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温书衍在开玩笑。
不是她不自信，而是规则。
温书衍是指挥，她则多了预备两个字，即使她代替指挥排练过几次，已经将曲谱牢记于心，和其它乐部成员合作的也很完美，但她始终不能代替温书衍。
因为规则就是规则。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语气灼灼：“在表演前捉弄成员，这不是学长的风格，你应该为我们加油打气才对。”
“我没开玩笑。”他眼神清冷，身上那股温柔被严肃取代，压得她喘不过气，“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个屁！”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脏话，可她已经无所谓了，“你好好的为什么临时叫我当指挥，我上去了一提不就空出来了，你要不是在开玩笑那就是你疯了。”
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撂担子，还以为他是个特别好的人，没想到遇到正事会这么不靠谱！
被她一阵输出，他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脸新奇的说：“宋朝朝，没想到你也会生气？我以为你只会受人欺负呢。”
这叫什么话，欺负她的人不就是他吗？
此时，大礼堂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开场音乐，宋朝朝不想陪温书衍疯，于是一个闪身溜到大礼堂门口。
七点十分，主持人持麦开始介绍前排领导。底下的新生们三五结伴相互讨论什么，此起彼伏的笑声回荡在大礼堂，就像野蜂飞舞，让人招架不住。
各院系主任带头鼓起掌，随后各处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之后身姿挺拔的校长上台发言，底下的人不爱听中年人灌鸡汤，硬是反复数了十几分钟的地砖线。
直到同龄人清晰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礼堂内再度掀起一阵狂潮。
台上的青年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五官精致立体，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藏匿满天星辰。挺拔鼻梁下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极了古时润泽剔透的上等暖玉。
看到温书衍作为优秀学长上台讲话，宋朝朝毫不意外。
底下有人认出温书衍，跟打了鸡血似的尖叫起来。
“天呐，他是不是之前在表白墙和贴吧引起轰动的那个学长？没想到真人比照片好看一百倍！”
“你们现在才上桌吗？他是我高中学长，不但长得好看，成绩优异，还会很多乐器。以前有超多人喜欢他的，看这架势，喜欢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救命啊真的看一眼就心动了，他是哪个院的啊？我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
“谁胆子大，跳起来问他一声有没有女朋友？”
“听说他最近和同专业的大一学妹走得很近，我们怕是没机会了呜呜呜呜呜，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不属于我，哭死算了！”
“……这么快就结束演讲了？学长别走我能听你讲一天一夜！”
宋朝朝听了半天，全是夸温书衍长得好看的，果然颜值就是终极奥义。
温书衍下台后，主持人报幕下两个节目。宋朝朝回到排练室，却发现自己的小提琴找不到了。她明明就放在自己的柜子里，难道被人拿走了？
这时，二提乐手走过来，把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礼盒给她，她疑惑的打开来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根泛着银光的指挥棒。
她拿出指挥棒，越看越眼熟，这下不用问二提都知道是谁的。
她拿着指挥棒准备去找温书衍，却被二提叫住，“马上到我们上场了，你去哪儿？”
“我有点事去找学长。”
二提一听，捂嘴笑道：“就这么几分钟都离不得吗？到台上不就可以见到了？”
宋朝朝愣住，什么叫几分钟都离不得，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说你……”
“什么也别说了，到我们上场了，走吧。”
二提抓住她的手臂，硬生生把她拉到了台上，不是，她力气怎么就这么大？！
她这样赶鸭子上架了？
那一提怎么办？
随着灯光变暗，宋朝朝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几十个人根据指示迅速找到位置坐下。
木管部就位、打击乐部就位、铜管部就位、弦乐部少一人……
她站在指挥台上，一提的位置当然没人。
她闭上眼睛默数十秒，准备认命，却在睁眼的瞬间，看见一提的缺口被人补上了。
他坐在一提的朱红色木椅上，抱着她的小提琴，笑得肆意妄为。
他就像天生的主角，不管做什么都万众瞩目。
这一刻，宋朝朝清楚的知道，属于他的另一种颜色是什么了。
一束强光垂直打下，照亮了整个舞台。
“啊啊啊啊啊我又看到了学长！”
“妈呀学长竟然还是校管弦乐团的首席吗？”
“不是哦，学长可是指挥！”
“天呐天呐长得好看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拉小提琴！上帝到底让他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你和我……”
底下热火朝天，丝毫不影响宋朝朝的动作。
准备动作、预备拍、起拍这一固定程序连贯完成。
小提琴进场独奏，虽然对乐手生气，但他的表演细腻深情，不得不夸一句完美。
铜管节奏慢了，看到手势悄悄吹了个短音。
长笛情绪太过激烈，一会儿可能收不了拍。
中提音准不对劲，一提赶紧拉回来！
我的指挥棒呢？哦手里握着呢，太投入了还以为扔到长号的喇叭里了，要不然怎么听起来顿顿的？
乐谱翻页，赶紧降B调！！！
一曲结束。
舞台中央的年轻女孩儿长舒一口气，先朝观众席深鞠一躬，再上前假装与首席握手，再鞠躬，聆听欢呼声与某人的质问声，完美退场。
观众席又不淡定了。
“刚才光顾着欣赏学长的美貌，没想到指挥小姐姐的指挥能力这么强！我虽然不是很懂指挥，但台上四个音部共有十几个乐器，每一个她都精准辨别然后给出手势，我的天啊她真的超级棒！”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吧，小小的指挥棒在她手中自带魔力，随手一使就使出仙女棒的即视感，音乐的力量令我大受震撼。上课暂停，我要上山打老虎！”
“她这条裙子我也有，为什么她穿起来这么好看？女娲太偏心了，拜托下辈子也让我长成这样吧！”
“指挥跟首席握手，我可太嗑了，双强称霸世界！”
“谁说女子不如男，指挥小姐姐泰裤辣！”
*
宋朝朝回到排练室，乐团成员们齐刷刷看向她，掌声雷动，随后大家七嘴八舌的聊起刚才的表演。
“朝朝你好厉害，刚才我进场慢了，多亏你及时纠正。”
“今天王皓跟没吃饱饭似的，除了音调不准还老断奏，朝朝你快帮我骂骂他。”
王皓举起小号假装要砸他，“臭小子闭嘴吧，你刚才还和学长比高音呢，要不是学长把你拉回来，你早成了罪人。”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高兴，宋朝朝耐心听完，把二提叫到一边，问：“你们对于我和学长突然换了位置，就不觉得奇怪？”
二提叫赵飞月，是个瘦瘦的戴眼镜的女生，她听完伸手推了推眼镜，有些不明所以，“奇怪什么啊，学长不是说了这场表演让你当指挥吗？”
她说的十分笃定，宋朝朝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你看起来怎么怪怪的，还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我给你指挥棒的时候你不是收下了吗？还是说你和学长有什么小秘密不告诉我们？”
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面对她的追问，宋朝朝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问出来：“学长什么时候通知的？”
“就是他来拿你的小提琴的时候……哎呀你们到底怎么了，搞得我好头晕。”
“没事没事，我开玩笑逗你呢，哈哈，谢谢你陪我玩。”
赵飞月跺了跺脚，颇为无语的说：“你好幼稚，不和你说了，我去收拾东西，晚上还要聚会呢。”
她走后，宋朝朝开始复盘今晚发生的事。
结合赵飞月所说的时间线，温书衍在更衣室和她碰面后，再去排练室拿她的小提琴。所以他今天一开始就准备让她当指挥，可为什么排练的时候不讲？
明知道临时变动位置会让她紧张甚至是产生退意，可他偏偏这样做了。而且在她提出一提没人顶上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他会上场。
他先用社长的身份压她，然后临时让她上场指挥，害她一直处在紧张害怕的状态里，她明明可以拒绝，但为了团队还是硬着头皮上去。
她的人生准则，遇到问题想办法解决。于是发消息约温书衍见面。
宋朝朝找到温书衍的时候，他里面的衬衣扣子全部解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她红着脸背过身，想问的话吞进肚子里，一时口干舌燥想喝水。
看不见他的表情，衣料摩擦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她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身后终于传来他说话的声音：“好了，转过来。”
她转过身，看见他换了一件很眼熟的外套，他曾经温柔对待自己的画面一一浮现，至此，她的满腔怒意只剩下一半。
“来找你的小提琴？在那里。”他指了指门后的桌子，上面堆满了书籍和乐器，一眼望去摆放得很规整。
宋朝朝说：“你为什么突然让我当指挥？”
温书衍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意的说：“今晚的表演很精彩，大家都很喜欢，你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说不出来就算了。”
他拿好手机准备离开，走到宋朝朝身边时叫她跟上。
“跟我去参加社团聚会。”
社团聚会？宋朝朝有些抗拒，害怕发生上次顾盼那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