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各个时空都沉默了。

沉默就是今晚的康桥。

皇帝们一方面是为门阀的胆大包天而震惊，另一方面，也是给隋文帝捏了一把冷汗。这样江山都没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秦朝。

嬴政周身弥漫着低气压，幽幽说道，“难怪天幕会说，门阀势大……”

这简直就是无冕之诸侯啊！

不！

世家比诸侯还恐怖。

至少诸侯的势力，是被限定在了封国内，可世家的力量却跟朝廷纠缠到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将世家连根拔起，可比干掉一个诸侯难多了。

周围的臣子们顿时被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之前支持过分封制的人，更是恨不得原地消失。

……

刘邦也顾不上啃鸡腿了。

他若有所思，“输籍定样和大索貌阅吗？有意思……”

但尽管对此十分心动，可一想到眼前的局势，再一看面前臣子们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他还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作死的念头。

这跟科举制不一样，是会实实在在损害到大臣们利益的。

现在异姓王还没清理，匈奴虎视眈眈，百姓未曾归心，他自己还有点想换太子，实在不宜搞大动作，只能留待后世之君了。

而萧何等人见状，也是默默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也有为大汉江山考虑的想法。

……

但后世之君对此也没办法。

汉文帝很无奈。

输籍定样和大索貌阅，他倒是想用，可天下刚经历过诸吕之乱，要是再把诸侯王和大臣们都逼反，那江山指不定就要改姓了！

汉景帝的处境也差不多，他正准备着手削藩呢，这种关键时刻，可不能节外生枝。

还有汉武帝，他对朝堂的掌控力，也还没达到后期那种可以为所欲为的程度。

汉昭帝和汉宣帝时期就更别提了。

霍光不在乎科举制，也不在乎地方官制，但三省六部制和输籍定样，却都明晃晃地触犯到了他的利益，所以，无论是哪个霍光，都不可能轻易答应。

东汉往后就更不可能。

从东汉到南北朝，掌权的就是世家大族，他们怎么可能自找麻烦？！

偶尔有那出身低微的草根皇帝，也不得不受到门阀的掣肘，隋文帝的经历给了所有人很好的示范，南方世家的造反，也直接昭示了推行这些政策的后果，因此，如果没有应对后续叛乱的信心，就还是别搞事情比较好。

这么想着，大部分皇帝都选择了从心，嗯，但他们本人却将这叫做徐徐图之。

……

“李渊？！”

杨坚心头浮现出杀意，“果然是他！”

“这、怎么会……？”独孤皇后愣住了。

李渊可是她的亲外甥啊，对方幼年就失去了父母，她还曾经将对方接入宫中小住过呢！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坚也想到了这些，心中顿时更恨了，当即便派人去包围了唐国公府，随即又道，“刚好，待会儿宴席开始，大臣们都该来了，也省得回头再召开朝议。”

他要杀鸡儆猴！

弹幕透露出了一个很不妙的信息，大隋很可能和秦朝一样，都是二世而亡，这个消息传播出去，难免会造成人心浮动，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快刀斩乱麻。

但与此同时，杨坚心里面也是有些疑惑。沿着他的执政理念，继续跟门阀作对，见地伐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会犹豫要不要废了对方，就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太任懦了！

结果……

这到底是对方装的好，还是隋炀帝另有其人？！

事实上，这也是杨坚在择储之时，最犹豫的地方。

他不是不知道门阀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做梦都想废掉这些制度，正是因为担心太子杨勇扛不住压力，给自己来个人亡政息，他才逐渐产生了废太子的念头，皇后的怂恿，只占一小部分原因，话又说回来，皇后之所以不喜欢太子，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对方的性格和一贯作风，这两者是一个问题。

而对方会想让次子杨广上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觉得杨广坚毅果敢，能将这些制度继续贯彻下去。

但杨坚本人却还并未下定决心。

选杨勇还是选杨广，这几乎就代表了隋朝未来的两种发展方向。

杨勇上位，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现状不变，指望他继续打压门阀，那是想都别想，他根本就没那个本事，甚至会有很大可能在门阀的逼迫下，废除自己的政策。

杨广上位，倒是不用担心他向门阀妥协了，可这个儿子一向心高气傲，他大概率不会满足做一个守成之君，这样一来，大隋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就得看他的手段如何了。

这是一场豪赌！

无论选择哪个儿子，都是在赌博。

前者，失败了会步上北魏和北周的后路，传承两三代，就被其他门阀取而代之，成功了，也不过就是回到东汉时期，皇帝沦为吉祥物，后者，成功了，门阀被连根拔起，大隋千秋万代，可一旦失败，天下大乱，二世而亡，也就不稀奇了。

杨坚有时候也不免叹息，要是两个儿子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越来越觉得，天幕上说的隋炀帝，其实是自己的次子。

他顿时更犹豫了！

未来已经证明了，杨广的路线是走不通的，那他还要将宝压在对方身上吗？还是换一条路，选择杨勇？可现在，天幕已经告知了所有人未来的发展，若能提前知道失败的原因，杨广似乎也并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反观杨勇登基，才是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陛下？”独孤皇后见丈夫脸色不断变幻，不由轻推了他一下。

“伽罗啊！”杨坚回过神来，就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这……”

独孤皇后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勉强劝慰，“现在还不能确定隋炀帝就是英儿呢！”杨英，是杨广的曾用名，她比较习惯这样称呼对方，“陛下还是等天幕透露更多信息之后，再做决策吧！若是能够在陛下手上，便将所有问题解决，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朕也希望能将所有问题解决，可是……”杨坚摇了摇头，苦笑不已。

人的身体到了某个阶段，是会示警的，他已经隐隐约约有感觉了。

独孤皇后瞬间沉默。

何止是丈夫，她自己这两年，不也时常感觉力不从心吗？

……

大业五年。

杨坚捕捉到的关键信息，杨广也看到了。

他同样是毫不犹豫地处置了李渊一家。

但紧跟着，杨广就忍不住陷入了自我怀疑，“大隋二世而亡？！朕是亡国之君？！这怎么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陛下冷静！”萧皇后也被这条弹幕震惊到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慰丈夫，“眼下您已经知道了未来，看到就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皇后说的是。”

杨广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里面却还是有一道无名火在翻涌，“天幕示警，定是后世之人都在为朕惋惜，朕一定会振作起来，决不能让那些乱臣贼子得逞！”

……

“混账！”

李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废除隋文帝的政策怎么了？！

不这样，大唐能建立吗？！

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他容易么，难道非得跟隋炀帝似的头铁，才叫正确？！

“父皇息怒。”李建成连忙给老父亲找台阶下，“后世之人不懂您的苦衷，胡言乱语，您又何必放在心上？”

“还是太子知朕。”李渊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李世民，双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满。

……

然而，他不满，李世民还不满呢！

贞观二年。

看着天幕上提起的那些隋文帝的政策，二凤只觉得有一肚子话想说，但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一排臣子，还是只能都咽了回去，心中油然而生一抹想哭的冲动。

——父皇，你知道自己给我增加了多少游戏难度吗？！

隋文帝的政策好不好？

当然好！

但这真不是能随便用的啊！

通常来说，这种根本性的制度，最好是在开国皇帝手上制定完毕，开国皇帝要是拉胯，简直就是贻祸无穷，越往后，想改革就越困难，他又是自由竞聘上岗的，本身就为人诟病，眼下这个时间点，又还没能拿得出手的政绩，这时候要是突然嚷嚷着自己想改革，不说那些门阀了，就连天策府的自己人，恐怕都未必会支持他！

毕竟这些人当中，有很多也是世家出身，是门阀的一员啊！

万一……

那刚建立的大唐，指不定立刻就得分崩离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想想隋炀帝那个错题本的错误示范，再怎么心动，李世民也只能暂时忍住，先把自己这一代的使命完成，让新生的大唐站稳脚跟再说，其他的，看时间，他能干了就干，干不了，就看下一代了。

——希望承乾不要辜负他的期待吧！

你的承乾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只青雀.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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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隋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