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晨光带着夏末的余温,斜斜地穿过市一中高二教学楼的玻璃窗,将走廊分割成明暗相间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新书油墨的味道、少年们喧闹的汗气,以及新学期伊始特有的、混杂着期待与躁动的气息。
“栖迟!安安!这边!”
一声洪亮的呼喊穿透嘈杂的人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张哲成顶着一头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短发,像颗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从攒动的人群里奋力挤过来。他穿着宽松的篮球背心,露出晒成小麦色的、线条流畅的手臂,咧开嘴笑时,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格外醒目。
被他喊住的两人正站在公告栏前查看分班名单。
时桉闻声转过头,清澈的杏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润。他穿着熨帖的白色校服衬衫,身形略显单薄,肤色是常年待在画室里的那种细腻白皙。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泪痣,给他温软的气质添了一丝说不清的忧郁感。“哲成。”他轻声回应,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站在他身旁的宋栖迟,反应则截然不同。他只是微微侧了下头,目光甚至没完全从分班名单上移开。肩宽腿长的身形裹在同款的校服里,却穿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感。眉骨高挺,鼻梁笔直,薄唇习惯性地抿着,周身散发着“别来烦我”的低气压。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张哲成完全无视了宋栖迟的冷淡,热情地冲过来,一条结实的手臂大大咧咧地就要往宋栖迟肩上揽:“哈哈哈太好了!我们四个好像都在隔壁班!老地方集合!栖迟,你这家伙暑假跑哪儿去了?信息也不回,电话……”
“放开。”
宋栖迟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冰凌砸在地上。他肩膀微不可察地一沉,身体自然地侧开半步。张哲成那条热情的手臂瞬间落空,整个人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
“噗嗤——”
一声清脆的嗤笑自身后传来。蒋星瑶拨开人群,款款走来。她及肩的栗色卷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红唇微扬,带着点看戏的戏谑。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张哲成瞬间垮掉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开口:“张哲成,你是不是永远记不住教训?热脸贴冷屁股,有意思吗?”她穿着校服裙,腰杆挺得笔直,自信明艳得像朵带刺的红玫瑰,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张哲成站稳身体,夸张地揉了揉鼻子,对着蒋星瑶嚷嚷:“喂!蒋星瑶!什么叫热脸贴冷屁股?我这是兄弟情深!栖迟就是面冷心热,你懂不懂啊?”他嘴上不服输,耳根却有点可疑地泛红。
蒋星瑶走到时桉身边,亲昵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完全无视张哲成的跳脚,转而看向时桉:“安安,看到分班了吗?我们在三班。”她语调轻快,带着熟稔的关心。
“嗯,看到了,星瑶姐。我们都在三班。”时桉点点头,声音温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又飘向身旁的宋栖迟。那人已经看完了名单,正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似乎对眼前的喧闹充耳不闻,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由黑曜石雕成的守护神像。
“太好了!”张哲成立刻把刚才的尴尬抛到脑后,又兴奋起来,“那以后还是老规矩!天台秘密基地见!对了安安,你暑假那幅参赛的画怎么样了?听说进了复赛?牛逼啊!”
时桉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嗯…侥幸进了。结果还没出来。”他从随身背着的帆布画夹里,悄悄抽出一本边缘磨得有些毛边的速写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
“哇!我就知道我们安安最厉害了!”蒋星瑶真心实意地称赞,眼神明亮。
一直沉默的宋栖迟,在听到时桉的画进了复赛时,眼睫似乎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抬眸,目光极快地掠过时桉微红的脸颊和紧握着速写本的手,随即又移开,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原本过于冷硬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走廊里人声鼎沸,新的班级,新的面孔,充满了未知。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少女,被分班的红线重新聚拢在这个阳光灿烂的角落。张哲成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暑假的趣事,蒋星瑶精准地吐槽着他话里的漏洞,时桉安静地听着,偶尔抿唇轻笑,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被身边那道沉默冷峻的身影吸引。而宋栖迟,像一座孤岛,隔绝了周遭的喧嚣,却又微妙地存在于这个名为“青梅竹马”的小小星系中心,无声地散发着引力。
阳光更盛了些,将少年们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光洁的走廊地面上。高二的故事,就在这混合着汗味、油墨味、阳光味道以及青春特有悸动的空气中,正式拉开了帷幕。时桉悄悄翻开速写本新的一页,指尖的铅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极具力量感的侧影轮廓——属于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雨天递给他一把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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