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只，恰好十只，卡在黎欢儿的能力极限——但也仅限于普鬼，他们现在面对的可是十只厉鬼！

所谓厉鬼，是一种执念很强的鬼，多为坚持自己的信念而化成的复仇之鬼，执念越深，所化成的鬼就越强。他们极恶穷凶，不过一般只缠着仇人或坏人，善良的人极少遇见厉鬼。

“陈三愿，你究竟有多大魅力啊？”黎欢儿声音发颤，“也不知集齐十个厉鬼，能不能召唤五阶录取通知书？”

“啊……”陈三愿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双腿抖如筛糠，完全靠意志力站着。

“咻”！！！

五支箭齐齐射出，旋转牵扯的风浪震落一地树叶，箭身上的青焰愈燃愈烈，冥力汇聚成一只青鸟，洞穿五只厉鬼的身体后瞬间爆燃。

“蹲下！”

黎欢儿一声低喝，转身又射出五支短箭，破空之声响彻云霄，焰火迅猛地划过夜空，“哗啦啦”烧出一片青色光幕。

黎欢儿不敢有半点喘息，五只短箭再次上弩，五道耀目青光暴射而出，亮得人睁不开眼睛，黎欢儿重重喘了口气，拉着陈三愿和那两只鬼就开跑。

开什么玩笑？十只怨气滔天的厉鬼？把他剁吧剁吧喂给他们算了！

“啊……啊……”陈三愿的腿不听使唤，软趴趴、轻飘飘地飞在空中。

“你……你放心！我们阴差力气很大的！带着你一起跑……完全不成问题！”黎欢儿喊道。

“阴差大人，别管我们了，您带着陈三愿跑吧。”悠然急道。

“不行！这些厉鬼已经丧失神智，把你们留在这里会被他们吃掉的！”黎欢儿断然拒绝。

“可是……啊！！！”悠然惊声尖叫，“大人！他们……他们追上来了！”

“我知道啊！我能看到！”黎欢儿跑得更快了，“可恶！我的攻击对它们来说竟然只有这种程度吗？究竟是多大的怨念啊？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大人，要不您松手吧，我和消防员大哥可以挂在陈三愿身上，您把左手解放出来，不是还能使用腕弩吗？”悠然道。

“啊！好主意！悠然你真聪明！”黎欢儿将两鬼朝后一扔，悠然和消防员一鬼抱住陈三愿一只胳膊。

黎欢儿左拳紧握，血管骤然崩起，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流动的血液，紧接着，血液因燃烧而沸腾，逐渐向指尖凝聚，化作五根尖刺，破指而出。

“去死！”

黎欢儿猛然挥动左手，将近身的那只厉鬼撕成两半，可它的身躯很快便重新凝聚，腥红的眼睛死死盯在陈三愿身上。

“往哪儿看呢！你这个丑八怪，一点都不！可！爱！！！”

黎欢儿将陈三愿奋力甩向空中，一个飞身踹向厉鬼，落地后迅疾转身，朝空中射出短箭，将另外两只厉鬼击退。

陈三愿落下的时候在想，黎欢儿真的很喜欢“可爱”这个词，不然也不会用它来评价厉鬼了。

“陈三愿！”黎欢儿稳稳将他接住，“我们快走！”

“啊……”

“没关系！我带着你跑快一些！”

陈三愿又飞起来了。

但这次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十只厉鬼全部追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妙……不妙……不妙不妙不妙！”黎欢儿疯狂揪着自己的头发。

“啊……”陈三愿纵使万般担心，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已经是累赘了，不能再拖黎欢儿的后腿，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不被厉鬼抓住，一旦被厉鬼附身，别说是自己的身子，恐怕连黎欢儿都要……

“小心！”黎欢儿将陈三愿拽倒，左手死死挡在厉鬼的口中。

“咻”！

短箭射穿厉鬼咽喉，黎欢儿却也负伤，小臂上被咬掉一大片肉，滚烫的鲜血霎时将腕弩染红。

可他未喊一声疼。

“啊……”

陈三愿刚欲抬头就被黎欢儿按住脑袋。

“陈三愿，你和悠然他们待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抬头看，你就当我没给你开过鬼眼，接下来要做的事实在太不可爱了，要是被你看到，我会放不开的。”

陈三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闻到了血腥味，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嗯……”陈三愿捂住眼睛。

黎欢儿稍微放心了些，挺直身子，眸中青芒大盛，他体内所有冥力疯狂涌动，掀起阵阵狂风。狂风之中，发丝狂舞，自下至上由粉转青——这才是黎欢儿原本的发色。

九只厉鬼嘶嚎着冲向黎欢儿，阴桀狠戾，腥风扑面，黎欢儿三指紧拉，三支长箭呼啸飞出，直接射杀一只厉鬼，与此同时，裹挟着冥力的强风将其余厉鬼猛烈地掀翻出去。

厉鬼暴怒，周身黑气翻涌，以更加骇人的力量俯冲而下，黎欢儿指影翻飞，弓弦嗡鸣不绝，一片青色流星逆卷而上，两股力量分庭抗礼，于空中碰撞出巨大光波。

陈三愿只觉一股气浪强压而下，天地忽明忽暗，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每一声都像是捅在他的身上的刀子。

他颤抖不止，泪流不止，心慌不已，矛盾不已。

黎欢儿说他最多能对付十只普鬼，如今面对十只厉鬼，几乎毫无胜算。

若是他今夜就要死在这里，那至少，不应牵连黎欢儿。

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他会疯掉的。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把自己交出去吗？那样子，黎欢儿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噗通”一声，黎欢儿重重坠于地面，在陈三愿面前猛地咳出一大口鲜血。

“啊！！！啊——啊！！！！！”陈三愿崩溃大吼，双眼瞬间被血丝涨满。

“没……没事……这点伤……对于阴差来说……啊……哈……算……不得什么……”黎欢儿推开陈三愿的手，“你就待在这里……我……我还能打……”

“啊……啊……”陈三愿使劲摇头，即便黎欢儿看不懂，也还是不断比划着。

[不……不打了！不打了！求你了！黎欢儿，不要再打了……]

黎欢儿按着陈三愿的脖子，下压的同时射出两支箭。

悠然眉头剧烈抖动，心中已陷入绝望——黎欢儿这两支箭，不论高度、速度还是威力，都远不如之前，可以说，他冥力耗尽，已是强弩之末了。

“你……你就待在这里……其他的都不用管。”黎欢儿踉跄站起，一口血顶至喉口，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我……答应过司主……要保你平安……绝……不食言。”

“啊……啊……啊……”陈三愿拉住黎欢儿，哭到上不来气。

黎欢儿抽回胳膊，原地站了一会儿算是休息，随后便再次迎上余下的七只厉鬼。

黎欢儿已完全处于下风，箭矢绵绵无力，动作迟缓麻木，在厉鬼的轮番进攻下，渐渐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突然，黎欢儿意识到一个问题：少了一只厉鬼。

在哪里？

在哪里？

“额啊——”

黎欢儿一个分神，右胸口被厉鬼狠狠挠了一下。

“痛……”

“陈三愿小心！”悠然惶恐地喊道。

黎欢儿猛地回头，耳边乍然响起尖厉的鬼叫声。

“嘭”！！！

“嚓”！！！

黎欢儿重重飞出，撞在路灯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消防员被恶鬼咬碎，徒留个脑袋掉在地上。

只这一刹那，陈三愿唯看到这一刹那，下一秒，鬼眼所见一切骤然消失，连同声音一并灰飞烟灭，周遭万籁俱寂，唯有脑袋落地的景象一遍遍在陈三愿眼前闪过。

“啊……啊……啊！！！”陈三愿跪在地上，双手抓着空气向上捧起。

消防员叔叔……

悠然……

不要……不要！！！

“啊……啊……”陈三愿声音嘶哑，似要咳血。

“跑……陈三愿……快跑……”眼看厉鬼离自己越来越近，黎欢儿拼尽全力喊道。

“啊……”

黎欢儿……

不……不可以……

“啊！！！”

陈三愿冲出去的瞬间，血月当空，一股肃杀之气如疾风席卷，震人心魄，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黎欢儿先是一惊，随后笑着哭了出来。

“司……司主……”

八只厉鬼面对此等天级压迫，皆是动弹不得。

“唰”！

双刀十字斩。

千隐立于黎欢儿面前，杀气四泻，字字咬得如嚼棒骨：“你想对我弟弟做什么？”

黎欢儿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可怜巴巴喊了句“哥”，然后晕了过去。

“三愿别怕！老爹来了！”巴储一掌将靠近陈三愿那只厉鬼扇得魂飞魄散，又急忙蹲下身安慰着，“没事没事，老爹来了，祖宗也来了，我们都在，没事了，没有鬼能伤到你别怕，别怕。”

“啊……啊……”陈三愿紧紧抓住巴储的胳膊，又猛地扑到他怀里，哭到痉挛。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老爹在，老爹在呢。”巴储摸着陈三愿的头，他的手亦在颤抖。

忽然，巴储心脏骤缩，千隐半跪在地，两人齐齐转头望去。

李乘歌脸色淡漠如水，双眼血芒乍现，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压迫感。

厉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它们试图挣扎——毕竟谁也不愿放弃陈三愿这块肥肉，但神志丧失的它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死到临头。

“碍眼。”

只见一条黑线飞射而过，厉鬼连半分哀嚎都未发出，同时爆体而亡，随风消散。

月光皎洁，天地清明。

李乘歌朝陈三愿走去，陈三愿看着他，泪如泉涌，腿上突然生出力气，松开巴储，不顾一切地向他奔去。

这里离公墓不过几百米，鬼很多，不怕死的鬼更多。

他们垂涎陈三愿，忌惮李乘歌，可**强压恐惧，无数只做着美梦的鬼魂狂热地扑上来，却在三米的绝对距离前，被李乘歌的威压慑住，在一种令人牙酸的无形的张力中，如同一张张撕拉到极致的保鲜膜，缓慢而折磨地毙命。

李乘歌从始至终都是晏然自若，直到他抬手，将陈三愿搂进怀中，陈三愿乱动得厉害，头发蹭得他发痒，没办法，只能无奈笑一笑，温柔得眼中血色都褪去了。

“以后还敢不敢跑这么远了？”李乘歌站得笔直，说话时也不曾低头。

陈三愿很卖力地摇头。

“以后还敢不敢开鬼眼了？”

陈三愿更卖力地摇头。

“以后……”

陈三愿超级卖力地摇头。

李乘歌拍了拍他的头，见他仍抖得像小鸡见到老鹰一样，心一软，便没将他推开。

“黎欢儿怎么样？”李乘歌问道。

千隐抱着黎欢儿跑过来，脸色急得发白。

“伤势不轻，已陷入昏迷了。”

“啊……”陈三愿从李乘歌身上弹开，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出来。

李乘歌轻轻把手按在黎欢儿脸上，几缕血红的雾气顺着黎欢儿的唇角钻入，他身上的伤竟奇迹般地痊愈了。

“多谢司主……额……”

黎欢儿舒服地翻了个身，手差点戳到千隐的眼睛。

“先带回我那里吧。”

“是。”

“啊……”陈三愿伸出手，又收回，嘴里弥漫起一股铁味。

“放心，他没事了。”李乘歌的目光落到那颗快要消失的脑袋上，“在火灾中死去的消防员？”

“啊！”陈三愿忽地拉起李乘歌的手，跑回到巴储身旁。

[祖宗，救救消防员叔叔！求求你救救他！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子的，求求你救救他！]

陈三愿手里捧了团空气，身后蹲着一个像胆小菇一样的女孩子。

李乘歌将视线挪向一旁，摇了摇头。

“他死了。”

“啊……啊……”陈三愿将那团空气举给李乘歌看。

李乘歌心疼地看着陈三愿，左手指尖一挑，消防员的脑袋飞到陈三愿手中，随后，他掌心放血，整只右手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血气缭绕，那些符文化作血珠滴在脑袋上，又变为丝丝缕缕的红线，为他重新织就出身子。

夜空横亘一道闪电，李乘歌抬头看去，遮住陈三愿的眼睛。

“噼啦”一声，一串通天惊雷落到李乘歌脚旁，劈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

“还算是有点人情味。”李乘歌轻笑，挥挥手，把那深坑填上了。

巴储吓得咬紧指甲，悠然尖叫着缠在陈三愿身上。

消防员睁开眼睛，惊讶于自己为何还活着。

“多谢你，霍兵。”李乘歌低头致意。

消防员摇头，疑惑地看着他。

“真是天意弄人，你命数本不该绝。”李乘歌叹了口气，又严肃起来，“你救了我的人，我虽不能让你重生，但可保住你的魂魄……”

陈三愿一听，激动地“啊”了一声，李乘歌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

“霍兵，你执念未消，于人间游荡已久，待阴气散尽，只会落得个魂飞破散的下场。我可帮你完成未了的心愿，并送你去地府投胎，你若同意便点点头。”

霍兵迟疑。

李乘歌又道：“我知你胸有大爱，想保护那些善魂，但你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这些事，你无需一个人承担。”

霍兵动容，感激地点头。

李乘歌微微一笑，朝左一迈步，轻声道：“悠然，你想投胎吗？”

“！”悠然转过身去，李乘歌身上的气息太过强大，她根本连看都不敢看。

“你若是怕我，我可以安排黎欢儿引渡。你的状况也撑不了太久，这一世的感情不应成为你下一世的牵绊，旧的结束，新的开始，旧的开始，新的结束，本就归于同一瞬，人生就是由这些‘一瞬’所组成的，你可以感怀，可以留恋，可一旦下定决心要珍惜这段回忆，那唯独不能止步不前。”

悠然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她忽然觉得好轻松，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谢……谢谢您，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我还是麻烦……黎欢儿大人吧……”

李乘歌点头，温声道：“不必过意不去，这都是非常合理的要求。”

回去的路上，陈三愿三搂李乘歌而被拒。

“你都不抖了，还搂上瘾了啊？”

[喜欢……]

“闭嘴陈三愿！再口无遮拦就把你脱光了挂阳台上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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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箭雨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