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几人窝在沙发上看奥特曼打小怪兽,李乘歌和左思衡还在玩斗兽棋。
二人目前积分持平,不过依现在的局势看,这把李乘歌会赢。
“陈三愿,你坐在那边看舒服吗?这里还有位置,你过来坐吧。”于海铭道。
“啊……”陈三愿摇摇头,脚趾抓地。
[这里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好吧。”
李乘歌嘴角一弯,全然没注意手上动作。
左思衡眉头轻抬,愣了两秒才开口道:“李乘歌,你那个棋子已经被吃掉了,不能再拿上来了。”
李乘歌笑容一僵。
“哈哈哈哈!什么什么?李乘歌耍赖皮?”于海铭捧腹大笑。
“老大,你是不是玩麻木了?赶紧看会儿动画片调理一下。”夏天调侃一句。
陈三愿欲回头,被李乘歌捏着脖子转了过去。
“走神了,我重新下。”李乘歌飞快说道。
陈三愿眨着眼睛,后脖处的那双手又捏紧了几分,仿佛攫住他的心脏——旋即松开——他像是心空了般失魂。
这场棋局,李乘歌惜败。
“不玩了,再玩要中毒了。”李乘歌随意朝后一仰,恰好倚到陈三愿身上。
“啊……”后面的尾音被陈三愿吃进肚子里。
见陈三愿一直发抖,于海铭问道:“陈三愿,你冷啊?”
陈三愿咬着嘴唇,轻轻摇头。
“额……”于海铭感觉陈三愿那眼神是在叫他别说话。
李乘歌也感受到了颤抖,可还没等他离开,陈三愿就流鼻血了。
“我去!快快快!纸纸纸!”齐阳抽了一大把纸按到陈三愿鼻子上。
“没事吧?怎么突然流鼻血了?”肖扬关切道。
“我陪你去洗手间弄一下吧。”顾声走到陈三愿身边。
一时间,大家都围了上来。
“啊……”陈三愿摇了摇头,指了下自己,又指了指卫生间,随后急忙跑走。
“难道是刚刚的画面太残暴了?”王子寒按下暂停键。
“刚刚都是温馨回忆,哪里残暴了?”齐阳道。
“所以是感动到流鼻血?”
“你能别胡说八道了吗?”于海铭怼道。
王子寒朝卫生间看了一眼,回道:“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
“我看就是李乘歌给他靠出血的,他往陈三愿身上一倚,陈三愿就流鼻血了。”
“你这更扯。”王子寒根本不信。
“老大,你脸好红啊。”夏天大着嗓门说道。
本想着等陈三愿回来,这事儿就过去了,结果夏天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李乘歌,他的脸瞬间又红了一个度。
“我……我胡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于海铭立马澄清。
“是啊老大,他说的都是屁话,你就当没听到。”夏天捂着于海铭的嘴。
“我……我去洗把脸。”李乘歌逃走了。
但也没完全逃走。
往常陈三愿流鼻血时,不是在家就是在宿舍,处理起来还算方便,现下是在大家面前,纵使他们不知陈三愿为何流鼻血,可他还是感到羞耻——好像当着他们的面牵手甚至做了更亲密的事一样。
李乘歌来时,陈三愿正在擦脸。
“啊……”陈三愿立马让开位置,还用洗脸巾把洗手池擦了一遍。
李乘歌把冷水拧到头,冲了两遍,抬手摸洗脸巾的时候,一掌按到陈三愿脸上。
陈三愿连连眨了两下眼,细软的睫毛点在李乘歌指尖,仿佛沾上些细密的泡沫。
他的嘴微微张开,磨得李乘歌手心一颤,却并未收回。
李乘歌侧过脑袋,脸上水珠如白露,一个接一个顺着嘴角滑下,在锁骨处汇成一牙清泉。
陈三愿情不自禁,缓缓仰头,冰凉的嘴唇紧紧贴于李乘歌掌心,惊得他瞬间睁开眼睛,狠狠抓住陈三愿的脸。
李乘歌心跳得快要爆炸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种酸麻感,从心脏到腹部,又酥软地向下蔓延,让他不由自主想要蜷缩。
“不许动了。”李乘歌低低喘出来几个字,被水沾湿的发丝紧紧贴在额头上。
陈三愿喉结一滚,眸光透亮,似晨风吹过昏睡的山谷,携着清寒的微光,吹进常驻足于山口的那人眼中。
李乘歌仿佛瞧见,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
有美一人……
李乘歌稍稍用力推开陈三愿,扯下一张洗脸巾,在脸上胡乱擦着。
这可是在别人家。
他岂可胆大妄为?
陈三愿捂着嘴巴,不敢再做出过多反应。
他的腿好像酸了,有点支撑不住,有点……难受。
“呼……走了。”李乘歌背过身,耳尖粉红并未消去。
“啊……”陈三愿迈出一步,朝下看了一眼,眉头奇怪地皱起。
他怎可以?
他怎可以?
他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怎么了?”李乘歌回头,右手下意识攥紧。
“啊……啊……”陈三愿讪讪一笑,摇了摇头。
李乘歌纵想安慰也有心无力。
要他怎么说?别多想?下次不许?还是注意身份?
可又想的是什么?为何会有下次?他与陈三愿刚刚又是以何种身份共处?
太让人误会了,也太让人费解了。
李乘歌没有多说,转身离去。
陈三愿提了下裤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紧跟着出去。
“没事了吧?”肖扬递过去一杯果汁。
“嗯。”陈三愿点头。
“怎么会突然流鼻血呀?”齐阳问道。
“不用管,他老毛病了,跟小孩一样,肝火旺盛,在家也经常流鼻血。”李乘歌坐到肖扬的位置上,“咱俩换一下,我想离空调近一些。”
“行。”
陈三愿可怜巴巴孤孤单单坐在原位,他看向李乘歌,眼中渐渐现出一座鹊桥。
“我们刚才说要玩抽鬼牌呢,你俩玩不玩?”于海铭道。
“咱们人数太多了吧?”
“两副牌,四张鬼牌,每次可抽两张,不许犹豫超过五秒,很快就能轮完一圈。”于海铭拍了拍手中的扑克,又指了下茶几上的半颗柠檬,“一共玩五局,输了的人吃柠檬。”
“那玩吧,我俩也没什么挑剔的。”李乘歌挪着椅子朝前坐了些。
一听又要玩游戏,陈三愿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第一局,李乘歌四张鬼牌。
第二局,陈三愿四张鬼牌。
第三局,李乘歌四张鬼牌。
第四局,陈三愿四张鬼牌。
七人憋笑憋得小腹酸痛不已。
“不行了不行了,你俩太有意思了。”于海铭笑得从凳子上跌落下去。
“老大,你抽鬼牌的运气怎么和蒙题的运气一样差呀?”肖扬同情道。
“陈三愿……”顾声同样投去同情的目光。
“你表情太明显了,不管别人抽走什么,你都保持最普通的表情就好。”左思衡向陈三愿传授经验。
“对对对,像左思衡一样,你看他永远都是那副严肃脸。”齐阳笑道。
左思衡听完瞬间皱眉。
“你看你看,更严肃了。”齐阳揽过陈三愿的肩。
陈三愿认认真真地观察起来。
左思衡扭过头:“下一把,快开始吧。”
王子寒边发牌边道:“难得见你玩游戏这么积极。”
左思衡平静道:“再不结束,柠檬就要干巴了。”
于海铭偷笑:“不知柠檬花落谁家呢?”
李乘歌轻哼一声:“绝不可能是我。”
可惜,话不能说太满。
现在,只余李乘歌和陈三愿两人。
“小柠檬,你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不用再继续熬煎了。”于海铭作圣人状。
“它已经死了,你能别让他死不安生吗?”王子寒道。
“你这臭嘴!被李乘歌传染了吧?”
李乘歌无语地瞥了于海铭一眼,然后看着陈三愿抽走两张牌。
轮到他了。
剩最后两组时,为避免出现永动机的情况,鬼牌和普牌要两两一组挨着摆放,所以,成败在此一举。
但陈三愿终究没学会隐藏表情,李乘歌拿左边两张牌时,他委屈得就差把手收回去,拿右边这两张牌时,他高兴得像是在摇尾巴。
李乘歌倒是短暂思考了一秒——是哄他开心还是认真对待?结果偏向后者。
他抽了左边的牌。
赢了。
陈三愿吃柠檬时,李乘歌还在迷乱中。
他明明抽的是“鬼牌”,可怎么……怎么……陈三愿他……他是故意的?
他想要他赢。
在那个他短暂地思考了一秒的抉择中,陈三愿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原来,他不是不会藏,而是另有所图。
“哈哈哈!陈三愿,你好像变成柠檬精了。”
“眼泪都酸出来了,给你纸,快擦擦。”
“剩下那点别吃了,赶紧喝点水。”
“有些好奇李乘歌吃柠檬的样子了。”
……
李乘歌揉了揉眉心,舌尖漫开酸苦的滋味。
杯中半融的冰块沉沉浮浮,映得可乐颜色淡了一分,也亮了一分。
他轻声说了句“我去再拿点冰块”,魂不守舍地走到冰箱前,站定许久,完全忘了自己要拿什么,正欲回去,又忽地想了起来。
打开冰箱。
拿出牛奶。
李乘歌倒了半杯,边喝边走到阳台,朝下看去。
陈三愿刚才匆匆忙忙地拎了一大袋子纸壳和易拉罐下楼,只为“偶遇”那个拾荒老爷爷。
李乘歌身体微微前倾,右腿随意地向后一斜,抵在左腿小腿肚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那些纸壳,陈三愿保存得既干净又完整,连易拉罐都是洗干净了再踩瘪的。
他问陈三愿,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陈三愿笑得又憨又傻,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也唯有这些而已。
陈三愿的身影不见了,李乘歌也回到沙发上坐着。
其实对于“至于做到这种地步”类似的话,他曾问过陈三愿,他的回答也是如此朴实无华,不求任何回报。
李乘歌眼中漾起一抹温柔。
陈三愿值得,值得了解,值得被爱。
“啊……”
陈三愿回来时拿了个快递,在门口就给拆开了,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手,神神秘秘地拿到书房。
“怎么不叫快递员送上门?”李乘歌笑着问道。
“嗯……”陈三愿两手捏紧,目光躲闪。
[忘记了。]
李乘歌挑眉:“是不想给我看吧?”
“啊……”
陈三愿的脸上浮现一丝……娇羞。
[祖宗,那个……那个是秘密。]
“哦?你之前不是说和我之间没有秘密的吗?”李乘歌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地想逗逗陈三愿。
陈三愿慌张地跑到李乘歌面前蹲下。
[没有没有!没有秘密!只是……这个……算是惊喜。]
李乘歌微微一愣:“给我的?”
“嗯嗯!”
李乘歌笑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坐吧。”
[谢谢祖宗。]
陈三愿坐下后就一直盯着牛奶看。
李乘歌望向窗外,轻轻揪着耳垂:“渴了就喝吧,喝完再倒就是了。”
“啊……”陈三愿眼睛比车灯还要亮,痛痛快快把剩下那两口喝完。
李乘歌感觉有人拉他,便回头。
[谢谢祖宗!]
李乘歌在开口前,抽了张纸帮陈三愿擦嘴。
“啊……”陈三愿激动得要跳起来。
他又想到下午在卫生间时的场景,不由得想触碰祖宗,想亲吻他的手背。
但李乘歌收回去了。
捧在陈三愿手中的,唯有那张纸而已。
“你现在可是变成团宠了,我要是不对你好点,恐怕会不合群。”李乘歌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陈三愿不好意思地抿着嘴,把那团纸放在腿上。
[大家对我好,多亏了有祖宗。]
“不,不是因为我。”李乘歌莞尔。
陈三愿疑惑地看着李乘歌。
“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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