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的李乘歌趴在阳台上吹风，他抽了一根烟，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平静地呼了口气。
“连门都不敲一下，就随便闯入别人的寝室，这就是你所遵从的礼数？”
公子邈轻捻团扇，扇面流转间渐成球体，上面的春日桃花图愈发明显，似要氤氲出桃花香来。
“我敲了呀。”
李乘歌侧头看他，静等一个解释。
公子邈笑眯眯地伸出手，在阳台的栏杆上又轻又缓地敲了一下。
“你没听见，所以怪我咯？”
“可我也没说过让你进来吧？”
公子邈笑了一声：“这不是看你最近心情不错嘛？不然，我也不敢叨扰呀。”
“哼，这世上竟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李乘歌猛吸一口，香烟很快燃出一把花白胡子。
“自然是有，比如……把某人抢走。”公子邈意味深长道。
李乘歌掸了掸烟灰，不以为然。
“李大人这是胜券在握啊，看来，已经将他拿下了。”公子邈促狭一笑。
“公子邈，你若是单纯地想来找我犯贱，那我们去顶楼说。”
李乘歌向下瞥了一眼，三楼，太矮了，摔不死的。
“李大人会错意了，我……”
“收起你那怪动静！有话快说，有屁憋着！”
公子邈无奈皱了皱眉，将团扇伸过去道：“我是来给你们送团扇的，之前暗示了那么多次，可你们都不过来拿，我只好亲自送过来了。”
“你那基本是明示了吧？”李乘歌向旁边挪了一步，“再说根本没人稀罕你这团扇，一股子霉味，熏得人头疼。”
“哪里有霉味？”公子邈脸上现出愠色。
“大概……是从你身上带出来的吧。”李乘歌佯装不懂。
公子邈咬牙，深呼吸了两口气，又换上了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笑脸。
“可这团扇是特意为你做的，桃花扇，你真的不喜欢吗？”
李乘歌的脸顿时阴了下来，两指一弹，烟头飞速射向团扇，却在接触的一瞬间消失了，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阴间。
“我做了两把呢，都是桃花扇，你既喜欢，陈三愿必定也会喜欢。”公子邈又从身后拿出一把团扇，就像动画片里演的一样，向后一抓就拿出来了。
“怎么了？李乘歌，是不喜欢吗？我这团扇在外面卖都要三位数一把呢，你想买的话也可以，友情价，打个九九折咯。”
“再啰嗦，就把你打骨折。”李乘歌冷森森地盯着团扇。
公子邈忽觉扇柄变得滚烫起来，立刻将其变小揣入兜中。
“李乘歌，你是不是有狂躁症啊？你这样在外面很容易得罪人的，对你对身边人都不好。”
李乘歌深感无语，可又感觉公子邈话里有话，立刻皱眉看向他。
公子邈嘴角一弯，转过身朝外面看去。
“看我干嘛？我偏不说……诶！啊啊啊——李乘歌！”
公子邈被缚魂索吊了起来。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杀猪，捆猪的时候是怎么绑的绳结，现在就是怎样的绳结。
“李乘歌！你这是羞辱！你……你快放我下来！”公子邈脸红得似要滴血。
“要么你现在说，说完我给你放下来，要么你偏不说，我把你挂寝室楼下那棵树上去，帮你出名。”李乘歌悠闲道。
“你放我下来我再说！是关于陈三愿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公子邈也不挣扎了，他刚洗完头，出汗可就不好了。
李乘歌心里想着“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手上已经把缚魂索收了回来。
“他得罪谁了？”
公子邈哼了一声，先将自己的头发衣服整理好，而后才慢悠悠地反问道：“他能得罪谁？得罪人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吗？”
李乘歌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不愿再跟公子邈多费口舌。
“说明白点。”
公子邈倚在栏杆上，左手抱胸，右手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我早跟你说过，要你离李嘉航这种人远点，现在好了，人家想报复你都找上我了。”
李乘歌微微张目，问道：“他找你联手？”
“嗯。”公子邈漫不经心答了一句，随后又认真道，“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后，我去外面吹了吹风，回来就遇到了周凯和李嘉航，他们说知道我也讨厌你，所以想跟我联手给你点教训。说实话，我本以为这两个人都是蠢猪脑子，但没想到李嘉航还挺聪明的，竟然拿着录音笔，说只有我答应入伙才会告诉我计划，然后……”
“你就答应了？”
公子邈点头：“他的作战计划实在太过冗长，长话短说就是要揍你一顿，哦，还有你们班那个叫吕悦的，周凯说漏嘴提了几句，说实在不行就使点手段，总之一定要得到她。可以的话，你话里话外提醒着点吧，那个人渣若是x欲上头，难保不会做出点疯事。”
“我知道了。”李乘歌顿了一下，又问道，“可这跟陈三愿有什么关系？”
公子邈看向李乘歌，蓦然发笑。
“天真无邪的李大人，你是真不懂，还是一定要我来告诉你？”
李乘歌脸烧得厉害，扭过头，手紧紧捂住耳朵。
见李乘歌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公子邈轻叹口气，笑着说道：“你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那是因为你没有看清自己。”
李乘歌强嘴拗舌道：“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行，那我们换个角度。”公子邈双手交叉，眼尾上挑，“李乘歌，你所认为的恶徒，会单纯地报复某个人吗？”
李乘歌紧握的拳瞬间松了，掌心的指甲印随温度的降低逐渐消失。
“倒不是说百分百确定，可陈三愿这个样子，换做是我，也想从他身上下手。”公子邈淡淡一笑，“不过，我是不会动手的。”
李乘歌又点了一根烟，一口气便吸完了。
公子邈抬手挥了挥，嫌弃道：“最讨厌这种味道。反正录音笔我已经销毁了，醒儿我也不计前嫌地提了，你合该对我感恩戴德。李乘歌，再奉劝一句，你最近要多留心，人心的可怕胜于鬼魂，你这条烂命没了就没了，可别拉着陈三愿下水。还有，你最好赶紧散散这烟味，省得陈三愿回来教育你。”
李乘歌瞪了公子邈一眼。
“走了走了，臭死了，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公子邈前脚刚走，陈三愿后脚就回来了。
他的头发特别旺盛，就是给人一种每一根都精力充沛的感觉，仿佛在嚷嚷着：“俺是干净孩儿！俺是干净孩儿！”
整整齐齐地摆好洗发水和沐浴露，陈三愿又把地拖了一遍，朝李乘歌走过去时，烟味撞上他发梢的沐浴香，冰凉的辛辣感与潮湿的葡萄柚在鼻尖撕扯，呼吸间进退两难。
李乘歌胸口起伏不定，他好像真的在等一个答案。
是紧张吗？是约束吗？是烦闷吗？
是期待吗？是在乎吗？是快意吗？
只要那人开口。
只要他有所表达。
等等，他手里拿着什么？
“啊……”
一个新的咖啡杯。
李乘歌接过，上面的图案幼稚极了，轻而易举就将他逗笑。
无需等了。
“什么时候买的？”
[午饭之后。]
“太丑了。”李乘歌无情吐槽。
“啊……”
陈三愿的心脏被射了一箭，超市的杯子的确不大好看，可这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勉强用吧。”李乘歌温柔笑了笑。
“啊……”
李乘歌从阳台出来后，陈三愿将窗帘拉上，又跑到李乘歌的身边，“斟字酌句”比划道。
[祖宗最近不开心吗？]
“开心就不能抽烟了？”李乘歌直接反问。
“啊……”陈三愿摆手。
[不，我希望祖宗开心，只是……只是……]
“什么？”
[抽烟不好，我们村有个人就是抽烟抽死的，好年轻好年轻，听说整颗肺都黑掉了。]
“我死不了。”李乘歌拿着脸盆准备出去洗漱。
“啊……”
陈三愿未语。
李乘歌看了他两眼，出去了。
然后……
他洗漱，陈三愿站在旁边巴拉巴拉……
他尿尿，陈三愿边解裤子边巴拉巴拉……
他回去，陈三愿抱着盆巴拉巴拉……
他上床，陈三愿拉着他的衣服巴拉巴拉……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翻来覆去就那一个例子，我现在已经连他脸上长几颗痣都知道了。”李乘歌坐在床上，把烟拿到陈三愿面前，“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陈三愿大招起手，一把就将烟夺走，旋即跑向自己的柜子，拿了两大包大白兔奶糖出来，放到李乘歌的床上。
[这是之前买的大白兔奶糖，放在祖宗这里保管，我不偷吃，作为交换，请祖宗把烟放在我这里保管，等我忍不住了，馋了再跟祖宗换回来。]
“陈三愿，你……”
你还跟我讲上条件了？
“两包大白兔换一包烟？”
陈三愿点头。
“不换。”李乘歌斩钉截铁。
“啊……”
眼看李乘歌伸手要烟，陈三愿又跑向柜子，拿了一包棉花糖、一袋果冻还有一桶薯片出来。
[加上这些。]
李乘歌冁然一笑，胳膊支在腿上，逗弄道：“你还有多少啊？”
陈三愿以为还是不够，又欲转身去拿。
“回来，就这些吧。”李乘歌的语气略有宠惯。
“啊……”
陈三愿连连点头，干巴利落地把烟放进柜子里，然后挂上锁头。
“拿到下面去。”
“啊……”
李乘歌把零食拢到一起，心跳陡然加速，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将零食分着丢了出去，陈三愿接得很准，近的远的都不例外，就像是狗接飞盘。
不过这并不是一场游戏。
陈三愿去自习室的时间正好是李乘歌休息的时间，关灯的前一秒，李乘歌忽然问道：“能忍到什么时候？”
陈三愿仿佛做了错事般低下头，但又怕耽误太久，李乘歌不愿听他的回答，便扭捏着简短地比划了几下
[那些零食，不吃了。]
这就是答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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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听雨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