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出来了,那两个常年稳居第一的就不说了,陈三愿刚好卡在42名,与43名仅差一分。
难过是在所难免的,念完成绩后,李乘歌就朝后丢了一包纸,
“哭完了好受了?”李乘歌拿着陈三愿的卷子检查。
[对不起,祖宗,我……我以后会少哭的。]
“想哭就哭吧,比起这个,你要是一节课都闷着不出声才更让人担心。”
这些话,李乘歌未作思考就说出来了。
还没感到有什么不对。
“嗯嗯!”陈三愿挪着凳子向前,直到椅背和桌子之间除了他的胸膛,再也容不下任何空隙。
“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吗?”李乘歌低头看了眼伸到他椅子下的脚,淡淡一笑。
[刚有的,祖宗一和我说话就有了。]
“又讨好我?”李乘歌眉毛轻挑,“怕我训你?”
陈三愿摇头,笑意粲然,眼底分明夹带着点特殊的情感。
[没有讨好,说的都是实话。]
李乘歌目光躲闪:“你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不是被成绩刺激傻了吧?”
“啊……”
“什么傻了?谁傻了?”齐阳问道。
“你傻了呗。”于海铭拉住齐阳,“人李乘歌正安慰陈三愿呢,你别打岔。”
“是吗?我来的不是时候?”
“别听他瞎说。”李乘歌放下卷子,“齐阳,你今天怎么没去播音?”
齐阳伸着懒腰:“啊——新选的播音员上来了,我终于得以退休了。”
“啊?你不干播音了啊?”于海铭惊讶。
“干啊,这不是换成轮班制了吗?”
“哦,那你还说退休了。”于海铭“嘁”了一声,“不过他们都是新人,你和梁潇潇居然不从旁指导?”
“这周不是月考吗?所以老师亲自指导他们去了,下周就换我俩了。”
“那得指导多久啊?”
齐阳笑了笑:“你到底是想累死我还是担心我太过劳累啊?也就一周,最多不超过两周了,播音室的机器都很简单的,流程也没什么变化。”
“既不担心你累死,也不担心你过劳,纯粹是好奇罢了。”于海铭朝陈三愿伸出手,“陈三愿,看下你语文答题卡呗,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啊,你这次语文考的实在不像你的水平。”
齐阳使劲怼了于海铭一下。
“哎呀,我这不是看陈三愿没那么消沉才说的吗?”
“再不消沉你问完也消沉了。”齐阳抢过答题卡,“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乘歌接过道:“放心吧,他巴不得有人骂醒他,他这人就是……”
三双眼睛齐齐盯在李乘歌身上。
“就是什么?”于海铭是好奇一号。
“是什么是什么?”齐阳是好奇二号。
“啊……”陈三愿是凑热闹三号。
“就是……偏题了。”李乘歌将答题卡狠狠一拍,“你们看,作文36,前面答得也就是正常水平,分不低就怪了。”
“至少说明基础没问题嘛,下次不偏题就好了。”齐阳道。
“偏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有多少考生高中三年都没问题,偏偏最后高考的时候跑题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齐阳被李乘歌突如其来的肃声镇住了,果断立正站好,规规矩矩说了句:“对不起。”
李乘歌一愣,旋即摆手道:“抱歉抱歉,齐阳,有些……有些……”
“有些进入角色了。”于海铭笑道,“李乘歌,你将来不会想当老师吧?”
“我这性格怎么会去当老师?”
于海铭摸着下巴:“嗯,的确,感觉你是那种……A一看就不对,B与题意无关,C比A还不对的那种老师。”
“哈哈哈,又让我想到了宋老师高一时讲的那张卷子。”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A也对,但D比A更对,这张卷子出得不好,哈哈哈哈!”
齐阳喟然长叹:“遥想曾经,那张卷子,那道题,全班只有五个人答对,其中一个就是我,没想到现在……”
“你也跑题了?”于海铭问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丝兴奋。
“没有,我作文45呢。”齐阳仅是愣了一秒,旋即指着左思衡说道,“没事三愿!写偏题也没啥的,左思衡那么厉害的家伙也偏题过呢!”
李乘歌嘴角一弯,就看着补觉的左思衡缓缓直起身子,缓缓转过身,缓缓把眼镜戴上,缓缓发出一声“啊?”。
“真的真的!”齐阳拼命给左思衡使眼色,“你是不是偏过一次题?39分那次……”
左思衡蹙眉:“不用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问我吧?”
齐阳一点就通,火速跑到左思衡面前,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偏过一次题?”
左思衡嘴角抽搐,眼镜一摘,耳塞一戴,桌上一趴,谁也不爱。
李乘歌同情地摇摇头,心想这岂止是一点就通?简直是自成一派。
“齐阳,你真是被于海铭传染了,都变傻了。”夏天乐道。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啊?这咋一傻就是我传染的啊?”
于海铭此话一出,班级又是一阵爆笑。
“好热闹好热闹,你们在说什么呢?”余笙急急忙忙跑进班级。
“大部队回来了,太好了,终于有吃的了。”于海铭饿鬼一样扑了上去。
“这是你和李乘歌的,你一起拿过去吧。”
“OKOK,谢了谢了。”
“你们刚刚笑什么呢?好像听到什么……傻子?”余笙问道。
夏天一手抱着椅背,一手指着于海铭道:“傻子就在你面前呢。”
“夏天!你等我吃饱了收拾你!”
叶悬铃和肖扬一同走进班级,前者笑道:“真是精力充沛呀。”
“能把他压倒的只有化学公式的抄写了。”肖扬道。
“还有古文背诵。”乔以宁道。
“你看看你看看,上次就说你嘴巴毒。”于海铭吃得满嘴饼干渣。
“别管我的嘴巴了,于海铭,你还是先擦擦你的嘴巴吧。”
“唔?”于海铭用仅有的两根干净的手指翻着箱子。
“啊……”陈三愿递过去两张纸。
“谢了三愿。”于海铭使劲擦了一圈,又朝乔以宁喊道,“怎么样?干净没有?”
乔以宁双眼微眯,认真道:“不太行,要不试试澡巾吧。”
“我看砂纸更合适吧?”余笙军师一样凑了过去。
“你们两个毒妇。”于海铭转过身,“李乘歌,她俩是不是你的小徒弟?”
“或许吧,但我觉得钻头研磨机更合适。”李乘歌微微扬着下巴。
“真不是人。”于海铭撇着嘴坐下了。
“唉,最近有些无聊啊,考试前紧张得失眠,考试后就想给自己放假。”王梓涵将橡皮立起,推倒,又立起,又推倒,车轮一样向前推动着,“喜欢的剧也看完了,你们都干啥消遣呢?”
“我的话,就随便刷刷小视频,虚度光阴。以宁对自己很严格的,她每天都回去整理错题,只有睡前会刷十几分钟微博。”余笙道。
“好自律。”
“是吧?”余笙笑了笑。
“那你都刷什么?”
“很多啦,喜欢的动漫剪辑,吃播,一些搞笑视频,还有那种给牛蹄修脚的,切肥皂的,洗地毯的,瓶盖丢水里比赛的,啥都看。”
“瓶盖比赛?就跟咱上次玩的那个一样?”于海铭好奇道。
“对啊,不过我一次都没猜对过,总是半路就被卡住了。”
“牛蹄,肥皂,地毯……原来大家喜欢的都是一样的。”王梓涵放下橡皮,从笔袋里拿出一把镊子,“我还喜欢看撕膜。”
余笙瞪大眼睛:“梓涵,你就这么水灵灵地拿出一把镊子?”
“我还有别的,剪刀,美术刀,刻刀,印章,掏耳勺……”
“不不不,不用拿出来了,你这个笔袋实在是……能者多劳。”
“哈哈,因为晚自习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做手账嘛。”王梓涵打开自己的手账本,一页一页展示着。
“哇!好漂亮!我要看我要看!”余笙伸出手。
“只有十几页,后面还没想好做什么主题呢。”
“还有主题呀?”余笙轻轻翻动着,“哦对了,我最近还比较喜欢看那些给狗狗做零食的博主,就是……”
乔以宁回头提醒道:“这种东西……还是别在班级说吧。”
“我偷偷和梓涵说。”余笙笑着点头。
余笙刚站起,王子寒就抬头道:“你说的该不会是用猪那个啥切片的视频吧?”
余笙“啪”地捂住嘴,支支吾吾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我知道,我也刷过不少次了。”王子寒的脸上现出痛苦神情。
“哦……是那个啊,我也挺喜欢看的,因为用剪刀剪油脂的声音真的很助眠。”于海铭道。
“你还需要助眠吗?”余笙吃惊道。
“我也处于青春期啊,青春期的少年都是有烦恼的。”于海铭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
“抱歉抱歉,是我冒昧了。”余笙低下头,“作为赔礼,我将献以最诚挚的祝福,愿青春期的你天天都能睡个好觉。”
“嘿嘿,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道歉了,我就大发慈悲地接受吧。”
“阿里嘎多。”
李乘歌垂首轻笑,指尖轻轻拨弄着额间碎发,陈三愿痴痴望着他,仿佛拥过一万个春天。
发觉到有人看他,李乘歌用书将脸挡住,片刻后,又挪开,稍稍朝窗侧过脸,就见陈三愿极目远眺,仿佛被什么美丽景象吸引,但,都是假的,他的目光,早就牢牢锁在那扇窗户上,一寸也挪移不出。
他喉结滚动,眼神闪烁,偷偷摸摸地扭头,却也不只是为了短暂一瞥,看一眼,只那一眼也要看满,把每一个细节都刻进心底,如同一个初出茅庐的采花贼,满心都是对那朵心仪之花的眷恋,既害怕自己的莽撞会将花草踩坏,又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为那一朵,摘了满篮。
“啊……”
被发现了。
陈三愿慌慌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心情好点了?”
陈三愿头皮麻起,立刻答道:
[我很开心!]
“搞不懂你。”李乘歌连眨眼都温柔。
[祖宗,我会考上来的,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
[退步。]
李乘歌笃定地觉得,刚刚那一下,心脏一定拼尽了全力——超负荷地迸出血液,不然怎会有狂风暴雨般猛烈的反应?
他将那包大白兔奶糖推至陈三愿手边,犹豫了一秒后才离开,温声道:“看来不需要奶糖缓解了。”
“啊……”陈三愿怔愣。
“这可不是奖励。”李乘歌在陈三愿的卷子上敲了两下,“你自己说的,最后一次退步,期末考不进前三十五,以后都别吃了。”
“唰”的一声,陈三愿把那包奶糖塞进怀中,目光炯炯,透着藏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我会考进前三十,我的第一个目标,是二十八名,我想跟祖宗坐一排。]
李乘歌哑然一笑。
“好,今晚就帮你看下作文吧。”
“嗯!”
只要看着你,下一次,绝不偏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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