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后的时间被按下快进，很快五月中旬的二模也放榜。

一下课，陶甜甜就拉着黎幸梓去看成绩。

两人从最后一张往前找，黎幸梓看也没看就奔着第一张走过去。

陶甜甜拉住黎幸梓：“你干嘛去？你在这儿。”

黎幸梓扫了眼最后一张成绩表上自己的名字：“哦，谢谢啊，快找找你在哪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黎幸梓来到第一张成绩榜前，目光从第一名开始驻足，眉心一紧，继续往下浏览。

最后在第二十名的地方找到了斯烬的名字。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斯烬考了全校第二十名。

这怎么可能？

“快看啊，斯烬居然跌出前三了！”旁边有人惊讶道。

“是啊，第二十名哎，他这次怎么了？”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谁没有个失误的时候，斯烬也不是每次都能考第一啊。”

黎幸梓回头，刚好和王也对视上，王也笑着跟她挥手：“好巧啊，你也来看成绩。”

黎幸梓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看见了没？我这次考了全校第五！”王也骄傲地炫耀。

“恭喜恭喜。”黎幸梓不太关心地笑着恭喜。

黎幸梓突然想起什么：“斯烬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哦，他啊，被老师叫去喝茶了。”王也说。

“因为没考好吗？”

“估计是吧，”王也凑近黎幸梓，低声说，“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有点儿心不在焉的，他们家对他那么严，压力肯定很大。这次又被老师叫去喝茶，唉，还真有点心疼他。”

黎幸梓听着，脑子里在想一件别的事情。

陶甜甜找到自己的成绩排名之后也钻了过来，王也和她打了个招呼。

“你这次考了多少？”陶甜甜问。

王也伸手，骄傲地抻开长长的五根指头。

陶甜甜：“五十啊？”

“……”王也撇撇嘴，“可能吗？第五，全校第五。”

陶甜甜调侃道：“真看不出来，你居然学习这么好。”

“那是。”

“那斯烬呢？”

王也给她比了个“二”的手势。

“第二啊，”陶甜甜啧舌，“比上次退步了，他想去清华还是北大？”

王也摇头：“不是二，是二十。”

“多少？”陶甜甜不敢相信。

王也点点头：“二十。”

“我的妈呀，他怎么啦，发挥太失常了吧，我记得他以前从来没跌出过前十。”

“岂止啊，自打上了高中，他就没跌出过前三。”王也一脸惋惜。

“我去……”

陶甜甜扭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黎幸梓：“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黎幸梓说。

挤过密密麻麻的学生，黎幸梓向办公室的方位走去。

时机刚刚好，碰上了从办公室出来的斯烬。

黎幸梓一眼就看见他脸色差得很，黑眼圈浓重，本来就白净，现下更是毫无血色，像个冰冷的瓷器，一碰就会碎。

黎幸梓上前，忽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斯烬望了她一眼，目色黯淡。

她想了下，说：“你放学之后有事吗？”

“有。”

“什么事？”

“去补习班。”

“都考二十了，这个补习班还有必要吗？”

黎幸梓无形中又往斯烬心上插了一根针，斯烬移开目光，冷漠中透着一丝焦躁。

黎幸梓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你今天能不能翘个课？”

“？”

“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黎幸梓眼底闪过一瞬晶莹的光。

放学后，斯烬在校门口看见苦等了他一个小时的黎幸梓。

“走吧。”黎幸梓上前。

“去哪？”斯烬问。

“先不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斯烬将信将疑地跟着黎幸梓，一路越走越荒无人烟，直到停在一处铁轨。

黎幸梓停下脚步，对斯烬说：“到了，就是这里。”

穿行而过的风藏着沁心的暖意，徐徐掀起两人额前凌乱的发丝，白衣少年静静凝望着眼前双眸灵动的少女，耳畔响起自远方传来的逐渐强烈的火车鸣笛声。

黎幸梓转身，对着火车驶来的方向，举起双手，大声喊：“该死的考试，去你的吧！”

说完，她欣喜地回头，嘴角带着小小的骄傲，对斯烬说：“快来，你也试试！”

斯烬静静地站在那，轰鸣声占据了全部的听觉，依稀听得见黎幸梓的声音，和她眼底波动的情绪，心脏隐隐跳动，掌心的某处，热血滚烫。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黎幸梓却回过头。

“我讨厌学校！讨厌老师！讨厌爸爸妈妈……”黎幸梓放肆地喊着，像一团野火，生生燃烧，绽放出发青的红色焰火。

灼灼火光照亮了身后的斯烬，惨白的肌肤缓慢地恢复了血色，暗红流动下，野火悄悄燃进他的心里。

黎幸梓回头看斯烬，扯了扯他的胳膊：“快点啊，快要没了。”

斯烬看了她一眼，做了个深呼吸，对着穿梭的火车车厢朗声道：“我不想学习了……”

清朗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隆的机械撞击声中。

黎幸梓终于满意，嘴角扬起，继续回头喊：“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

夕阳落日，青绿色的草木被染上橙红，强烈的风吹拂过每一抹红色，重新晕染青涩，空气中混杂着柴油的苦仄与槎桠的微甜，成为那个春末迟暮时记忆中唯一的味道。

这条年迈的铁轨一天仅仅通行一列车次，满载货物的车厢最终驶离这里，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黎幸梓和斯烬并肩坐在草地上，指尖藏着各自的心事。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多了？”黎幸梓问。

“嗯，有点。”斯烬说。

“切，你真难打发。”黎幸梓把头扭过去，目光被暮色降落下一只盘旋的飞鸟吸引。

斯烬嘴角轻轻扬了下，问：“你刚才说想离开这里？”

半晌，黎幸梓回神：“你说什么？”

“你刚才，对着火车喊，要离开这里……”

“哦，是啊……”黎幸梓并不否认，“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是我爸妈的孩子就好了，没有我哥这个三好学生做榜样，没人逼我学习，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样的生活肯定很自由，所以……我想离开这里。”

斯烬：“如果离开这里，你想去哪？”

黎幸梓轻咬唇角，轻轻擦去自己一直以来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上的厚土，瞥了一眼斯烬：“你不会跟别人说吧？”

“跟谁说？”斯烬反问。

“不知道啊，有可能是王也，也有可能是别人。”

“怎么又是他？”斯烬脸色有点青黑。

“是谁都无所谓啦，你答应我，不会跟任何人讲，因为这是我的秘密。”黎幸梓认真地盯着斯烬。

“嗯，我答应你。”

“拉钩。”黎幸梓伸出手。

斯烬看了看黎幸梓的手和她的脸，伸出手，和她拉钩。

拉钩结束，黎幸梓微顿，说：“其实呢，我一直都想去北京。”

“北京？”

“嗯。”

“为什么想去那儿？”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哥把那里说的太好了吧，我一直都想去那里看看。对了，你去过北京吗？”

“以前去那旅游过。”

“那你觉得那儿怎么样？”

斯烬想了想：“也就那样，跟这里差不多。”

黎幸梓撇撇嘴：“怎么可能一样，那里可是首都哎，全中国最繁华的地方，好想去那里生活啊……”

她向后仰倒，身后郁郁葱葱，眼前万里无云。

“你毕业之后想去哪？”黎幸梓问。

“人大。”

“人大？没听说过。”

“中国人民大学。”

“哦……”黎幸梓完全不了解这所学校。

“也在北京。”斯烬说。

“是吗？”黎幸梓有点高兴，“那我们还能继续见面。”

斯烬低下头：“只是……继续见面吗？”

“嗯？”黎幸梓侧目，“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你那个学校我又考不上。”

斯烬低头凝视着黎幸梓的双眼，目光柔和：“你就没有想过以后在北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黎幸梓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畅想地很具体。

黎幸梓轻轻闭上眼睛：“我想自己住在一个房子里，养一只猫，每天早上坐地铁去上班，晚上下班之后和朋友一起去酒吧啊什么的地方玩……”她忽然睁开眼睛，很认真地笑了笑：“我觉得我应该会成为一个年入百万的都市白领，一个人在北京活得潇潇洒洒。”

斯烬蹙眉：“那我呢？”

“你？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呗，像我哥那样，毕业之后找个工作，然后谈女朋友结婚……”黎幸梓不再继续说下去，她坐起来，目光灼灼，直视斯烬的双眼，“你会谈女朋友吗？”

斯烬眼眸浮动，不自觉垂下眼帘，轻声道：“不知道，应该会吧。”

他的耳垂渐渐浮上淡淡的红色。

“哦，好吧。”黎幸梓撇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浮土，率先离开。

“你要去哪？”斯烬跟着起身。

“回家。”黎幸梓头也没回。

斯烬站在原地，看着黎幸梓略带怨气的背影，怎么也想不通，刚才她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却还是跟了上去。

“我请你吃麻辣烫。”斯烬说。

“不要，”黎幸梓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从来都不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吗？”

“偶尔吃一次没关系。”

黎幸梓：“呵呵，还是算了，你要是吃坏了我可赔不起，毕竟你可是要考人大的人。”

黎幸梓默默加快了步伐。

晚饭时饭桌上黎父黎母一直在讨论黎佳名结婚的事情，黎幸梓一直闷闷不乐。

黎妈妈往黎幸梓碗里夹了块鸡肉：“这是怎么了？连最爱吃的鸡肉都没吃几块，又在外面偷吃垃圾食品了？”

“没有。”黎幸梓把鸡肉塞进嘴里。

“那这是？”黎爸爸担忧地看着黎幸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听说你们学校最近经常有混混在游荡，你有没有被缠上？”

“没有，那是伍星越他们。”

“哦……那应该是没事。”黎爸爸说。

黎妈妈点头表示赞同，又说：“不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

“不是不是，你们别猜了，什么事都没有。”黎幸梓有些不耐烦。

黎爸爸放下碗筷：“小幸啊，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啊，爸爸妈妈永远站在你这边，你这样什么都不说让我们很担心的。”

黎幸梓支支吾吾地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为什么上了大学要找女朋友啊？”

“啊？”黎父黎母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忽然顿悟。

“小幸，你是不是不喜欢陈玥？”黎妈妈问。

他们以为黎幸梓所指是黎佳名。

黎幸梓撇嘴：“也不是……”

黎父黎母暗暗使了个眼神，确信无疑。

黎幸梓小声嘀咕：“他有了女朋友就不会跟我一起玩了……”

斯烬堂堂一届普通大学生，跟自己这个都市白领肯定玩不到一块去。

黎妈妈安慰道：“你哥这不是到年龄了么，也该结婚了，再说，他也不能一辈子陪着你啊。而且，你哥结婚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嫂子，他俩以后会一起陪你玩，不用担心的。”

黎爸爸：“对啊，小幸，你哥他虽然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是爸爸和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幸梓还是闷闷不乐，放下碗筷起身：“吃饱了。”

走了没几步，黎幸梓忽然停下，转身对饭桌上面面相觑的父母说：“爸妈，你们说，我能去北京上大学吗？”

黎母直言：“就你这成绩，本地大专都够呛。”

黎父用胳膊肘戳了戳黎母，对黎幸梓说：“虽然确实有难度，但是没准儿你超常发挥，真能上也不一定呢。”

“哦。”黎幸梓回了房间。

那一夜的黎幸梓，辗转无眠，对着自己几张模拟考的成绩单，叹了大约一万次。

国庆快乐[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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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