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我不知今夕何年何月，也判断不出是何朝代。

今日，我亲眼见到了祭祀。

整个过程诡异神秘又气势恢宏，详尽记录将对我今后的研究大有助益。”

【当然，前提是我还能回去。】

姜风眠伏在案前艰难书写，手中所执之物，不是笔，而是不知是何处寻来的木炭。而那书写之物也非纸，是一块木片。

“原来，那青铜面具，非祭司佩戴，而是神灵的指代。或者说，他们觉得，那青铜面具便是神灵之物。

众祭司拜天之时，我分明看见那祭坛最高处，挂着的是此种青铜面具……”

——

姜风眠原是学界鼎鼎大名考古学家李先生的关门弟子。

穿越这日，她本在考古发掘现场清理夯土，却发现一青铜面具。青铜面具上布满兽面纹饰，尤其是眼睛的部位，刻画极其精致，不像人眼，更像兽眼，瞳仁部分镂空，留了个窟窿。这种纹饰她从未见过，怪谲诡异的同时又显得庄严肃穆，充满神秘。

姜风眠自入行以来，几乎两千个日夜都是在考古工地上度过的，经手的青铜器大大小小不胜其数。她自问对青铜纹饰与造型了如指掌，其演变规律，各考古学文化的不同特点，全都烂熟于心。

可面前这个面具，她真是从未见过哪怕有丝毫相似的。

面具仍躺在土里，姜风眠只清扫了正面，便盯着纹饰发呆。

只是看着那双眼的窟窿之处，这面具突然有了魔力一般，吸引着她。她眼都不眨，盯了许久，似乎在那窟窿眼处看到一双眼睛，是人眼，堪堪装进那窟窿之中。在无形的推力之下，她加快速度将面具清理出来，鬼使神差地戴在自己脸上。

双眼透过那双窟窿往外看，却不是她熟悉的工地现场。

恍惚间，仿佛是凉风骤起，刮起地上的黄沙。

立夏已经过了，天气炎热，凉风卷过姜风眠的后背，把汗都吹凉了，甚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透过窟窿眼看到的，分明是另一个世界，一望无际的荒野，漫天飞雪。

如今才是五月，立夏方过，怎么可能有风雪？

姜风眠心乱如麻，这常年在工地上，不是挖随葬坑就是发掘墓葬，各种灵异事件她听过不少，之前都是一笑了之，当个故事听了。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那些事儿，搞不好是真的……不然她刚刚经历的，是什么？

她慌忙松手放下面具，却发现自己不在考古工地的黄土上，而是坐在一祭坛之上。

祭坛之下，是衣着古朴的民众。

那服装，不同于她认知里的任何古代服饰。

透着古老，甚至有些原始：没有亮丽的颜色，满眼所见皆为灰棕与黑，少有蓝紫；那些衣服几乎没有裁制之说，几乎全都是一整块布料包裹在身上。布料的边缘，还有零零碎碎的线头。

而目光所及，唯一能捕捉到的零星的红与黄，只在另一边的高位之上。

说是高位，也不如祭坛高。只是比正对面的民众聚集的位置，要稍高一些。

古老的王国，划分社会阶级往往都是简单明显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高处的人，地位非同一般。

环顾一周，众人皆惊愕，小声的议论顿时沸腾起来。姜风眠一时间也不知所措，手上的青铜面具掉落在地，金属撞击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

【我这是……穿越了？】

“是神面！她有神面！”稚嫩的声音充斥着兴奋，却很快被捂住，变成闷闷的“唔唔”声。

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

“神女下世！天佑大仓！”

一道洪亮的声音划破长空，寂静霎时被打破。众人又沸腾了起来。

“神女下世！”

“天佑大仓！”

口号声此起彼伏。

姜风眠仍在原地僵硬地呆坐着。理智告诉她，她需要做些什么，但群情激昂，她不敢轻举妄动。

不安地目光落在祭坛边上，姜风眠看到一个长宽皆约五丈的方形祭祀坑。棕黄色的土隐隐透着血红色，铁锈的腥味正在弥漫。

那不是铁锈味，那是，血腥味。

祭坛边一般都有几个祭祀坑，放置祭品。多少和大小随仪式需要不同。而祭品，有时是牲畜，有时是……人。

史前的社会，根本没有人权可言。

奴隶的命运除了死，别无例外。青壮年更是最好的祭品，因为他们更有活力。

他们认为这样的祭品才能让神灵满意。

没判断错的话，姜风眠看到的那个祭祀坑，刚刚殉过人，且数量不少。

那渗血的土，她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场浩大的人祭仪式。

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令她不适，甚至想呕吐。但她知道，她不能。

姜风眠强忍着恶心，将头别到一边。

她本想仔细观察，想知道真实的祭祀仪式是怎样一番景象。

可她开始有些不忍心了。

那个祭祀坑，少说也是十几人的杀戮。

她什么都做不了，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也不敢细想。

她垂眼，看着祭坛之下的民众。

呐喊还在继续。

他们卖力地叫喊，仿佛她真的是神女下世。

另一边的贵族们，却出奇冷静。

若真是神女，对他们而言，不见得是好事。

“仓王。”

一旁守卫的风羽看了许久，也知此刻情况不对，来到正中央的仓王面前，等待他的号令。

“不急。”仓王并未看他，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风羽退到一旁，侧身望向祭坛，盯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

姜风眠定了定心神，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离开此地，便抓起青铜面具，站了起来。

一红衣男子来到姜风眠眼前，身后还跟着一红衣女子。两人衣衫形制相似，颜色一致，想来地位等级是一样的。

男子率先鞠躬，女子则在男子右后侧双膝下跪：

“大祝须列！”

“司巫伏听！”

“恭迎神女！”

“神女此番下世，可是庇佑我大仓国？”

【大祝？司巫？没记错可能是祭祀有关的职位？所谓巫祝，女为巫，男为祝。】

姜风眠大脑飞速运转，极力调动一切知识，期望能在最短时间内能理解并接受这一切。

不过很显然，姜风眠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

祭坛之上，何等神圣。无端出现一个女子，非鬼神即妖魔。

现在大祝和司巫都开口称她为神女，她也是骑虎难下了。

见事态已经到如此情形，姜风眠不得不壮着胆子，稳了稳心态，压着嗓子，让声音尽量沉稳浑厚，道：“自然。”

闻言，须列和伏听都摇晃起手中的铜铃，同时朝着姜风眠深深拜了三拜。

铜铃声富有节奏地响了五声，接着是三声沉闷的鼓声，m而后是繁复的铜铃与铜钟的奏乐。

须列直起身子，将姜风眠引至祭台前，恭敬地将一金色权杖递给姜风眠，道：“请神女庇护大仓。”

姜风眠不敢推辞。

她知道现在正是祭祀的关键时候，众人已经将她捧上神女的位置，若是她有任何损伤祭祀结果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此时最保险的做法就是顺着他们的话语行事。

很明显，此时已经有了阶级区分。平民皆着粗布麻衣，只有社会阶级达到一定程度才有能力穿上其他颜色。

而古人尚红，眼前的伏听和须列皆穿红色，必定身份地位极高。

她不敢有犹豫，立刻接过金杖，却不知该做什么。

“还请神女戴上面具，传达神令。”伏听小声提点道。

姜风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可伏听已经低下了头。

【祭祀无非就是寻求庇护，祈求风调雨顺之类的。】

姜风眠如此想着，一手将青铜面具放在面上，双眼通过眼部窟窿往外看：

祭坛之下，众人皆俯首。

这一刻，某一瞬，姜风眠以为自己会不会真是神女下世？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史前社会，礼法不全，丢掉性命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们可不会管什么滥杀无辜，人命关天。

这个时代，杀戮，是不值一提的事。

只有上层贵族的命才是命。

她不是贵族，那她的命，算什么？

姜风眠此刻异常冷静，她在心中斟酌一番措辞，将手中的金杖朝空中用力举起，喊道：“天佑大仓，风调雨顺，粮食满仓！”

此话一出，祭坛之下的民众欢呼起来。

姜风眠顺势看向一旁的须列与伏听。

两人已经起身，并列站在她右侧。

此时她才看清两人的面容。

须列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浓眉尖眼，颧骨较高，目光有着说不出的威严，虽是嘴角带笑，却感受不到笑意。

就好像，此刻的场合，需要他笑，他便笑了。

伏听则更年轻，约莫二十五岁左右，面容姣好，此刻仍垂着眼，瞧不出心思。

“请神女归位。”不远处的观台上，一白衣男子令下。

话音方落，须列瞥了一眼身边的伏听。伏听抿了抿嘴唇，接过眼神便伏着身子走到姜风眠近侧，单膝下跪，伸出双手道：“司巫请神女归位！”

姜风眠收回了手，可青铜面具和金杖都是极重要的祭祀用品，她不敢随意放下，恐怕被人说是不敬。

她稍加思忖，左手端着青铜面具，右手执着金杖，皆端在胸前。

伏听见她的动作，随即起身，做出引路的姿势，亲善地看着姜风眠。

姜风眠微微点头，保持着端庄大方的体态，一步一步，稳稳当当，不敢有丝毫差错，随她走到观台上，白衣男子身旁。

白衣男子似乎是这个王国的王。此观台之上，他的位置位于最中心，众人都是簇拥他而坐。而且，此处有不下五十人，必然皆为贵族人士，却只有他一人着白衣。

姜风眠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关键信息，她转头望了一眼祭坛之下的民众。

果真无一人着白衣！

那么他定是拥有着最高权利的王！

“王上，神女归位。”伏听试探地看了一眼王。

姜风眠不敢随意开口，只是半垂着眼眸，做出恭顺的模样。

既然两名祭司已然宣称她为神女下世，只要不出差错，应当不会拿她当成祭品推下祭祀坑。

“神女，上天对寡人可有指示？”王已经起身，面对着姜风眠，好似还有些局促不安。

姜风眠不知此时是何朝代，分辨不出任何特征。

【只能挑些无关紧要的好话说了。】

略作思索，她拱手微微点头，沉声道：“仓国繁荣，天公庇护，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好！甚好！”王面露欣喜，声音中透着喜悦：“司巫！继续祭天！”

“是。”伏听轻舒一口气，应下便又回到祭坛

仓王朝姜风眠伸出手。

那是一只布满沟壑的手，沧桑不已。

姜风眠这才敢抬眼，缓缓由手部往上看，王已经年迈，面容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皮肤黝黑。

想来这是一位勤勉的王，事必躬亲，勤于政事，定是时时到民间巡查。

“神女请入座！”王和蔼地笑道，双手做出“请”的姿势。

姜风眠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是王身边的位置，侍女不知何时已经搬出来一只空桌，桌下放着一张草席和一块软垫。

“是！”姜风眠应下，冷静地坐到那张软垫之上。

——

一旁守卫的风羽没忍住好奇心，偷偷望了“神女”两眼。第一眼，他看见了她未着任何装饰的散发。

第二眼，他看见了她怀中的青铜面具。

这一眼，令他骇然。

这面青铜面具，分明，分明是他母亲的陪葬品！

姜风眠感受到异样的目光，转过头开始寻找。

风羽急忙低下头掩饰，下意识后退，退到了营帐之外。

苟榜ing，呜呜呜，暂时不会日更，但是有存稿，且还在存，一切安排正常以后会保持日更。

另外，本文预计为长篇，文案里提到的开荒会很后期。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总之在这里我要提醒我自己，不管多难，一定一定要好好按照大纲完成这本！

加油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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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