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妇

我小时候,大概是六七岁,也就是零几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隔壁有拐卖人的生意

我们村没有,因为我们村要先进一点,并且我们村的女人是不会嫁到隔壁村的,隔壁村都是光棍。

那个年代娶不到老婆是会被人说的。

我是留守儿童,我奶奶让我离远远隔壁村,不要去那里,说那里抓人,我小时候不懂,以为是奶奶为了恐吓我不要玩过头了不记得回家啥的。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身体藏着惊天的秘密——

1.

变故发生在我六岁的时候。

我去小卖部买辣条。

忽然有一个女的蓬头垢面跑过来抓住我,还抢我刚到手的辣条。

我当时哪里肯依。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乞丐这么这么没礼貌?

现在想想乞丐也不会走到村子里啊。

那个女的抢我的辣条吃了就跑走了,神经兮兮的。

我当时就站在原地大哭,有一个男的快步过来。

我认得他,他就是隔壁村收烟叶的,我跟奶奶穿晒过的烟叶就是卖给他。

他问我有没有见到一个女人,头发很乱,穿着灰色衣服的。

我带着哭腔,想到他说得是那个抢我辣条的女人,我就很大声“见到!见到!他抢我东西,你快帮我报警”

真的好傻啊,那个男的哪里会管我怎么样?

我指了方向之后,那个男的就追过去了。

我还在原地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那个男的回来,我还等着他抓到那个乞丐还我辣条呢……

2.

没了几天,隔壁村办丧事。

我奶奶说是那个收烟叶的老婆死了。

我就纳闷了,上次收烟叶的时候还听见那个男的老母亲让他找一个媳妇什么的。

还没过多久呢,就死老婆了?

当时出丧的时候我正跟着我奶奶在田间干活呢,那唢呐声远远就听到了。

田间的另一边就是山头,中间是一条小马路,那个灵队从马路上走过。

撒纸钱的,拍铜锣的,还有穿着奇怪的衣服。

其实是道士服,我那时候不懂,只觉得瘆人得慌。

那些人在前边神经兮兮地念着什么东西,又唱又念的。

后边是八个壮汉抬着一副棺材。

我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也知道这是出殡的。

我奶奶刚刚割了一大把草,转回头见我竟然在呆呆地看着那个灵队,很生气地扯我“你看来干什么,死人你都要看!很吉利吗?“

我被奶奶训斥,也不敢再看,毕竟真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此时,我奶奶忽然惊呼。

“这、这……”

“怎么了奶奶?”我疑惑地问道。

看着奶奶大惊失色的样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我的身子就被奶奶狠力一拽,将我的眼睛蒙上。

“不要看,快!快捂住耳朵!”奶奶如见鬼魅。

她又手忙脚乱地用身上的布条捂住耳朵,我耳朵都要被剐蹭了下来了,最后还是自己上手保护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为什么奶奶的反应这么大,又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人总会有死亡的那一天的。

唢呐和铜锣的声音逐渐小了。

奶奶这才惊魂未定地放开我。

我的肩膀被奶奶挤到痛死了,干惯了农活的老太力气可不小啊。

“你刚才有没有看那个棺材?”

奶奶很严肃地问我。

我一脸懵懂,实话实说:“看了一眼……”

“什么?!你看了?”

奶奶甚至比刚才还要紧张,捏着我肩膀,质问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奶奶会突然这样?

奶奶吞咽了一口唾沫,不死心地问我“那你有看清棺材上的花纹吗?”

花纹?有什么花纹吗?

我刚才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被奶奶按回去了,况且有那几个抬棺材的壮汉和抬白色大旗的人挡着,我也看不到全貌啊。

“你快点说!到底有没有看到?!”

奶奶比刚才的语气还要冲,像个老巫婆一样。

我都快要被吓出眼泪来了,就说“没有看到。”

奶奶听了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

“幸好没看到……莫怪罪莫怪罪,天神保佑……”

奶奶在神神叨叨着,手上的镰刀还拿在手里,刚才捂住我耳朵的头巾重新戴回手上,双手合十地拜着。

我想起了在漫画书上看到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拿着大镰刀的判鬼……

奶奶祈祷完后,还再三确认问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到,才罢休。

最后,我好像听见了奶奶在嘀咕着“这阿彪,怎么就招来了这种东西。”

3.

“这种东西”是什么意思?我见奶奶这种恍恍惚惚的样子也不敢问。

奶奶连杂草都没有除完,就匆匆要带我回家。

她从茅间里打理出满是灰尘的木桶。

这个木桶不就是我三四岁时经常用来泡澡的那个吗?

都两年没用了为什么还要拿出来?

奶奶将木桶洗刷干净,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大包黑不溜秋的药草,全都扔进装满水的泡澡木桶。

熟悉的气味随着蒸汽钻进我的鼻孔,记得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泡在这个药桶里。

我身上搜没病没痛了,为什么奶奶还拿出这种东西来啊,味道像发酵的牛屎混合着小卖部泡面的味道,很是难闻。

奶奶让我泡进去,我当然是照做了。

她让我就在这个房间不要乱跑,在她回来之前不能出这个药桶。

出房门之后,奶奶还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是用咬过贼的狗的血写上去的。

我很纳闷,王婶家杀狗的时候奶奶就特意叫她给她留生狗血。

从王婶家拿了一碗生狗血之后,奶奶就拿出一踏炼过的符纸,用毛笔蘸生狗血就在符纸上乱画一通。

当时见到还好奇想要拿来看看呢,不过奶奶不允许,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些是用来干什么的。

现在再看到,也是同样好奇。

但是关上门之后,符纸就在外边了,奶奶让我千万不能爬出这个药桶,我也不敢轻易上去看。

4.

没过多久,奶奶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男人。

那个道袍男人手上拿着一个罗盘状的东西,还有一个拂尘。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啊,怎么会有人这么穿,整的像古代招摇撞骗的半仙一样。

而奶奶手上拿着的……是我最害怕的东西。

是桃子鞭。

我平日里调皮,被抽怕了,对桃鞭光是看着就应激。

因此我大脑立马搜索我最近的“犯罪记录”,好像也没有啊?难道是见到棺材的事?

奶奶跟道长站在浴桶边上,奶奶一脸凝重地看着我,一边稍稍侧着脸对着那个道长说什么。

说的语言我竟然听不懂!

有点像泰语和韩语混合的语种,可能是藏语。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再说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小声地打断:“奶奶,你们在说什么?我可以出来了吗?”

奶奶没有理会我,继续在跟道士说话。

不久之后停顿,说了一个三音节的词,两个人就停止了讲话,向我这边靠过来。

“奶奶,你要干什么?”

我慌起来,扶着桶边的手不自觉颤抖。

明明那只是个桃鞭,我偏觉得那个一把利剑闪着寒芒。

我见着奶奶拿着柳条的起势动作,人都急到站起来,道士一把将我压回去全身泡在浴缸上。

奶奶手上桃鞭就狠狠地抽到了我身上。

我痛得呀呀龇牙,道士在旁边拿着罗盘自言自语,嘴里念念有词。

5.

说也奇怪,就在这时候,一阵狂风呼啸的声音,木门和木窗嘎吱嘎吱地响,似乎外边是狂沙大风的西北荒漠。

我们屋子是在山脚下,怎么会起狂风呢?

奶奶抽着我,道士的念念有词像紧箍咒,我全身动弹不得,甚至都没有了痛觉。

之后发生的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已经昏迷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躺在床上。

奶奶在旁边的小火炉熬着熏鼻的药,道士已经走了。

“奶奶?”我起身,叫了一下奶奶。

然而,下一瞬,我就重新卧倒在床上。

我竟然全身无力,脑袋昏沉,倒下去的时候甚至眼前发黑听觉乍失。

这是怎么回事?

奶奶听见我的声音,快步走过来。

我缓过来之后,想问什么,居然嘴皮子都没了力气,就像是被下了魔咒一样。

“你先别动!”奶奶竖着眉毛警告我,随后又摇了摇头,叹声低语到“阿彪带的那个鬼妇真的害人不浅啊,竟是厉鬼。”

奶奶转头回到炉子旁边,就当我以为是要将那个难闻的药端过来给我喝的时候,只见奶奶将炉子端开放在地上,扒下边的灰烬,放在道符上,像医生包药粉一样将灰烬包起来,接着将包着灰烬的符纸放进桃木做成的杯子里,灌上炉子里的药水。

这还没完,奶奶还滴了九滴生狗血进去。

接着,奶奶将桃木杯端过来我面前,将我扶起来。

“将这个喝掉。”

那股奇怪的味道混合着狗血的腥味迎面扑来,我一阵干呕“奶奶,为什么我要喝这个啊,这个好难闻,我不是没病吗?”

记得三四岁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因为身体弱,是不是就发烧感冒什么的,才要喝药。

现在身体没问题,为什么喝这种东西?

还是灰烬……

奶奶眼神忽然变得锋利,命令道“赶紧喝!”

“不然你就没命了!”

我懵了,我活得好好的,怎么就是没命了?

但是奶奶的话我一般都会听,尽管药很令人作呕,我还是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我想问奶奶道士的事情,奶奶就是一个干农活的,但我能感觉出来她跟那道士挺熟。

不过我还是没有问,我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忘记得快,当场没问下边就忘记了。

6.

奶奶将屋子门前种的一颗桃树的小枝丫剪下来,削成小桃花剑的模样,穿在绳子上,让我一定要随身佩戴,就算是睡觉也要讲它放在枕头底下。

我照做了。

估计是因为我看见了棺材,奶奶很信鬼神,也只是为了我的平安。

然而,真正的奇怪事就来了。

那段时间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有低洼的地方都被延了,幸好我们这边地势高,才没有被淹。

某天晚上,开始吹狂风了,奶奶在偏房睡,我一直睡不踏实,在床上滚来滚去。

有东西敲窗户的声音,“咚咚咚”的,敲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以为是什么树枝被风吹断了拍打过来的,不过过了几秒,我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声音很有节奏,更像是人在外边用手拍打。

“奶奶——是你吗?”

我鼓起勇气弱弱的喊。

心里却开始发毛。

要真的是奶奶,不可能一声不出啊。

我再次问了一遍,这次大声了一点。

7.

敲击木门的声音停止了,我几乎敢肯定绝对是有人在敲。

但是会是谁呢?村民都认识我,要是村民,也可以喊名字。

要是小偷,那也不太可能,什么小偷会在狂风大作的半夜还营业啊?

况且我们屋子就是上世纪建的泥砖房,一看就是穷到揭不开锅的那种,哪个小偷会这么这么想不开啊。

想到之前跟小伙伴玩的探险游戏,我不知道哪里鼓起来的勇气,便一鼓作气地下了床,穿好衣服。

没走几步,我忽然想起奶奶给我的小桃木剑。

我从枕头上拿下来紧握在手心上,奶奶说这桃木剑是可以保平安的。

一开门,风夹着细小的雨雪就灌进来,我打了一个哆嗦。

然而这不及我眼前的这一幕!

前面立着一堆泥人,没有脸,全身都是泥堆起来的有的还刚刚从被雨水泡过的烂泥里钻出来。

我开了门之后,全都往我这边转头过来,领头的那个泥人可能更高级一点,居然还有头发。

看着身形很像是女性,只是头发就像茅草一样乱糟糟的。

我忽然感到很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瞬间,泥人像是饿狼扑虎一样朝我扑过来。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下意识就往后退,将手中的桃木剑露出来,一边还大喊着偏房的奶奶。

不知道是不是桃木剑起到了作用,那帮鬼怪像是被揍了一样往后退,挡着头。

我“砰——”的关上门,将屋子里的所有桌子椅子都往门上边搬,堵住门不让那些妖魔鬼怪进来。

奇怪的是弄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奶奶不可能还不知道,门外那些泥人跟丧尸一样敲打着扒拉着门,发出很刺耳的声音,还带着外边的风。

我快要吓傻了。

手里边紧紧攥着那个桃木剑。

“奶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屋子唯一的窗子被包围了,透明的格子玻璃甚至可以看到泥巴沾在上面。

已经没有东西能给我守住窗子了,要是玻璃爆掉了,它们就攻进来了!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快来保佑我啊……”

我披着被子,缩到角落里边瑟瑟发抖,身体越来越冷。

奇怪,我只是被吓到了,被子也我身上披着,我的体温竟然变得很低。

嘴巴里边甚至不由自主地冒出我根本就不懂得字符,像是无意中被人操控了一样!

巨大的玻璃碎落的声音和木板门被破坏的声音响起。

糟了!

8.

瞬间,十几个泥人一起闯进来。

我的心脏猛然一抖。

下意识就要抽腿逃离。

谁知道我站起来之后,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还在原地!

那我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躯壳,竟然是透明的。

这是什么玄幻的事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更加奇怪的来了,那帮泥人好像没有眼睛的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没有眼睛,都是一堆泥,五官全部没有。

我的桃木剑忽然发亮起来,是黄色的光。

桃木可以辟邪。

我狠下心将桃木剑扔了出去。

那帮泥人瞬间好像经历着极大的痛苦,蜷缩在地,而小桃木剑的金光越来越大,像吸食魂魄一样将泥人吸进来,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也被吸进了我在墙角的那副自己的躯壳。

我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捡起掉在地上,它已经又重新变回普通的桃木剑。

将桃木剑看了又看,想要看出端倪。

外边还是刮着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似一场荒诞奇怪的梦一样。

就在此时,又是“砰——”的一声,堵在门口的桌子椅子快要被创飞,我下了一大跳,“啊”的一声,桃木剑脱手而出。

“小旺!你有没有事?!”

进来的原来是奶奶,桃木剑被摔倒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奶奶狠狠地抓住胳膊。

这个老太婆,怎么力气还是这么大?

“我没事。”

我挣脱掉奶奶的手“奶奶,你刚才去哪里了?”

奶奶没回答我。

她见到地面的那个断裂的桃木剑,眼神陡然变得深沉。

喃喃自语到:“这鬼妇的怨气竟然如此之大……不行!”

奶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你跟奶奶过来!”

奶奶再次命令我。

9.

接着她将我带回到她的房间,在墙角处俯下身来,扣着地下的一处不起眼的木板缝隙。徒手扣了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此时,一条黑漆漆的洞口就显现在眼前,下边像是一个地道。

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间屋子生活,竟然不知道有这种地方。

下边的空间不大,正中央赫然就是一副棺材!

奶奶将棺材板撬开,我闭上了眼睛,不是很敢看。

我睁开眼,棺材里边空无一物。

奶奶究竟要做什么?

我心里边已经有很多问号。

这时候,奶奶又拿出了一个三角符,戴在我脖子上。

“小旺,你躺进去,千万不要不来。只有这样,才能保你平安。”

奶奶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

10.

躺进去?棺材?

这不是很不吉利吗?

虽然棺材里边什么都没有,但还是让年幼的我感到害怕。

我迟疑了。

奶奶催促道:“快啊!现在是丑时,大好时机,卯时一到,就不能了。”

什么子时卯时的,我一个也听不懂。

我躺了进去。

本来是没什么的,就在我躺进去的那一瞬间,棺材里边就好像有狂风在呼啸。

嗡嗡嗡嗡的,像工厂发电机的声音。

此时,我看到奶奶对着我这副棺材在念着什么,还闭着眼睛,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

奶奶念叨完了之后,就将棺材板盖上。

我下意识害怕得想要喊叫,竟然发现自己出不了任何声音。

我感觉深处混沌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

就在这时,忽然光亮了起来。

我站在第三视角上,地点是小卖部的门口。

捏着手上的零花钱给老板结账之后,我拿着辣条兴高采烈地撕开包装。

我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我前几天买辣条然后被一个女乞丐抢走的时候吗?

果然,就在几秒钟的时间,那个披着头发的女乞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抢走了我手上的辣条,接着就跑掉,最后就是那个收烟叶的阿彪过来问我。

那天的情形像是影像一样在我眼前回放。

我想起来了!

那个女乞丐不就是那个披着头发的泥人首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前一片清明。

奶奶俯在棺材边上看着我。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明明没有看见棺材上的花纹,还能被盯上。”

“奶奶,你在说什么?”

我现在好奇早就爆棚了,奶奶最近一直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做奇怪的事。

还有结合我见到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出了棺材之后。

奶奶便道:“小旺,是时候将一些事告诉你了。”

于是,奶奶便叙述了我身上的秘密……

11.

雨一直下,从未消停,连续下了一个多月,引发了山洪,很多庄稼都被淹了。

随后,爆发了一场灾难性的瘟疫。

很多得了瘟疫的人都说梦见了一个披着乱糟糟头发的女鬼,就是她下的诅咒。

政府那边派了人过来,不过这些山沟沟的地方,远水也救不了近火,死伤率没有下降,只有政府帮忙着重新搭建房屋。

那个道长又过来了,但此时穿的是正常的衣服,而不是上次的那件道袍。

“这次是鬼妇发威了……我们得罪了鬼妇,全都跑不掉!”

道士惊慌急促地说道。

“没有跑不掉的,疏散全部人离开这里。”

“大祭师,你觉得可能吗?我们都被种上了蛊,只有献祭……”道士忽然停顿不说了。

“不然不管我们到了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活命,这些自然灾害就是警告!”

“村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道士近乎咄咄逼人。

奶奶进退两难,久久不回话。

刚才那个道士欲言又止,我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很可能是涉及到我的。

毕竟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我一出生就死掉的爸妈,就是因为那一年得罪了鬼妇。

我爸妈就是被献祭给鬼妇平息怒气的。

所谓的鬼妇,其实就是被拐卖的妇女冤魂所化,是一个集合体。

她可以出现在任何一副死去的人的躯壳上。只要死去的魂怨气越大,她的能力就越强。

况且我们这个地方,最适合聚集怨气。

自然神鬼不少。

于是为了镇压鬼妇,每一家都会养一条狗,可偏偏我们家不养,

因为我爸妈已经被献祭过了,鬼妇不会再找过来。

奶奶当年也很无奈吧,在集体利益面前,不得不顺从。

奶奶也因此做了大祭师。

不过,要是大祭师这个身份,可以换回来自己儿子儿媳的命,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12.

奶奶将事情告诉我之后,我没对自己的特殊有什么震惊之处,反而是对奶奶的大祭师身份感到玄幻。

她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个干农活的严厉老太太,没想都竟然有这个身份。

几天之后,就是十二年一度的祭祀,场面很宏大。

毕竟我才只有六岁,没经历过这些也是正常的。

全村包括隔壁的好几个村的人都来了。

我见到了收烟叶的阿彪。

阿彪很魁梧,只是嘴歪,模样瘆人。

那天的那个棺材就是他死去的“媳妇”,也就是那个女乞丐,被拐卖过来的。

就因为死之前吃了过我手的东西,这才缠上我的。

极阴之身,最易招鬼,需要阳火烘身,化灰进献。

我被绑在了大柱子上,身旁都是干柴,都是家家户户凑出来的,凑得越多,就相当于给鬼妇进贡度越大了,这样才不会被鬼妇缠身。

天上还下着微微的小雨,下面是乌泱泱的人,其实要是清楚地数,人数也并没有很多,只是因为我被灌了药,意识模糊了,这才觉得人很多。

奶奶就在下面,身上披着一间黑色的斗篷,上面绣着金线,处处透露着诡异,却又威严。

奶奶身上围绕着黑色的乌鸦。

很奇怪,我们这种地方哪里来的乌鸦?

那个乌鸦像鹦鹉一样会说话,不过距离太远了,我听不见。

祷告结束之后,熊熊的大火燃起。

那点小雨点根本不足以抵抗这大火。

带着水蒸汽味的湿柴熏得我眼睛疼。

我这些彻底被火墙包围,看不到底下的任何人。

就在我意志全失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了身体的一番天旋地转。

我是要进地狱了吗?

在我“死”之后,我们那一片地方的洪水褪去,得了瘟疫得人都埋了,也没有死伤了,大家都以为是我的献祭让鬼妇平息怒火。

实则我根本没有被献祭。

我醒来得时候就在棺材里。

是奶奶房间地道下面的棺材。

我还没死。

“奶奶?我没死?”我疑惑道。

我抬起我的手脚看了又看,全身都好好的,甚至连烧伤都没有。

只是记得奶奶在送我上去前用生狗血混合着一种不明液体涂在我身上,我就变得晕乎乎的了。

还以为是那种不会让我痛苦地死去的东西呢,原来奶奶是想保我一命。、

不过事先没有告诉我的原因,应该是怕露馅吧,如果我早就知道,就不会表现得害怕,这样就会让人起疑心。

想不到奶奶得本事如此之大,竟然还可以偷天换日。

但是如果我没有被献祭得话,那么村子里的人不就是要被鬼妇害死?

奶奶见我开口说话,目光慈祥地看着我道“乖孙子,奶奶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呢,奶奶犯下的错已经够多了,你好好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我带两个人见你。”

还没等我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两个人要见我,奶奶就转身走了。

从棺材里边出来,不知道我躺了多久,我的脚都软了。

不一会儿,奶奶便带着两个人进来。

是一男一女的两个陌生人。

“小旺!妈妈好想你!”

那个女人扑过来,一把抱住我。

将我勒到都差点儿踹不过气来了。

我看到那个男人眼睛通红,好像在忍耐着多大的情绪。

妈妈?

那另一个不会是我爸爸吧?

他们不是死了吗?

我眼神懵懂,可能是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间缓不过来,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移向奶奶。

13.

我被爸爸妈妈接走,奶奶还留在村子里。

“嗯……”

我迟疑着,有点叫不出口。

一出生就不在我身边的父母,实在说不上能有多亲近。

妈妈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将我揽住在怀里,很是温和地低声说:“想说什么?”

爸爸也过靠过来,似乎在给我依靠。

我挣脱掉妈妈的怀抱,生疏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挪,“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奶奶不跟我们一起?”

爸爸妈妈欲言又止。

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被爸爸妈妈带到了城市里。

第一次见到轻轨、游乐园和超过五层的高楼,第一次喝到奶茶和咖啡。

外面的世界竟然和村子里的截然不同。

就好像一个原始人被扔进了办公大楼。

我由起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越玩越嗨。

年幼贪玩的我都快要忘记在农村的大祭师奶奶了。

只是父母能在城市生活,并且住的房子那么大,为什么不接奶奶和我过来呢?

之后没几天,我丝毫没有征兆地生了一场大病。

爸爸妈妈带我去医院里输液,然后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我的呼吸在夜间竟然停了八秒钟,医生给我全身都插满了管子。

妈在病床旁边站着,一双眼睛通红。

我的爸爸照样是满面愁容。

“小旺这次是不是真的熬不过来了?婆婆那边有没有办法?”

妈妈语调带着哭腔。

爸爸紧皱着眉头:“估计已经没有了,小旺这个孩子身体特殊,要不是他奶奶给她续命,自小让他泡着那些药草,应该应该在四岁的时候就死了,现在能活到六岁,已经算是老天保佑的。”

爸爸叹声道。

我身体动不了,大事可以听见爸妈的交谈。

这么说,我就是快要死了吗?

为什么?

奶奶呢?奶奶在哪里?

脱离了危险期之后,我被父母接回家里,然而我的身体总是很疲乏,很多时候我都是不省人事的昏睡。

我做了个噩梦,奶奶被村民们发现了并没有将我献祭,一时间众怒难平,要将奶奶大祭师的身份撤掉,并且将奶奶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棺材里边,预示着百世不得轮回。

随后,我的面前闪现了奶奶的面庞,一张挂满褶皱的脸无比沧桑,看着我的眼神很是慈爱。

奶奶的面容慢慢变得扭曲,变成那个抢我辣条的女人的样子,五官也逐渐隐退,本来就是黄土色的脸变成了真正的黄土。

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14.

鬼妇!

是鬼妇!

我还是被鬼妇上身了。

这是我生命流逝的原因吗?

恍惚间,我的灵魂再次出窍。

我在一间偌大的实验室里,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周围全是仪器环绕。

我听见了奶奶的声音

“小旺,你现在时日不多了,奶奶纵使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起死回生,奶奶……会想你的。”

什么不能起死回生?

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奶奶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记得在路上要照顾好自己。”

奶奶的脸逐渐变得模糊。

“奶奶……”我想大喊但是嘴巴根本张不开。

怎么又是这种情况?

我这是怎么了?

我十八岁了?还成年了?可我不是才六岁吗?

爸爸妈妈在哪里?他们是我的爸妈吗?这段时间跟梦一样,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人?还是说我根本就没有爸爸妈妈?

还没有等到奶奶的回应,我就已经失去了全部意识。

“嘀嘀嘀……”

仪器上,心电图的线被拉直。

脑波显示器也没了生气。

我的灵魂飘到了上空。

周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入眼是一片苍白。

这里是医院。

我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不是熟悉的身体,已经有了成年人的体格。

窗边反射出病房内的一切,可我飘过去的时候,分明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是啊,我已经死了,是一具灵魂。

灵魂还是鬼魂?

哪怕是高清的镜子都当然照不出我的魂魄来。

魂魄就是一个意念而已,人的魂魄传说是重35克。

一个老妇人此时终于有了反应。

还有一大堆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进来,看着病床边上的仪器,都摇了摇头。

“节哀吧。”

医生对着我奶奶说道。

奶奶将埋在我手臂旁的脸抬起来。

我都有一瞬间认不出她来了。

奶奶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整洁,脸也没有那么苍老,很明显不是我印象中的农村奶奶。

“都是奶奶的错,奶奶不应该没看好你,让你跟你爸妈都死于非命!”

奶奶流着眼泪,痛心疾首地说着,一下又一下地锤着自己的胸口。

这下,我才知道这一切的面貌……

15.

时间倒回我六岁那年。

奶奶是当地有名的神婆,其实说是神婆就夸大其词了,只是会算算命,懂一点玄学。

奶奶不喜欢城市的空气,于是回了老家。

那时候我身体弱,就给奶奶带回乡下静养。

由于接触的一些古书籍多了,奶奶很喜欢讲故事。

年纪小小的我就喜欢听奶奶讲鬼故事,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其中的故事就是“鬼妇”。

“鬼妇”是含冤而死的女人灵魂所化,这种鬼无恶不作,将自己的怨气完全挥发出来之后,就会魂飞魄散。

她们最喜欢吸食阴年阴历阴月的人的灵魂。

奶奶还笑着说道,幸好这不是真实的,只是以讹传讹的故事罢了。

因为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农村,很多妇女怨气都很重。

这个我是知道了,老一辈的父母在没有多少个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家暴的,几乎都是女方忍让,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自己的声誉。

有的村子娶不上老婆,就到处拐卖,形成了产业链,那些也是“鬼妇”的主要来源之一。

平时就只当是一个故事听听算了。

直到噩耗传来。

我身体养好之后,被爸爸妈妈接回去,奶奶则是因为还没享受够这农村的气息,就打算再修养一段时间。

然而,意外发生了。

我在跟爸爸妈妈回来的路上遭到了车祸。

一个女乞丐忽然闯到路中间,大货车来不及躲闪,司机侧了方向盘,便失了平衡,朝我们的车袭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巨大的响声之后,我被惯性甩到方向盘上边,头狠狠地撞上去,车辆拐弯,直冲下悬崖。

父母当场死亡,我被救回来了,但是大脑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创伤,变成了植物人。

奶奶说,被“鬼妇”缠上身的人是走不出这个村子的。

这个梦魇成了我在昏迷中的枷锁,我始终醒不来。

这一躺,就是12年。

从我6岁到了18岁。

16.

奶奶唯一的儿子和儿媳都死掉了,只剩下我这个唯一的血脉,不肯拔掉我的呼吸机,将爸爸妈妈留下来的资产几乎全都用在了我的医疗费上。

医生说我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身体机能一直在损耗中,十几年一直靠着药物吊着,无疑是强行改命。

哪怕是醒过来的,我的大脑和身体的机能也不会同正常人一般。

奶奶让医院给我测了脑电波,医生对奶奶说我一直困在一个梦魇中,醒不来。

这个梦魇就是鬼妇。

我一直在跟鬼妇争斗,只有鬼妇死掉了,我才有极微小的可能醒过来。

奶奶找到催眠师给我催眠,利用先进医疗仪器扰乱改变我的脑磁电波,在我的昏迷的世界里虚构了不存在的东西。

包括收烟叶的阿彪,奇怪的道士,愚蠢的村民,被拐卖来的鬼妇,还有在地下棺材的场景,统统都是虚构的。

然而,催眠结束,我还是醒不来,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快要损耗完了,尤其是经过了这次催眠。

奶奶始终觉得就是给我说了“鬼妇”的故事,才让我一直困在其中不能醒来,并且因为催眠让我身体损耗极快,这样才自责,是她害死了我。

怎么会呢?奶奶,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在昏迷着,十几年,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听不见外边的声音,看不到外边的繁华世界,我像是被封闭在一个盒子里。

“鬼妇”的故事,真的很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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