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还在城外迷路的姜满正苦恼着。山中迷雾重重,加之天色渐暗,一不小心竟失了方向。
三枚铜钱被抛起又重新落回掌心,呈现出一个绝处逢生的卦象。
这片山林并无惊险之处,何来“绝处”之境?祸险现于西南,倘若不是物,便只能是……
姜满偏头,余光瞥见了一道狠厉的白光擦着耳朵划过,猛然插/进身前的草地里。
这是一支利箭。
若他不躲,这箭会直刺他的后脑。
好险好险!
“何人躲在暗处偷袭?可敢现身一见?”姜满朝着周遭浓稠的迷雾喊道。
寂静无声,没有回应。
姜满喉头突然干涩,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卦象再起,姜满朝着所指方向行进,最后在一处草堆里发现了一位身着不凡的紫衣女子。
她手持长鞭,额头上冒着虚汗,看上去像中毒。
“别动!”
“再向前一步我杀了你。”
女子狠言说道。
但姜满是个没有心的,“呀!你受伤了!”
姜满是医者仁心,也不管对方显露的敌意,自顾自地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帮她包扎还在溢血的伤口,然后又将手搭上去寻她的脉象,“只是一些软筋散和抑制妖力的药,无甚大事。”
姜满松了一口气,又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药丸,递到女主嘴边,“吃吧,解药。”
女子也是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神经大条的人。
“我是妖怪,会吃人。”
“看出来了,怎么和阿离似的,吃吧,没毒。”
女子看着对方善意的面容,竟真的鬼使神差地将药丸吞了下去。
姜满二话不说背上了她,“可看得清路,你来指路,我带你出去。”
“我迷路了,卦象说,你是我的‘逢生’之路。”
原来是迷路需要她。
女子见了他的傻样,不觉放下了戒心。
“多谢。”
“我叫萱宁。”
“姜满。”
依靠萱宁,姜满总算是回了扬州城。
他帮萱宁订了一间客房,“你且休息,明日便能好个大概了。”说完便离了去,回了城东小院。
只祁渊一人回了,阿离呢?
“她要回花月楼了。”祁渊坐在桌前,只见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不知是第几杯,一壶热茶已然变凉。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张图纸,上面详细的标注着妖界情报局花月楼的守卫分布。
这些都是祁渊前几日夜探花月楼的成果,上边标了几处朱红,是阿离拿去细细改了的。
算起阅历,姜满上山十五载,方有这一次出行机会,可师弟祁渊,上山不足一月,便让师父委以重任:剿灭花月楼。
花月楼存在了几千年,在妖界的地位早已不可撼动,怎能被人力所打败?
怪不得姜满这个大师兄总在背后数落师父老了异想天开!想要剿灭花月楼,好似要去杀了半个妖界,要是凡人有如此强悍的实力,妖界早已不复存在。
真是莫名其妙!人好好活着不好吗?非得去惹那些妖魔鬼怪!
所以不能怪姜满谨慎多疑,应该怪他们的师父老糊涂、会来事。
……
日上三竿。
莲花妖阿朵尚在睡梦之中,阿离写罢一封信,将其留在阿朵枕边,随后便整理好行囊,离开了莲子铺。
昨夜雨后便有晴朗,早晨柔和的光线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这让她周身的妖媚被遮掩,露出清冷的气质来。
她要回花月楼去。
花月楼很近,大约两条街的脚程。
不过阿离还是在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她先去吃了碗热馄饨,让自己从睡梦中清醒清醒,随后又在一间铺子买了两个包子,最后十分悠闲的逛到了花月楼门口。
繁华热闹的花月楼在清晨尤为冷清,□□愉之后,楼里的姑娘会负责将客人送出门口,时间差不多在天初蒙亮时。此时虽然算早,太阳也已来到高空。
“姐姐们,你们在忙什么?”好奇的妖怪突然探出一颗脑袋,吓疯了花月楼所有妖怪。
——回来了!回来了!魔神的妻子,她竟然回来了!
花月楼从未有此见闻,众人盯着归来的阿离,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惊喜。
“使者大人,楼主有请。”一名女子上前为阿离引路。
杜月站在楼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死里逃生却似乎安然无恙的女子。
怎么回事?
她想起曾经与“魔神”的一面之缘,右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将手按在栏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红。
三楼雅间。
“外面发生了什么?动静这般大?”说话的人拧着眉头,正来回踱着步子。
“是外边的客人在吵闹,请二位大人放宽心。”答话的人的眸子心虚地转了转,根本不敢和对方对上眼神。
眼前这人便是妖界出名的紫衣使者萱宁,腰间别着一条长鞭,长眉直飞入鬓,明明是个女人,却总是一副英气的男子装扮。
“他们说的是谁?”
婢女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是一位绿衣使者。”
绿衣使者?
萱宁干脆坐了下来,与一旁悠闲品茶的人提了句,“只是个绿衣使者吗?使者前来,为什么没人同我知会?”
喝茶的人答:“是你太忙了吧,前些天有人与你传消息,你看也不看,这次这个说不定就是你漏掉的消息。左右不过一个绿衣,你紫衣大人还怕她不成。”
萱宁心安了几分,“我确实紧张了些,但最近尊使那边突然没了动静,反倒是妖主……”话音到这儿停了,似乎是因为忌讳。
“不急,来,喝杯茶,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
萱宁有些不耐烦,又烦躁地从椅子上起身,半个眼神也不给身旁的男人,“这茶你已经品了一天,品出什么了吗?你要是觉得有趣,便等着吧。”
直至如雷响般的关门声响起,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怎么走了,真没耐心。”
随着茶杯中的碧螺春轻盈一转,“不等,怎么看得到好戏?”
***
“你是怎么回来的?”
秦娘子坐于上位,脸上依旧蒙着厚重的黑纱。
“我没见到魔神,是祁渊将我救了下来。”
祁渊比武那日用的是剑招,遂而花月楼一直不知他的道士身份,只觉他是身手不凡的世外高人。
凡间有混江湖的说法,花月楼见怪不怪,终究是**凡胎,掀不起风浪。
自阿离重新出现在花月楼的那一刻起,秦娘子便差使人去查看‘魔神’的生死,而这个人会被祁渊拦下,转而送一道与事实截然相反的消息回来。
知道了‘魔神’还活着,秦娘子的警惕自是可以放低些,只是……不是长久之计。
阿离正色道:“秦楼主,请将笛监察使的尸体交给我。”
“使者大人,七日盛宴的约定,你并未履行。”
“七日盛宴若是成了,就是谋杀使者,秦楼主不会希望我把事情捅到妖主大人面前吧?况且,我持有妖主令,接手监察使的案子是我的职权,你们花月楼,是想违令造反吗?”
“大人言重了,前些时候,不过是想对大人考验一番,看看是否担得起这个案子,如今考验完了,自是要按妖主大人所指,将监察使的案子全权交给大人你了。”说完,便给了阿离一块令牌。
“花月楼上下,任凭大人差遣。”
得了令牌,阿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走笛允的尸体,下楼之时,她看见了昨日在城外妖丹买卖中的紫衣女子,
不似昨日粉面娇柔,五官碧玉,想来也是易了容的,今日此女子一袭男子装扮,一条马尾甩在身后,飘扬如瀑,黑色腰封一侧别着一条长鞭,眉宇硬朗,英气十足。
此人也注意到了她,绯衣侠客装扮,嘴角含着的笑意犹如摄人心魂的梦魇。
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阿离走到她面前,行了一揖,道:“问紫衣大人安。”
萱宁的大名她曾听过,据说是手段残暴,脾性狠辣。绿衣使者属于低阶使者,面对高自己一等的紫衣使者萱宁,自是要行礼问好。
这一问好,足以引起萱宁的疑心。
果然如阿离所想,此时此刻萱宁在心中已经将面前之人与昨日所见之人对上了号——是那只狐妖。
萱宁的脾气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急,她没有立马拆穿阿离,反倒是轻轻‘嗯’了一声,迈步离开了。
阿离的眸底浮现出一抹深色,继续下楼。笛允的尸体安置在后院,阿离脚下生风,姿势依旧优雅大方,一袭红衣随风而动,裙角混进被她扬起的风里。
等来到后院,阿离凭借令牌遣散众人,祁渊便趁着空隙从暗处现身。
“那人是紫衣使者萱宁,比我高一个等级,可惜名声不好,我跟她不熟。”
祁渊:“你怀疑她?”
“是花月楼让我怀疑她。”
“萱宁的出现太过巧合,她不仅是笛允一案的处理人,还涉身妖丹买卖。”
“此事不简单。”
“尸体在哪?”祁渊说话的时候声音沉沉,有些严肃。
“后门。”
二人亦步亦趋,来到了后门边上一个小柴房,里边正是笛允被烧得漆黑的尸体。
“可会验尸?”
“嗯。”诚实的道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狐狸狡黠一笑,郑重道:“交给你了。”
阿离将尸体交给祁渊,自己两袖清风,退了出去。
屋外轻风阵阵,今日好不容易没落雨,院里不知名的树上却挂了昨夜的雨滴,让人总觉心有遗憾。
阿离倚在门边,无聊地等着。
一刻钟后,祁渊开门出来,阿离已经阖上了困意十足的眼皮。
祁渊立在门口,看着对方安稳的睡颜,一时间有些不舍得唤醒对方。
最终他还是叫醒了阿离,躲开对方愠怒的眼睛,玄色衣袍带着灰色的影子往来时的方向走,漫无目的却又颇有心机。
“你可验出什么了?”道士自信的步伐可谓是吊足了小狐狸的胃口。
“是毒。”对方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阿离一时没刹住步子,跑过了头,不得已与他相视而立。
“毒?什么毒?”
“是檀罗。”
闻言,阿离面色一怔,随即是惊讶,“檀罗是花月楼特有的毒,这么明显的罪证,花月楼为何还留着?”
“而这案子,又为何能草草结案?”
祁渊又开口,“除了檀罗,还有一记毒。”
“什么?”
祁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阿离心头一紧,当即了然。
“尸身焦黑,是为掩盖死者中毒之状,一般人对魔族了解甚少,自是检查不出异样。我方才验尸之时,在尸体的眼眶下发现了被腐蚀的痕迹,这痕迹和焦黑处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界线。”祁渊验尸时带着猜测,花月楼除了檀罗一毒还在背地里饲养魔物,回想那魔物满身毒液和古籍所记,不难判断花月楼会从它身上取毒害人。
那魔毒对眼睛的效果最大,所以祁渊一进去便用刀子检查死者的眼睛,最终成功发现了中毒痕迹。
“所以,笛允确为花月楼所害。”阿离微微眯眼,眸中满是气愤,“为何呢?”
是因为笛允发现了花月楼叛变的证据,所以花月楼想要杀人灭口吗?
祁渊:“不论如何,秦娘子疑心重,一旦她知道魔兽被杀,一定会率先找我们算账,花月楼不可久待。”
“糟了,尸体!”
我们的姜师兄可是欧皇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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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谋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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