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生日,李曦纯过得心不在焉,她找借口说早上起不来,来不及到‘Thirteen’取蛋糕,李昕无所谓,“下次再去领吧,反正预订单有效期是一个月,改天我自己去也行,顺道打卡。”
李曦纯有苦说不出,一个谎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晚上姐妹俩和母亲一起吃晚饭,李母改嫁后,李家姐妹不再与母亲同住,平日三人相聚的次数并不多。
饭后李母先送李昕回学校,李昕参加了一个校内实践活动,这几天只有李曦纯一人在家,车子驶到街口,李曦纯道,“妈,就在这里停车吧,我走路回去。”
“得走好几分钟,路这么宽又不是进不了车,以前我不也直接送你到楼下。”
“今天不用送了。”仍耿耿于怀重遇王煦初的事,尽管时间不早‘Thirteen’已结束营业,可她心里就是不踏实,“您这新车才开一个月,要是掉头不小心刮花就遭了。”
听着有理,李母便在路边停车了。
解开安全带,李曦纯犹豫着开口,“妈,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搬家……”
“搬家?为什么突然要搬家?”李母反应很大,显然不满她的贪心,“那房子是你林叔托关系找的,地段好,临街路宽能进小车,才盖两年的新房干净安全,你有什么可挑剔的?”
“而且年初你说住得舒服,我才续签了两年租约,交了整年的房租,现在你说要搬,这笔钱怎么办?”
李曦纯缄默。
“好了,不许再提搬家的事,这周日来林叔家吃饭。”
兴许察觉语气过重,李母放缓了声,“他大儿子这周出差回来,特意提起你,说是朋友的堂弟一直顾着工作没成家……”
“我不想去。”意识到什么,李曦纯打断母亲的话。
李母一顿,音量陡然拔高,“这是你想不想的事吗,你都二十八了,这个年纪已经不好找了,先见一面,说不定合适呢。”
“小纯,认清现实,你不能再这样了,人要往前看,别人二十八岁结婚生子按部就班,你呢,一年到头干了什么?整天窝在家里守着一只猫,你真的,年龄白长日子白活了。”
“总之周日我去接你,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李母下达最后通牒,“还有你的红头发,周末前给我染回去,不伦不类看着就不正经。”
越听越沮丧,连反驳也使不上力气,李曦纯下车关上车门。
汽车的轰鸣声远去,李曦纯心情如巨石投湖,被搅得一团乱,看着车尾灯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于街角。
糟糕的一天,糟糕的生日。
胸膛堵闷得难受,她特意绕过大路走小巷,这时张小庭来找,说今天晚上有个男人给他打电话。
“语气听着不太好,他好像认识你,知道你以前的名字,还问我是谁。”
“那你怎么说?”
“我说少打听别人家事,然后挂线了。”
“……是诈|骗|电|话,不用管他。”早猜到王煦初会顺着转账号码找上门,幸好当时她让张小庭帮忙转账,“你把那人的号码拉黑吧。”
挂线锁屏,原以为终于能回家洗澡睡觉,结果刚走出转角,竟远远看见等在楼道门前的王煦初。
营业结束,‘Thirteen’店内一片漆黑,只有招牌上的中古壁灯盈盈亮着光,王煦初正在灯光下低头看手机。
颀长的身影就这么映入眸中,李曦纯觉得格外不真实。
不仅是王煦初这个人,还有他的出现。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遥遥望了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街道安静,风却浮躁,今天果然是最糟糕的一天。
“李曦。”他向她走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路灯不算明亮,李曦纯看不清纸上的内容。
“我说了我不叫李曦。”口罩早已摘下,时隔十年,她的模样变化大,嘴硬不承认自己曾经的名字。
“那我换一个称呼。”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风吹过,撩起额前碎刘海,鼻梁上的细框眼镜遮挡住疲惫的眉眼,整个人显得凉薄淡漠,“李十三。”
终于反应过来,那是她今天填的调查问卷。
姓名,李十三。性别,女。而地址,她填的是‘楼上’。
“楼上,你住在这栋楼的三层对吗?”王煦初看着纸上的信息,“你的字还是那么好认。”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李曦纯打断他的话,“干洗费我已经赔给你了。”
十年不见,旧友的‘寒暄’不耐且无情,王煦初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调查问卷对折一半。
“不是说了吗,下次见。”他的语速和他的动作一样刻意放慢,“这么快就忘了?”
“那高三的事也该忘了吧?”
对方深知她的软肋,猝不及防掀起旧事,李曦纯如溃败的残兵毫无招架之力,眼前一阵发虚,仅仅冰山一角,她的十指指尖已凉得刺骨,仿佛要把全身的血都凝住。
“我租了这栋楼的一二层。”他继续往下说,眼睛始终盯着她不放,“以后便是邻居了。”
“我们会经常见面。”
天上弯月凄凉,王煦初口中的字字句句仿似过堂风钻心,吹得人慌惧,无法搬家,李曦纯耳边清晰回响十年前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李曦,你跑什么!?’
而现在,她是真的跑不了。
大脑近乎停滞,甚至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她呆站着,如同僵硬的木乃伊,只有沉重的呼吸提醒这是一具活物,思绪混乱间,又听见他轻声问,“要来店里坐会儿吗?”
语气近乎哀求,隐隐夹带投降认输般的无力,李曦纯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就一会儿。”月色夹揉着灯光洒向男人的眉梢,氲出一片虚散乌沉的影。
“太久没见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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