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本身就是个笑话

“你到底跟那些人说了什么?”

梦中,是王父气急败坏的声音,“那小姑娘退学了!”

“谁退学了?你今天不是去参加百日誓师家长会吗,好端端发什么火?”

“你自己看!”

王母接过王父手中的复印件,看完后大惊,叫嚷着为自己申冤,“这不是我说的!”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乱写……我当时受伤住院,心里窝气,忍不住抱怨了几句,怎么就写成这样了?”

“这些报道是小煦班主任给我的,说事情在网上闹得很大,那小姑娘承受不住退学了。”

王父坐在沙发上叹气,“快高考了,你说该怎么办,我们误了那孩子的前程。”

手里薄薄的纸张彷有千斤重,王母无措,“要不,联系一下那个女人?”

“怎么联系?人早搬走了,房子也卖了,听说那家人是单亲家庭,家里全靠那小姑娘拍杂志赚钱,现在事情闹大,投资方要求赔违约金,这下好了,本来两清的事儿,成咱们理亏了。”

“你不知道,我在学校都抬不起头来,生怕被人戳脊梁骨。”

王父捂住脸,“都跟你说那是小煦的同学,别闹太过,你怎么就不懂?你让儿子怎么面对别的同学?自己父母造谣生事,害得同班同学退学,这骂名一辈子都落他肩上了!”

“可小煦也没说啊。”王母的声音仅剩懊恼,“这事都过去两个多月了,他怎么不提?”

“那是儿子体谅你,委屈自己……”

梦境一转,画面变了,是医院的病房,他因负荷的工作量晕倒送进医院。

父母从临市赶来探望,王母抹干眼泪给他打热水,王父留了下来,询问的话语落在耳中。

“小煦啊,家里不缺钱,你这么拼,图什么啊?”

图什么,他也说不出原因,他只知道,如果闲下来,他会疯。

因为一道追不上的身影疯,因为某个寻不到的人疯。

无人知他心意,他亦无法宣之于口,寻寻觅觅数年,早已无计可施,不得不用忙碌麻痹自己。

梦起伏浮沉,等重新醒来,额头传来阵阵冰凉,天色昏暗,头顶灯不知何时关了,只有沙发后方亮着微弱的光影。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王煦初眯了眯眼,肩膀有些酸,肚子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一翻身,沙发靠背发出皮革摩擦的声响,趴在他身上的李十三‘喵’了声。

“嘘,乖,不叫。”

有人小声说话,紧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显然正朝他的方向而来。

他吃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曦纯。

鼻腔霎时酸了。

心一抽抽的痛。

终于找到她了,是真的,真真切切的人,不是梦,不是过去萦绕他十年之久的噩梦。

“你醒了?”见他醒来,李曦纯走上前,“感觉好些了吗?”

王煦初不动,失神地看着她。

“眼睛怎这么红?”

沙发边沿陷下一角,李曦纯坐在他身旁,伸手轻碰他的额,“还是很难受?”

随着她的动作才察觉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迷糊的脑子恢复丝丝清明,探手一摸,是退热贴。

“别撕,这片是刚换的。”李曦纯阻止他的动作,“你饿吗,我买了粥。”

“不饿,现在几点了?”说话仍有鼻音,但咽喉总算不难受了,王煦初撑起胳膊想要坐起身。

“晚上七点多了。”李曦纯伸手去扶他,“你睡了一天,我都害怕你要出什么事。”

说着帮他披上外套,小猫顺着王煦初的姿势趴到他的腿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泛红的脸看。

“抱歉。”王煦初揉了揉眉心,“给你添麻烦了。”

李曦纯没应话,从柜里搬出小桌板,打开支在他跟前,又把打包的粥端来,“幸好用保温壶装,粥还是热的,你快吃吧,吃完粥吃药。”

“等会儿再吃,出汗了,衣服沾在身上难受。”王煦初扯了扯毛衣领口,“我先去换身衣服。”

“啊?”捧着保温壶的动作骤然一顿,半秒后李曦纯咋呼叫嚷,“换什么衣服,我家没有衣服给你换。”

“而且这客厅没遮没挡的,不许脱不许换!”

“想什么呢。”王煦初有气无力,连调侃都暧昧不起来,“店里有备,我下楼去换。”

“……”原来是去店里换,李曦纯尴尬摸了摸鼻子,硬声批评,“娇气!”

“是是是。”王煦初说着想要站起身,不料一阵头晕目眩,腿一软,险些又倒回沙发,李曦纯双手捧着保温壶无法搀扶,情急之下不得不倾下半边身让他攀着自己。

得了支撑,头不至于撞在沙发上,李曦纯心有余悸,顾不上他趴在自己身上的姿势,连忙放下手里的保温壶。

“好险啊,粥差点洒了。”

二人靠得近,彼此的体温与气息交错相缠,李曦纯没由来羞了脸。

若是以往,她才不在意这种接触,偏偏王煦初向自己表了白,如今连心思也露了钩。

见他头埋在自己肩上,更羞了,故意耸了一下肩,硬声硬气,“喂,别趁机吃你姑奶奶豆腐。”

王煦初笑了,闷闷的笑声掺夹撒娇的意味,他蹭了蹭李曦纯的肩膀,“姑奶奶,我难受。”

“又不是我让你难受。”李曦纯不中美男计,轻掐他耳朵,“松开。”

不清不愿抬起头,王煦初眸光氤氲,双颊比方才红了几分,眉头低垂着,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狗模样。

“就说你虚,还不承认。”见他这样,以为他的病又严重了,李曦纯碰了碰他的脸庞,果然更烫了。

“不是说去换衣服吗,来,我扶你起身。”

一瞬轻触又放开,皮肤的温度似要融进血肉,李曦纯想要站起身,却被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滚烫,仿佛把所有情绪都藏进掌中,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干净圆润,因用力牵握,手背隐隐露出筋脉的纹路。

“等一下再去。”沙哑的嗓音恹萎,声流含在齿间,有点黏糊不清,“头晕。”

他额上贴着退热贴,眉睫耷拉着,李曦纯心下一软,也不催他了,拿起一旁的毛线帽帮他戴上。

帽子遮挡黑发,显得脸容更加苍白,兴许是发烧,他的唇红得厉害,那是病态的红,干巴巴的。

“想喝水吗?”李曦纯拨开他帽子下碎乱的刘海。

王煦初摇头,“冷,额头冷,想撕掉。”

说的是那片退热贴,李曦纯注意到他鬓边的细汗,抽出纸巾帮他抹掉,“你发烧了,不贴更难受。”

王煦初拧眉,嘴上一阵嘀咕,那表情似乎在衡量挣扎,李曦纯听不清他说什么,正要凑前去听,这人竟趁机俯低头靠在她肩膀上。

“那再让我靠一会儿。”病重也不耽误这人见缝插针谈条件,“十秒,就十秒,你来数。”

肩上沉甸甸的,李曦纯不动了,任他靠着,毛线帽贴着她的脖子,传来阵阵刺痒。

十秒又十秒,谁也没有数真正过去了多久,屋内无比安静,静得仿佛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李十三喝水去了,咕涌咕涌的喝水声如催眠的音符,很快又跳回沙发上来,长尾巴蹭了蹭二人相牵的手,身子蜷缩成一团。

李曦纯垂眸,王煦初不知何时与她十指紧扣。

仔细听,才发现远不止彼此的呼吸声,她的心跳,竟也如此响亮。

分明是冬夜,屋内的温度却这么高,她快热出汗了。

是被王煦初传染了吗?

正胡思乱想,耳边响起王煦初沉哑的声音,“李曦纯。”

她一定神,“嗯?”

“我刚才做噩梦了。”

李曦纯静静地听着。

“梦见你走了。”

“很害怕,想喊你,可你不理我,你生气了,你生我的气……”

霎时怔忡,好半晌才呐呐应声,“我没有生气。”

话音刚落,王煦初忽而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紧紧抱进怀里。

动作过于突然,她惊得轻呼,被抱紧后,二人交错的气息提醒她怀抱的温热,她微愣,却没动,任由他触抚自己的腰际。

她该挣开的,毕竟他俩还什么关系都不是,自己也没有点头接纳他的喜欢……只是,在这个拥抱里,她心如止水,没有赋予任何关于‘动情’的含义。

于她而言,王煦初此刻的举动并非旖旎亦非暧昧,他不过是想拾起那段过往,并宽恕曾经的王煦初。

没关系,她的怒她的怨本身就是个笑话,她连发泄的对象都不知道是谁,何必连累无辜的他,让他深陷自责?

反正,她最擅长独自消化。

“我真的没有生气,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对方的淡然让王煦初的呼吸重了几分,二人松开手时,她面上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

尽管浑浊的心思不可避免搅翻成污泥,看似松了一口气,但实则,内里早已被愤怨与不甘占满。

她怨自己的懦弱,怒网络的谣言,后来发现,一切已毫无意义。

内情浮于水面又如何,虚耗的岁月不再,她逃避般抱着猫躲进房间,千绪百转,只能幼稚地奢盼抽屉里出现时光机。

定睛注视着王煦初微红的双眸,李曦纯拼命强逼自己理智,刻意说得平静,“其实我们都没有错。”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所有人的情绪与反应都在情理之中,可一旦揉杂起来,就会无端生出矛盾和罪恶。

像一团乱麻,被风吹、被猫挠,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乱麻捆绕成一团,哪怕寻到了开端的线头,光是整理也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然而所有人都忘了,乱麻本身,不过是一根无辜的线。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当初选择逃避时就该想到,会有人因此受到伤害。

若说一句‘不在意’‘不在乎’‘没关系’便让死结重新打开,她能瞒心瞒眼达成所有人的愿望。

王煦初烧糊涂了,不知是否听懂李曦纯话里的意思,懵神地看着她,两人安静地呆坐了好一阵,才出声,“你陪我下楼。”

想着这人走路都能腿软,李曦纯答应了。

带上粥,从二楼的门进店,刚开灯,李曦纯的目光随即被满墙照片吸引。

“这是什么?都是你拍的吗?”

一整墙的旅游照跃于眼前,这是她第一次来‘Thirteen’二楼,心生震撼。

“嗯,以前拍的。”王煦初难受地吸了吸鼻子,“你坐会儿,我下去换衣服。”

“要帮忙吗?”李曦纯瞧他病恹恹的没精神,生怕他走岔路从楼梯摔了,开错灯被线路电了,走半道人晕了,连忙跟上去。

王煦初脚步一顿,勾着唇回头,“小曦姐姐,你要怎么帮,帮我换衣服?”

关心被调戏,李曦纯羞红了脸,“赶紧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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