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拍摄节目,所以并不可能只是拍摄登山的场景,贺姝缘她们作为嘉宾还需要参与各个任务点的活动。
待到她们几人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偌大的任务牌正摆放在山石旁,上面贴着四张信笺,信笺下还系着飘扬的红绳。
节目组拿着喇叭站在摄像机后面:“各位,你们现在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将贴在任务牌上的信笺拿下来,不然到时候去寺庙的时候就没有许愿的道具了。”
紧接着,贺姝缘便看见了放在一旁的题词板,上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高中诗词,其中还被挖去了几个空,这便需要嘉宾自己填写。
除了柏清以外,其他三人全部都是毕业十年有余,怎么可能会记得那些诗词。
为此,柏清还有些骄傲地扬起了脑袋,面上挂着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了,三位老师。”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
贺姝缘几乎是一瞬间便脱口而出:“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
导演组也有些意外地看着贺姝缘,她们故意挑选了高中课本里比较难背的文章来做填空,本意就是想要为难一下嘉宾,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贺姝缘竟然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
柏清也有些意外,她靠在贺姝缘身边,双手环住女人的手臂有些崇拜地开口:“贺姐姐,你还记得高中的课文啊?”
贺姝缘感受到了手臂处传来的温热,她说出下一句的时候,自己都有些愣神。
距离她看高中课本应该已经过了十几年,但是那句诗词几乎就好像是历历在目一样,自己不假思索就可以背出来这一句话。
贺姝缘很清楚自己的记性并不太好,而如今竟然能够脱口而出高中的课本,她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可能是高中的时候记忆太深了。”
导演组也没有再为难贺姝缘,而是将任务板上的那一个信笺送到了贺姝缘的面前,为了配合这个活动,节目组甚至还专门准备了几只黑笔以及写字板。
贺姝缘靠在石头上俯身提笔,在信笺上留下了一行字,这个字节目组出于节目效果,并没有第一时刻查看,待到所有的嘉宾都接受挑战之后,只剩下张叹没有完成任务。
张叹站在一侧,有些无所谓地抱着手臂,面上丝毫不在乎。
她本就是个洒脱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能否在信笺上写字。但是节目组并不会真的将那枚信笺没收,而是换了个任务交给张叹。
“那么就请张叹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然后由在场的工作人员来投票吧。”
除了跟着一起上山的工作人员,还有许多在山脚下办公的。导演组这个任务对于张叹来说并不算太困难,
因为她本身就是带着想要分享她师父故事而来,她清了清嗓子,一向冷漠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忧伤,女人低掩着眉梢。
我师父是一位逮捕走私动物的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永远都是充满了乐观的人,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击垮他。
······
可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他养的一只小鸭子死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张叹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与哽咽,仿佛在回忆着极其痛苦的事情一般。可是即使再痛苦,她也不愿意遗忘。
贺姝缘听完之后,内心的震撼之大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张叹的师父,走向抑郁症自杀这个结局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在一次次面对想要保护的珍稀动物被走私者捕猎杀害,只留下血肉模糊的尸体时,或许张叹的师父心理防线便在一点点溃散,直到他养的最普通的一只鸭子死去。
这个话题太过于沉重,以至于除了贺姝缘以外,其余的人也全部都陷入了沉默。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贺姝缘便听到导演组拿着喇叭沉声开口:“现在全组,默哀三分钟。”
静悄悄的山峰之上,所有人都被那些奔走在死亡边缘,奋力为保护祖国,保护珍惜动物而献出生命的人心怀敬意与哀悼。
默哀三分钟结束,贺姝缘抬眼看向张叹,就见女人此时眼角含泪,本来像是傲立于赤壁之上的玫瑰褪去浑身的尖刺,露出了一丝柔软。
她默默走上前,抬手拍了拍张叹的肩膀,节目组双手递上那枚信笺,张叹也没有避开贺姝缘,而是大手一挥在信笺上只写下了几个字。
愿世界再无走私。
听完张叹的故事之后,剩下人的心里都觉得沉甸甸的,就好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就好像是阳光下突然露出了黑暗的一角。
所有人之所以没有注意过,是因为衔接黑暗与光亮的交界处有无数人在奋力抵抗。
节目拍摄继续,贺姝缘在临近开拍前再一次看了眼手机,只见与河凌羽的消息还停留在上一次关机前。
河凌羽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竟然也没有主动找自己聊天,想到这里,贺姝缘难免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她刚想要打个电话过去质问一下。
却不料导演组已经开始招呼登山,贺姝缘只得有些无奈地再次将手机放下。
登山的进度已经过半,等到爬了一会之后,贺姝缘喘着气低头弯腰休息,一小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闯入她的视线之中,一点点飘舞着,最后落在了女人撑着膝盖的手背上。
贺姝缘刚想要惊奇地开口,那片雪花早已融化在了她的手背上,化成了一滴水珠滑落。
“下雪了!”
柏清惊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间耳边尽是同伴的惊呼声,贺姝缘抬头看去,只见多年未下过雪的苏城半空此时竟然飘起了雪花。
雪花飘飘扬扬落在一侧的树叶上,像是给树叶也穿上了厚厚的被袄,贺姝缘曾经幻想过,如果苏城下雪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导演,下雪了登山有一定危险,我们还要继续吗?”
一些工作人员扬着嗓子朝着总导演方向问道,只见导演此刻也陷入了思考之中,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眼各位嘉宾一眼,随后咬咬牙:“转移拍摄,我们坐缆车上去。”
贺姝缘捏着手中刚刚写下的信笺,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已经可以看见的山顶。
可是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她还是轻轻地松开了攥紧的手,将信笺重新放回兜里。
他们说不亲自爬上山顶的话,许下的愿望没有办法成真。
贺姝缘本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是在此刻她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恐慌与犹豫,那是一种只要自己不亲自爬上去,愿望就会落空的害怕之感。
贺姝缘最终还是坐上了缆车,许是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与她坐同一辆缆车的蒋旭坐在对面轻轻一笑:“其实,坐缆车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看看雪中的苏城。”
蒋旭的声音轻轻柔柔,安慰的语气让贺姝缘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扭头看向窗外不远处排列如同小小积木的苏城,点头凝视。
“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中那年也下过一场雪。”
“记得,当然记得。”贺姝缘笑着开口:“当时,我们班同学刚好是在上体育课,都一窝蜂地跑出体育课玩雪。”
“我们当时在上课,不过下课后也出去打雪仗了。”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过。”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如果不记得了的话,可以写进你的小说之中。”蒋旭的话让贺姝缘一愣,随后有些不明白地看向蒋旭,似乎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潜台词。
蒋旭瞧着女人瞪大着眼睛,眼底的迷茫并没有遮掩。
“你觉不觉得,你忘记了很多事情。”
贺姝缘一听,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反而是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年纪大了就是健忘。”
“其实我年纪小的时候也常常忘事。”
贺姝缘自我打趣的话让蒋旭眉眼温柔,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似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此时整个缆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缆车之中,蒋旭很享受这段静谧的时光。
就当是他偷来的一点点时光吧。
蒋旭轻声开口说出了贺姝缘遗忘的事情:“你记不记得,那年下雪的时候,你偷偷跑到体育馆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在一块石头上写下了一句话。”
贺姝缘一愣,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爆红。
她知道蒋旭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了,那年高中的时候,苏城久违地下起了大雪,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溜到了体育馆后面写下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hly,我喜欢你,祝你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记忆的阀门就好像被一瞬间打开一般,喷涌而出的回忆将她团团包围,那年落雪,一个少女怀着满腔的爱意,带着隐秘的暗恋悄悄在落雪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
只待大雪融化之后,便再也没有踪影,就像是她那一碰就碎的暗恋般。
少女那场盛大的告白也只有苏城难得的大雪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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