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还拿着那个空罐头,撇着嘴,哭丧着脸,每个五官都写着失望两个字,嘟囔道:“怎么会这样…”
周乔看着小孩的发旋,有些不忍,他伸出手,掌心里是一颗奶糖,递到小孩面前,说:“这个罐头应该是厂家失误忘记装了。“
“这个给你。”
小孩望着周乔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奶糖吃惊道:“哇,哥哥你是怎么变出来的?”
“你是会魔术吗?”
周乔干笑了两声,有些庆幸,他原以为解释这是个空罐子是个棘手的事情,没想到小孩这么好糊弄,一句话一颗糖就好解决了。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从罐头里开出的U盘,金属表面四角握在手里有些硌手,莫名有种欺骗小孩的愧疚心虚。
周乔笑笑,将糖直接放到小孩手里,说:“是个简单的小魔术,你想学吗?“
小孩连连点头,抬着头,眼里闪着光,像是很期待周乔的教学。
“陆新宇,大晚上的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呢?”女人阴恻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似乎是小孩家长找过来了。
“啊!”
小孩听到这个声音惊呼一声,反应极大就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一般,跳起身来,直接躲到周乔的身后,一只手攥着周乔上衣衣角,露出半个头四处张望着,眼神飘忽。
小孩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周乔,使劲摇头,又低声说道:“不要。”
”我已经看到你了。“女人的声音贴近,鞋跟触及地面,铛铛声愈发近了。
小孩攥着衣角的手倒是更紧了,整个人缩着周乔身后,表现得很是抗拒。
女人见小孩躲在周乔身后迟迟不主动出现,咬牙切齿道:“你还不快出来,还躲着呢,我看到你了,快点出来。”
“天天就知道离家出走,有什么好走的,啊?你数数暑假才放多少天,你这个家伙就有给我整这出,信不信我把你干的这些事都告诉你爸,到时候看看你该怎么办。”
“还有你的兴趣班作业,还没有写完,就跑出来,这是乖孩子做的事情吗?”
“大晚上跑出来,不怕别人担心嘛!”
女人喋喋不休地教训着小孩,手里拎着手电筒,穿着丝质睡衣,看到周乔的脸后明显一愣,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孩身上。
半夜出来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小朋友,听她的口气,小孩还是个惯犯,也怪不得周乔遇到他那么久,明明还在居民区里却没有听到大张旗鼓寻找小孩的动静,一般家庭遇到这种事情不得闹个鸡飞狗跳,众人皆知。
小孩气鼓鼓地跳出反驳道:“我才不要,凭什么陆新元可以天天出去玩,我不可以,我不服。“
女人被小孩一噎,微张着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夜色太深,周乔看不清她的神色。
女人的语气缓和下来了,靠近蹲下身,环抱住小孩,柔声道:“什么陆新元,你要叫他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还直接喊名字,这样不要。”
“我才不要,他不是我哥哥,他不是…”
小孩不断否定着,歇斯底里,似乎认下这个哥哥自己就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挣扎着拒绝女人的拥抱。
“小雨!”女人厉声喝道。
小孩还是不服气地昂着头,瞪着眼睛,里头的固执几乎要化为实体。
“不、要。”他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还是拒绝。
女人听到小孩的话,眼眶突然红了,眼睛向上看,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吐气,咬了下嘴唇,掩住自己的情绪,又缓声道:“好,没事,那就不说。”
她说着声音变得哽咽,模糊,“那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这么晚了,先回去。”
小孩静了静,低低回答道:“好。”
没在继续纠结上一个喊哥哥的话题。
这种家庭伦理的戏码周乔也插不上话,也不好直接走掉,他安静地扮演背景板,没有发出声音。
两人争论不休,其中倒是提到了陆新元这个名字,那个快递站的小哥,据他所说那个快递站是他妈妈的。
周乔又看了眼眼前这个女人年龄估计也就三十出头,不像是陆新元的母亲,长得也不像,五官没什么相似之处,周乔脑子里又蹦出那顶着蓝毛说认识自己的青年。
他是面前这个“离经叛道”小孩的哥哥?
仔细想想都是浓眉,鼻型也差不多,盒型,就是眼睛区别有些大,一个细长锐利,一个圆杏眼无辜无害。不过性格方面差别挺大的,面前的小孩情绪更加外放活泼点,估计是年纪小的,长大之后怎么样也不好说,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不难得出是个情况复杂家庭的结论。
女人安抚了半天,小孩终于愿意回家,依依不舍向周乔摆手道别,一步三回头。
那只三花猫也不知道钻到哪个树丛,没了影子。
周乔送目走小孩和那个女人,又拐去了凉亭,查看了李榕所说的木梁上的灰尘痕迹。
完全重合,罐头底部和罐身没有完全平行,留着一段距离,故木梁上的痕迹只有一个镂空的圈,中间还是厚重的灰。
没错应该就是吴梅留下的东西,她这是想要藏起来然后被猫叼走了吗?
周乔又仔细查看了木梁,没有发现猫的脚印,不是三花猫叼下来?从案件中吴梅的表现出的能力和侦查能力,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这么做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高,如果是被人发现拿下来的话,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三花猫哪里?
她到底想干什么?
周乔并不全然相信吴梅所留下的日记内容,她既然知道吴明有极大的犯罪嫌疑且有了肯定性的证据,不直接去报警移交警方来处理这一点就十分可疑,警方参与调查难道这不比她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来得直接可靠?
周乔现在回想起来,吴梅那天夜晚换了个行李箱出现在路口拐角的举动也有些问题,她明明知道有别的路可以避开那个显眼的监控,她为什么还是选择那里,是故意的吗?如果故意让警方看到,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警方能够及时发现赃款,那为什么快递站里只发现了一百万。木梁上放置的精心处理过的罐头盒又是准备给谁看到的呢?
周乔摸了摸口袋里那个u盘,他有些好奇里面的内容了。
周乔原路返回,从凉亭经过石板路到达火锅店后门。
屋里的灯灭了。
什么情况?有人进来了?
周乔不作声,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他深呼一口气,一手扶着门,一手拿着手机照亮后厨。
也许是开门通风,后厨那股奇异难闻的腥臭味消散得大差不差,消毒液的气味更胜一筹。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周乔自己的脚步声,风声和蝉鸣。
周乔继续往里走,灯光控制器在前台,还需要跨过一扇门。
前厅也是一片黑暗,周乔隐隐有些不安,他尽可能的睁大眼睛,观察着四周,他想快一点打开灯,仅凭手机灯光,根本无法看清店内的状态,甚至因为电量不足,视线前方的景象也不甚清晰。
“咚—咚—”
短促的两声闷响,是指节敲击玻璃的声音,对方似乎也在试探,两声之后,又恢复寂静。
周乔顿时一僵,前厅有人。
一股寒气浸透全身,心跳扑通扑通,周乔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脑海里尽是些非法闯入,手拿凶器,直勾勾凝视他的危险分子。他咬着下唇,继续摸索着向前台移动,他需要打开全屋的灯,一切都在黑暗中,陌生感,恐慌感占据心头他需要更多的亮光来带给他安全感。
“嘠啦—”
玻璃门被拉开,在此时几乎算得上是凄厉难听,惊得周乔全身冒冷汗,他摸到灯关开关,快速按下,眼前白光一下,一切恢复光明。
没有人?
周乔又张望着店内,空无一人,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动静都是他自己神经过敏,一惊一乍,臆想的结果,现实中没有发生任何事,一切如常。
火锅店还是当时他进入时的模样,餐桌椅子,置物柜,位置分毫不差,没有变化。
难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吗?周乔开始自我怀疑,他也不太确定了。
他从前台一路走到门口,玻璃门紧闭着,门栓上还留有封条胶水的痕迹。
没有人进来过吗?那灯为什么关掉了?总不会是跳闸,榕城电力供应也不紧缺,不需要限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乔退回屋内,认真思索,他还有件事情没有查清,后厨那股臭味究竟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闻着像鱼,那只三花猫也从灶台底部叼着一条处理过的鱼出来,估计就是在那里了。
“哒、哒“
又是两声,像是手指敲击纸板的声音。
“谁?“
周乔转身再次看向玻璃门,全屋在白炽灯的光照下,敞亮,玻璃门映着店里的一切情况。
店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周乔觉得自己的关节僵硬,刚刚那两道声音飘渺不定,又无处不在。他盯着玻璃门上的映像,餐桌,椅子,墙壁上的装饰,水箱,冰箱,没有人,真的没有。
这就像是一场恶作剧,周乔两眼扫着屋内的景象,看到门口处的餐桌时,他顿住。
礼品袋不见了,他从那家精品店里拿过来的绑着蓝色蝴蝶结丝带的礼品袋消失了。
这是被人拿走了?
周乔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回忆着自己进入这家火锅店后发生的每一个场景,想要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来人似乎就只拿走了礼品袋,小偷吗?
“你怎么在这里?”李榕没有带眼镜,站在玻璃门外,扣手敲了敲玻璃门,继而推开,进入火锅店内。
周乔回神,看看李榕,又看向玻璃门外。
他不应该在开会吗?
周乔轻轻吸气,平复情绪,问:“你刚刚有来过这家店吗?”
李榕点点头,“来过,在后厨发现点东西,我刚出去找人处理。”
周乔这才发现李榕手上还套着手套,刚刚是他?周乔拧眉,食指指节轻触上唇,定定地看着李榕,他并没有因为李榕的出现而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心烦意乱,就在这家不算大的火锅店里他就像是体验了一场深度迷幻的梦境,阴沉的预感,布满迷雾,他被厚重的雾裹挟着,阻挡着他前行的路,每一步都沾着腥湿气。
“你没有发现?”
李榕饶有兴趣看着周乔,他似乎很惊讶周乔没有看见后厨里的东西?
周乔放下手,摇头,笑了笑,道:“没,后厨有什么?”
李榕嘴角一勾,不怀好意道:“你确定想知道?”
周乔眯眼,颔首道:“简单讲讲。”
“后厨灶台里藏了一堆死鱼。”
“嗯,没有了吗?”周乔疑惑,他并不觉得只是死鱼那么简单。
李榕抬眼看向后厨方向,叹了口气,又缓缓道:”还有一半截人的股骨,藏在那堆死鱼里面。”
周乔扬眉,股骨?这是凶杀案的节奏。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一起接着一起案子,发生在这个小城镇里。
“现在已经在掉道路监控了,应该有人专门转移到吴明的店里的。”
“你来得比我早,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士吗?”
周乔摇头,道:“没有,不过…”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从水箱里打捞出来的名片,递给李榕,道:“我在水箱里找到一张名片。”
李榕拿过,看清上面的字,嘴角一沉,低声道:“振勇运输。”
“有什么问题吗?”
周乔原以为李榕会先关注到那个200的圆珠笔字样,这个港城的运输公司难不成有问题。
“吴明之前就是这家运输公司的。”
什么意思这两百万和吴明先前的运输队有关系?
这一切冥冥之中,就像螺丝与接口一样,重新链接在一起,又跟7年前的案子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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