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8

林琪离开了吴梅的房间。

李榕开始翻看吴梅的床头柜,据林丽的说法这里放了很多的宠物零食,但李榕觉得应该不仅仅是这些。

木制的柜子,有些年久,推拉滑行道极其生涩,用了点劲才能全部拉开。

里面齐齐整整摆放着各色的宠物零食,冻干、肉干、饼干还有罐头。看着出来吴梅攒了很多,猫的,狗的。还有一些银色塑料包装的药丸。

李榕拿起来查看。

什么也没有写,外包装也被拆除了,药片被单个装着,上面贴着个标签“驱虫药”。

给动物吃的?

李榕将柜子的所有抽屉夹层都拉开,只有宠物零食和各种宠物药品。

李榕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吴梅如此的热心善良,至少对小动物来说。如此凄惨的死在了交通路口,口鼻出血的狼狈样子就好像那些流浪狗流浪猫半路被撞死在大马路上。

实在令人唏嘘。

李榕查看完床的位置,起身又拉开了紧闭的衣柜,狭窄的衣柜里没有几件衣服,就只有两套黑色的服务生制服以及一些白色或黑色的简约休闲的衣物,甚至填不满,空荡着一片。

李榕在衣服堆里翻找着,挂着的衣物一览无余,堆在底部的黑布倒是像藏东西的地方。

李榕蹲下身,想扯开盖在表面的黑布,扯到一半有个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掉在地板。

“奥沙西泮片”

抑郁症?吴梅有抑郁症?

李榕继续查看黑布,还有两盒舍曲林,都开过了,一盒没有动过,一盒就剩下几粒。

一本粉色蝴蝶结绑带扣的手账本压在最底下。

李榕翻开,第一页,第一行。

我想活。

这是第一页的唯一内容,就这三个字,写得很漂亮,下笔有力,结构清晰,字形端正娟秀。

李榕一怔,沉默地翻开下一页。

2014年11月7日

我还是来到了榕城,妈妈叫我来的。

妈妈说她要活不下去了,要我离开,爸爸不允许,打了她一顿。

我还是逃跑了,把妈妈留在那里了。

那个地狱。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直连到了下一页,

还是一整页的道歉。

第二页,第三页,...一直到第七页。

标题变了。

2015年2月16日

今天电子厂放假了,说是春节,18号就是除夕了,时间过得好快。

榕城的冬天居然不会下雪,不愧是海边。

来这么久我还没有去过海边,还没有见过海。

海在哪里呢?

我买了票,我想妈妈了。

虽然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2015年2月19日

我被赶了出来。

妈妈赶走了我,她又病了,很严重。

她说不要我,爸爸也说不要我。

我跪下来了,哭着求他们别抛弃我,我错了。

但我还是没能留下,

妈妈今天早上又理我了,

她说她病了,要我好好活。

2015年3月15日

今天电子厂里发工资了

有整整4000块,比起江城的工资高了很多。

我给妈妈的银行卡里打了3000块。

听爸爸说她又病了,

不要我回去。

我给妈妈打电话,她又没有接。

……

2016年2月9日

我又回家了

妈妈这回很正常,爸爸今年工地里发了工资。

家里和气融融

年夜饭里有松鼠桂鱼,我最喜欢的菜。

2016年2月13日

我想读书了。

他们说读书才能挣大钱,

妈妈的病需要好多的钱。

我跟爸爸说,他拒绝了。

跟妈妈说,她又神志不清了,听不清我讲话。

只要我靠近她,

她只会颤抖,然后说:“好好活。”

我现在就好好活着了,妈妈。

……

2017年6月17日

我领取了来自电子厂的最后一份工资。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18岁生日了,

我买了回家的票,

这几年我賺了不少钱,一定能治好妈妈的病。

2017年6月29日

我要回家了

现在我在火车上,明天是我的生日。

我很高兴。

昨天妈妈又没有接电话

她经常这样我习惯了,

但是爸爸接了,又说不要我回去。

我没有听。

2017年6月30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一个人回了家,没有人在家。

我找遍了,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一个度过了我的18岁生日。

我买了个蛋糕许愿爸爸妈妈出现。

2017年7月2日

我一直打着爸爸的电话

一直打着妈妈的电话。

我想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时候会比这段时间更焦急地等待接通了。

但是一个都没有接。

我敲门去问了邻居,

他们没有开门,隔着门,他们只是说不知道。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了。

我好想你们。

2017年7月5日

我去报警了,警察对于我的报警表现得很奇怪,可能是因为我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却到处说自己的爸爸妈妈失踪了。

如果换一个人可能会觉得好笑吧

但我真的找不到爸爸妈妈了。

2017年7月7日

医院给我打了电话

我最开始以为是骗我的,这几天我接到了十几条说爸爸妈妈在医院要手术费,转钱的电话。

但我问了警察,他们说是假的,他们没有收到通知。

但今天的这一通电话。

是真的。

我赶去了医院,医生跟我说爸爸正在急救。

但是妈妈已经没了。

我在急救室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

我无数次的祈祷,向老天爷,耶稣,玛利亚,耶和华,所有一切我能够想到的神明保佑。

请保佑我的父亲活下来,请让我的父亲活下来吧。

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2017年8月1日

这个世界变了。

这个家里只剩下了我。

我用家里剩下来的存款安置了他们。

墓地真的很贵,但我也有些存款,卖掉了妈妈以前留下的嫁妆,凑够了钱。

我给他们搞了个夫妻墓地。

虽然我也搞不懂他们是不是真的相爱。

但他们有了我。

2017年9月1日

爸爸的朋友吴叔叔联系了我。

我小时候见过他,开出租车跟爸爸是一个车队。

他说他开了餐馆,我可以去当服务员。

在榕城。

我还没有去榕城看过海,虽然在那里待了很多年。

我还在纠结。

2017年9月2日

我打算去了。

今天在路上听到一些人在讨论我家里的事,说我是丧门星。

我不是,但也受不了。

妈妈让我好好活。

我会好好活。

2018年2月15日

一个人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也是我成年后过的第一个年。

……

2019年2月5日

新年快乐

好好活。……

2020年1月25日

新年快乐

好好活。

2021年2月12日

新年快乐

好好活。

2022年2月1日

新年快乐

好好活。

但我可能没法好好活了,妈妈。

我发现我和你一模一样。

……

日记之后便没有了。

李榕走到房间吊灯中间,侧身看着最后留存的那页纸,其中凹凸不平的地方,折射着光。

有字?但是很模糊,明显是还有好几页,活页纸上的留的印子相互重叠,密密麻麻。

李榕将日记本放入证物袋,重新关上吴梅的衣柜。

天气很热,屋子里没有开空调,有些闷,陈聃闵走到了吴梅房间仅有的那扇破旧的窗边,窗帘上还挂着浅粉的公主风窗帘,陈聃闵拉起帘子,推开窗户。

“哎,终于能喘上口气。这老小区的层高真的低。”陈聃闵说着,想把窗户开得更大一点。

但打不开,吴梅房间的窗户只能半开着,有个限位器卡在中间。

陈聃闵上手想要强制性拔起来,尝试了几次没成功。

“李榕,你过来一下,这好像卡着东西。”

李榕早就注意到陈聃闵那的动静,但刚刚还在看吴梅的日记本没空管。

“来了。”

李榕从宠物零食柜里找出了个细长的磨牙棒,提溜着过去。

“这个,能行吗?”陈聃闵表示质疑,这根磨牙棒不比他的手靠谱多少。

“试试看吧,不行再找工具。”李榕回答道。

“哎,早知道我就带工具箱来了,坐你车都忘记了。”陈聃闵再一次后悔坐上李榕的车。

李榕用那根坚硬的磨牙棒的细的后半段,卡在限位器被陈聃闵扣起的一角,用力一推,向上一翘。

“咔哒。”

黑色的限位器掉了出来,连着一团折得极小一团的纸。

陈聃闵捡起,打开纸念道:“救救我。”

那张纸和在车里发现的纸一模一样,除了内容。

“她的求救信为什么要藏起来?”

“卡在这里除了警察上门仔细搜查,不然不会有人发现的。”陈聃闵捏着那张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似在不解。

“可能是给自己看的吧。”李榕说着将陈聃闵手中的纸条拿来,又仔细对比了一遍,跟吴梅早年的字迹比较像,从2022之后,她的字迹有了明显的变化,力度和字形更加飘浮了。

不过还是需要去做个笔记鉴定进一步确认。

吴梅房间还有个简易的梳妆台,上面规整的摆放着护肤品和化妆品,分门别类,清晰直观。

李榕走近,翻看着这些瓶瓶罐罐的标签,一切正常,都是近半年或一年生产的,不过这些护肤品和化妆品的价位不像是需要每天兼职攒钱的人用的。

全部加起来李榕估计要个小几万。

基本上是贵妇级入门品。吴梅有钱吗?

李榕接着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什么都没有,像是被人干净打扫过一遍,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被处理掉了,是谁?

林琪还是林丽?

核查完吴梅的房间,李榕又在厨房找到了林丽林琪二人,她们在准备晚餐。

“你们最近有去过吴梅房间吗?”李榕靠着墙根,挡在过道处,低头看着两人,眼中带着审视。

“嗯,吴梅房间吗?前天我才去打扫过不过也就扔个垃圾扫个地什么的,别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啊。”林丽老实回答道。

“那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或者其他不常见的东西?”

“嗯,没有,吴梅房间其实一直很干净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因为我们排班会变所以也就轮流帮忙整理一下,也不是特别熟,东西也不敢乱动。”林丽说。

“那她的洗漱用品在哪里?”

“我们用同一个洗漱间的,在那里。”林丽指着客厅后面的黑门。

李榕推开淋浴室的门,和这一整个房间如出一辙的整洁干净。

甚至找不到一根头发。

李榕想起下午在车上从吴梅鞋底发现的白色毛发,那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李榕突然站起身对着林氏俩姐妹问道:“你们还记得吴梅7月5日和6号都穿了什么吗?就昨天和前天。”

“嗯…” 倆姐妹陷入了回忆。

“吴梅印象里好像基本上就穿工作服,不过前段时间我们的工作服是白色的,她应该更喜欢白色的,这几天工作也没有换成黑的。”林丽说。”嗯,没错。“林琪也跟着说道。

李榕挑眉,白色的制服?吴梅的衣柜里没有,她案发现场穿了件白色上衣,不像是工作制服。

白色制服去哪里了?

“你们在哪里洗衣晾衣的?我看这室内也没有阳台。”

“哦,就在楼道后面,有个公用洗衣机,我们一层都拿来当宿舍了。晾衣服的话,我们基本就是放房间里,开窗户晾干了,毕竟对面都是男的晾外面也不好。”

吴梅的房间里没有白色工作服。

“那你们有看到这几天吴梅用洗衣机吗?”

“有,昨天早上很早,大概凌晨4点吧,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用了。”林琪插嘴抢答道。

“你有看到她洗什么东西吗?”李榕说着,打开门向外张望寻找那个公共洗衣机。

“没有。”林琪摇头。

楼道尽头有个用黑布盖着的半人高的老式洗衣机,楼道的灯是坏的,只能通过月光和外面街道的隐约看见。

李榕打开手电,向洗衣机走去,13层的楼道里堆积了不少硬纸箱,拥挤阴暗,空气中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李榕打开洗衣机,一只手支着手电,一只手撑着外沿,弯腰低头查看洗衣机的内部。

什么都没有。

李榕摸到洗衣机内部的毛绒吸收器,轻轻一扣,掉落出来。

他把毛绒吸收器放在盖顶的黑布上,倒出里面的杂质,基本上都是些黑灰色的碎屑绕成了一团。

李榕掰开,又捻了捻,定睛观察。

果然有白毛。

吴梅可能跟A23号警犬有接触过。

离开团结小区B栋

“你看,这里是什么?”陈聃闵拿着手机在李榕面前摇了摇。

这是一张从吴梅房间拍到的照片,从窗台一直延伸到外面街道,正对着丽华苑,没有任何建筑的遮挡,看得清清楚楚。

“我今天帮忙走访调查的时候,知道胡小天家住在7楼,丽华苑是复式楼,从吴梅房间可以看到胡小天家。”陈聃闵解释着自己的发现。

“你觉得吴梅在窥视胡小天一家?”李榕看着陈聃闵手机中拍摄的照片。

“不好说,不过她和吴明,黄津合作绑架的嫌疑确实很大。”陈聃闵说着推开副驾驶座车门。“哎,我今晚难得眼神好使,感觉吴梅也不是什么女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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