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第二天有面试，这是她最心仪的工作，作为最老牌的奢侈品牌CL，它的服装线是行业内顶级，如果向阳有机会在这里工作，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挑战，她也能对这个行业有更好的了解。

向阳当时毕设结束时就已经把自己的作品集发给了各个公司，一开始她并没有收到CL的通知，后来在她几乎做好心理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收到了面试通知。

前一天晚上，她莫名开始有些紧张，祁宥陪了她一天，其实白天他们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向阳是打算吃顿早饭就会回去准备画稿。

祁宥似乎有些不满：“我们才吃个早餐你就打算赶我走吗？”

向阳想到自己还未画完的系列，她满心都是自己的作品，她擦擦嘴，有些俏皮地撅嘴：“我明天面试，今天还想回去好好画作品。”

“你介意我去你家吗？我就在旁边处理事情，不会打扰你。”祁宥眼神真诚，一眨不眨地盯着向阳，好像祈求糖果的孩子，让人心软。

他的眼中充满了柔情和真诚，仿佛一滴水落入心海，在向阳的心中漾出一层波纹，她在心中叹出了一口气。

祁宥进向阳房间的时候，被她房间里的东西的丰富所震惊。

向阳的房间工作区、换衣区、休息区很分明，平时要画稿子、做衣服，她的房间有一块地方是专门用来做衣服的，她已经把一部分的布料从工作室拿回来，色彩、材料相异的料子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书桌边。

床边一整排都是柜子，里面按照颜色密密麻麻地摆放着衣服，彩色系的排放让整个欧式的房间莫名多了一丝童趣。

“有点乱，你要不在我书桌边和我一起工作？”

“可以。”

向阳把自己桌上散落的画稿收在了一起，理出一块干净的位置，把自己平时用得比较多的皮质大椅挪到他身边：“你坐这吧。”

“不必，这个给你。”祁宥从旁边拿过一把木质圆椅，“我坐在这里就行。”

向阳不和他客气，坐回原来的位置，安静地开始看自己最爱的历史书籍，她在工作时都会先看一会历史类书籍，再开始画稿。

房间里有暖气，室内维持在温暖的温度，祁宥专注处理电脑上的文件，既然比预想中多停留几天，他打算尽可能在这里多处理一些，到时候到美国就可以早点完成，届时参加一下股东大会就可以。

向阳继续手中的稿子，她一开始只是想做成花朵残缺的系列，只是最近一直在读莎士比亚的戏剧，里面的悲剧色彩让她很留恋，

向阳沉浸在画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会发光的，她长长的睫毛翕动，侧面的线条很柔和，当年肉肉的脸颊如今紧致不少，皮肤灯光下晶莹透亮。

祁宥工作间隙就不由得用余光看一眼向阳，体会着这几年不敢想象的幸福，这种只要转过头就能见到她的幸福。

笔和纸面接触时发出沙沙的声音，莫名安定了祁宥的心，让他知道她就在身边，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心安。

这么多年来，每次深夜一个人的时候都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索然无趣，他唯一动力的是可以在成功之后把向阳接回来，这一切让他即使是面对最棘手的事情，也能够最终保持冷静。

向阳和祁宥有一点非常相似，就是一旦工作起来，很容易忘记吃饭这些日常的事情，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还是因为向阳的肚子拉响了警报。

祁宥听着向阳肚子的咕咕咕声，忘了眼墙上的钟，不禁有些失笑：“我们好像都忘记了中午。”

但是午餐时间早已过去，向阳只能摸着肚子有些尴尬地笑着。

“你经常这样吗？”祁宥的语气忽然带着一丝严肃。

向阳挠挠头，有些结巴：“偶，偶尔吧。”

祁宥盯着她，看着她逃避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神一挑，甩下一句：“下次不准这样了，我们去吃饭。”

向阳从前都不敢想象，有一天，祁宥会回来，更别提就在身边，一起做这些再日常不过的事情，仿佛是儿时的一场梦。

“没关系，我只是叫，没有觉得很饿。”向阳硬撑着说。

祁宥眼神轻飘飘地落下，却好像在说：你再不听话试试？

向阳乖乖闭上了嘴，低下身去整理自己画的稿子，祁宥在一边看着她给自己的稿子分类，向阳的稿子线条流畅，饶是祁宥并不太关注时尚这方面，也能感受到这几张稿子中的张力和野心。

“这些是废了的。”向阳瞟了一眼，无情地说。

祁宥看了下叠在下面的几张，都是几套蓝色的礼服，造型剪裁都大不相同，唯一类似的是都有残缺的痕迹。

“怎么不要了？这不是画得挺好的？”

“这几张的剪裁太普遍了，也有类似的，这些是一些细节不太让我满意，我经常设计的时候凭借一时的感觉，画完以后，就会发现有许多是不满意的。”

向阳嘴巴微抿，语气中满是不在乎，眼里却有光，即使是失败的作品，在她眼中也似乎是珍贵的。

向阳把这些稿子都放在书桌边的一个架子上，她笑着：“我比较恋旧，这些画过的东西我都会先放着，过段时间拿出来，我会有新的灵感，可以改成新的。”

祁宥伸手拿来她满意的那一叠，只一眼，他心中不免了些惊叹，确实和刚才那一份有很大的不同，不是单纯的浮夸的轮廓，向阳以蓝色作为主色调，是如同蓝天一般纯粹的蓝色。

镂空边有绽放的白色玫瑰，花瓣处镶嵌着一层层碎钻，在碎钻层层叠叠包围着被似乎被烧坏镂空设计，在底色的外层还覆盖着一层薄纱，增加了神秘感。

“这个系列是充满残缺美的，我想要尽可能有戏剧的华丽感，我很少设计这一类的。”

“很值得期待，你在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祁宥一张一张看过，随即笑着道，“你想要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服装展吗？”

向阳听到服装展心中就暖洋洋的，但是依然坚持着：“我也曾和祺铭说过，我希望一切靠自己，你们有你们的成功，我受了你很多恩惠，很多路我要靠自己。”

祁宥听到那个名字，眼神一瞬间暗了下来，他眉目极美，如今却染上了阴鸷，但也只有一瞬间。

“随你想要的，我都支持你。”

无论向阳想要什么，他祁宥都给得起。

法国的天气如多变的孩子，如今已经下起绵绵细雨，祁宥已经熟门熟路地看向阳的衣柜，准备为她换件厚点的衣服。

待祁宥选好一件针织外套，一转头就见到向阳嘴角俏皮地翘着，手指在手机键上快速敲击着，似乎在和手机的另一头倾诉着有趣的事情。

祁宥的脸上柔和的线条又一次紧绷了起来，这一天，他的心情就和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真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披上。”向阳还在和钟祺铭分享自己今天画出了几张极为满意的作品，厚重的衣服就压了上来，那声音也是刺骨的冷。

“哦。”向阳乖乖地裹紧外裳，声音也闷闷的，微微带着不服气，怎么有一种回到上学时期被管束的既视感。

向阳去面试的时候，祁宥就让司机亲自开着迈巴赫送到CL的门口，向阳想着一大早的时候自己看着最新款的豪车时，抗拒着想坐巴士时，祁宥一记眼刀甩过来，冷冷道：“你是要自己上去，还是我帮你抗上去。”

向阳想着坐个车而已，不和他计较了。

站在CL楼下，她还是很激动的，之前她曾经有幸在这里实习过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中，她也见识到了许多自己不曾了解过的关于制衣方面的重点，也曾被许多只能在杂志上才能看到的重磅设计师点拨，说实话，受益匪浅。

CL在法国的总部是很低调的，一楼就是他们的高端定制的店面，高级的石雕建筑让人充满肃穆。

他们的高定客人会直接在一楼进行测量裁衣，楼上即是他们的设计师办公室，他们的设计师可以随时和客户进行沟通，满足客户的需求。

向阳对面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女人，金黄色的微卷短发，已经上了些年纪，却还是很有风韵，带着法式女人的慵懒，同时也是个熟人。

“Marie，很高兴又见面了。”

向阳当初在导师的推荐下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到的就是Amanda，她是一个看上去很随性其实非常严谨的人，她可以算是这里的统筹者。

两年前的向阳比现在更叛逆，甚至有些不服管教，上学期间看似乖巧像个木桩的女孩，其实骨子里爱运动、喜欢自由，因此在这里第一天，Amanda就给她们立规矩，很严厉地告诉他们：“这里是你们想象不到的艺术殿堂，你们能在这里进行实践，应该怀着虔诚的感恩，我们会给你们很多锻炼的机会……”

她长篇大论了一堆，向阳虽然很欣赏，但是对这种集合式讲话不敢苟同，当时所有人要出一份设计稿，只有她不喜欢上面杂七杂八的要求，而且当她看到上面的可以满足女孩的幻想这句话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相径庭的想法。

作品展示的时，在一众梦幻的礼服中，唐突地出现了一个黑暗风的性感礼服，腰部和袖套性感的镂空设计，反光的面料，搭配上耀眼的红色类似和手缝镶钻花朵，性感而妖娆，所有人都为这个作品惊叹，然而，Amanda看了所有人的作品后，深深地望了向阳一眼，出人意料地给她打了一个高分。

毕竟在这之前，Amanda对自己的设计一直都是非常冷漠的，她画设计稿时，其他设计师都是表示赞赏或者让她加油，只有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点评，每次仅仅是简单扫一眼。

在这时候，Amanda给了她一次参与时装展设计的机会，虽然知识让她为著名设计师Karl打了下手，这位骨子里有些傲气的老牌CL设计师，在设计上极度凸显女人的曲线，并且他当初一出道的玫瑰花系列就把当年的CL从颓势推向一个顶峰。

向阳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位一直高产而神秘的设计师，她出场的代表性银色短发和形形色色的墨镜，隐藏了她所有的表情。

Karl是一个严肃的女性，向阳就没有见过她笑，但是她对于作品是极为严谨的，从选料到裁剪，她都要亲自审核，向阳有幸见过她的手稿，女性的优雅被凸显得淋漓尽致，让人不由地想到端庄这个词。

即使这并不是她的风格，她还是非常欣赏，对能够和这样以为重量级的设计师共事感到荣幸，同时也非常感谢Amanda，她在所有同学中，只选择了三位同学作为Karl的临时助理，而她就是其中一位。

向阳看着眼前熟悉的前上司，向阳心中松了口气，但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好久不见，Amanda，我这次来是带着我的作品，希望能正式进入CL这个大家庭。”

Amanda翻着她的作品，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她一页一页的翻着，时间变得意外难熬，Amanda放下作品集之后，郑重地望着她。

向阳悬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走出大门时，Amanda沉稳的声音还在耳边。

“Marie，我很欣赏你的才华，当初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你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们是有产品线的，你在上学阶段可以创作，但是我们会有不少条条框框，如果你选择了进入到这个集团，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服从，可能一开始，你的作品甚至没有机会得到变成成衣的机会，只能做助理的工作。”

面对向阳的沉默，Amanda温和地告诉她“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

“怎么了？你刚刚进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的。”祁宥看着她沉重的神色，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是不是被面试官打击了，“要是被欺负了直接和我说，我们的产品线和CL这边有合作，我可以直接和他们上层说。”

向阳连连摆手，心说怎么这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掺和一下，不过还是有隐隐的感动。

祁宥这一番话，让向阳的伤感之情顿时消散了不少，他告诉了祁宥Amanda的要求。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我对这个行业失去信心，因为我对自己太了解了，一旦有了条条框框，我可能就不会有创作的**。”

短暂地沉默之后，祁宥缓缓道：“向阳，既然你决定要进入一个品牌公司，你就得做好这样的准备，这方面，谁都不能替你做决定。”

向阳看着祁宥前所未有的认真的样子，车内的灯光不是很亮，不知什么时候，他距离向阳只有一公分不到，他的面庞在昏暗中的阴影将他面庞的美艳和不羁勾画了出来。

向阳被他的美貌暴击了一下，瞬间忘记了呼吸，车内不知为什么似乎有些透不过气，可能是祁宥的眼神太深沉，似乎要把向阳装进去。

“我知道了。”仅仅两秒，向阳就恢复了清醒，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了祁宥，她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衣着，仿佛刚刚的失态不曾发生般道，“我再想想，大概这就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钟祺铭最近有些疑惑，他和向阳刚刚确定关系，他的幻想中，两人一定会有着说不完的话，说不完的事，但好像明明之前每次都能聊天打电话，最近却经常被莫名其妙挂断电话。

隐隐的不安在心底升起，他坐在飞机上，顿时觉得这几个小时实在是太难熬了，恨不能马上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巴黎的机场很空旷，钟祺铭拿着手机不停地拨打着电话，打算第一时间报平安。

“钟祺铭！”

熟悉的声音就像雷达一般，让钟祺铭立马定位到了准切的位置，向阳白色的丝绸蕾丝裙加上黑色的抹胸束腰，把她的腰臀比掐得刚刚好，再露出一双白嫩嫩的长腿和白色高筒靴。

钟祺铭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拥抱在机场大厅，向阳的笑容耀眼，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般，机场人流如潮，路过的人看到他们，只觉得身心暖洋洋，用祝福的眼神望着他们。

“舒向阳。”这样的声音沉如海，向阳身体情不自禁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