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洛辞

洛辞22岁那年,成为了联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S级向导。

S级向导的名额是固定的,有且仅有10个,只有联盟中实力最强、呼声最高的向导,才有资格获得这个至高无上的称号。

想要获得这个称号,就必须挑战一个原本的S级,凭本事取而代之。

洛辞这人的思路比较清奇,他选择了挑战自己的导师,并且在一番昏天黑地的较量后,将他的导师胡一彻横着送出了赛场。

原因无他,这位严厉的导师奉行“实战出真知”,那年洛辞刚从向导学院毕业,就被导师丢到了前线军营里,整日里和一群糙老爷们哨兵对着操练。17岁的洛辞走的时候是一朵娇花一般,回来时已经成为了一名他导师口中的“畜生”。

“娇花一般”并非戏谑之言。在洛辞的实力受到关注之前,他的相貌就已经先一步闻名了。17岁毕业那年,一群高阶哨兵们黑压压地涌入学院,就为了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一睹芳容。

胡一彻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看到一长排的优秀毕业生大步走上舞台,一水儿的白色制服,都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朝气和胶原蛋白,叫人看着心中就充满希望。

“好,好,都是国家的栋梁,未来可期啊!”胡一彻欣慰地拍着大腿。

等到洛辞跟在队伍的末尾慢吞吞上来,胡一彻的高尚思想突然滑坡,陡转直下,而且有冲到□□的趋势。他本来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腾地一下坐得笔挺,身体前倾,眼睛睁得老大,以便装下那过于丰盛的美貌。

胡一彻不想国之栋梁了,他开始琢磨国之妖孽。

洛辞的头发与眼眸都黑得纯粹,皮肤却是白皙,衬得眉目清清楚楚,漂亮得无可辩驳。没轮到他讲话的时候,他便低垂着眼睫,安静地站在舞台一角,站成了一幅独自美丽的风景。

礼堂里到处都明晃晃,等到洛辞开口说话,就仿佛自带了光环和光晕,叫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在一片喧嚣嘈杂的人声中,他一开口,便只剩下了他清澈的嗓音,如月下的小溪流,汩汩地流入胡一彻发热的脑袋里。

向导塔塔主、S级向导胡一彻将军当即拍板,吹胡子瞪眼地向其他大佬们宣布道:“这小子是我的了,你们谁都别和我抢啊!”

五年后,胡一彻横着被抬出考场,咬牙切齿地回忆起和孽徒的孽缘,种种血泪自不必提。然而当记忆回溯到那一场毕业典礼,胡一彻的心神还是忍不住一荡,继而老泪纵横,唯有两句话在头脑中盘旋:

“这畜生可真漂亮!”

“但也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

洛辞欺师灭祖当上S级的这一年,是联盟历850年。

联盟的全名为“第一防御阵线军事共治联盟”,前身是一个巨大的武装军团,在近千年的发展后,它已经成为世界上最繁盛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联盟的象征物是黑白双塔,因此也被称为“双塔联盟”。

黑白双塔,即为哨兵塔和向导塔。联盟在册的哨兵约有三十万人,他们的五感和身体素质远较一般人强大,与之俱来的副作用便是容易信息过载,轻则头痛,重则精神失常,需要向导进行定期的精神疏导。

向导的数量只有哨兵的三分之一,他们的战斗力没有那么彪悍,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够安抚哨兵的情绪乃至操控他们的心神。

注册的哨兵向导,都受到双塔的管辖和驱使。即使尊贵如S级,也需要完成双塔指定的任务——往往是一些体面的、象征性的工作。

这是一个好透了的晴天,初夏的阳光把一切都照得光芒万丈。汉森少校顶着一脑门汗走进了眼前的建筑,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中的资料。

他这一次来,是要代表双塔以及哨兵学院,向洛辞传达他成为S级后的第一个任务。

能够为S级服务,本来可以算得上是一种荣耀。然而汉森反复翻看过手中的资料后,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汉森坐电梯上了二十楼的治疗室,前台没有人,喊了也没人应答,他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迎面所见的是一个巨大的房间,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照得四处宽敞明亮。

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中间摆着一套沙发。汉森闻到了纠缠着的信息素味道,不由眉头一皱,向前两步,他惊愕地看到了一个十分邋遢的大块头哨兵。

哨兵衣着寒酸,跪坐在地,身体不住颤抖着,伸出双手抱住眼前人的腿弯,脸埋在对方的大腿上,口中呜呜咽咽地哭嚎着,眼泪口水鼻涕三管齐下。汉森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状态非常危险的哨兵,极大可能已经精神失常了。

而一只手就搭在哨兵汗湿的头发上,缓缓地摩挲着他的头皮,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猛兽。汉森心中一动,快步向前,他看到一个青年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安抚着哨兵,一只手搭着沙发靠背,指间夹着烟。

第一眼,汉森就注意到他长长的眼睫,掩映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只可惜他的眼睛里空荡荡地缺乏情绪,所以只是精美,并不灵动。

“洛先生,恭喜您荣升S级的席位。”汉森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看到是一回事,真人又是另一回事,“我是汉森·哈特利,专程来为您派发任务,我们约好了1点见……”

洛辞坐直了,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好。”

他的手忽然收紧了,拽着大块头哨兵的头发将他拉起来,“考文斯中士,我有事要谈,你先出去吧。”

“唔呃……”考文斯神志不太清醒地甩了甩头,理解了洛辞的话后,立刻抓狂起来,粗壮的胳膊抱紧了眼前的腿拼命摇晃,“不、我不能走,我的头要裂开了!洛,我不走,求求你……我不能离开你!”

“这样吧,你可以呆在房间里,但是要坐到窗边去,面朝窗外。”洛辞说,“坚持十五分钟,能做到吗?”

“不……我……”

“听话。”洛辞俯身拍了拍他的脸颊。

考文斯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那魁梧的身材摇摇晃晃,仿佛一座快要崩塌的山,一路晃到了窗边,盘腿坐了下来。

“乖孩子。”洛辞夸奖了一句,“回来后告诉我你看到了多少只鸟。我会奖励你的。”

考文斯于是立刻聚精会神地坐直了,孩子一样摇头晃脑地观察起来。

汉森坐立不安地看了这一出,忍不住压低声音询问:“洛先生,您怎么接手了这样一位哨兵?说实话,凭您的身份,其实大可不必治疗这样一个……呃,无可救药的人。”

“他们小队的向导死了,最后只活下来三个哨兵,”洛辞耸了耸肩,“考文斯中士回来的时候已经疯了,不分对象地攻击,没有向导愿意接收他。我看他一个人被关在静室里,就把他领了回来。你别看他这样,其实比第一天好多了,那时候他只会在地上撒泼打滚。”

汉森不由对他心生敬佩:“您的善举令人印象深刻,的确,看到这样一位英勇的战士受苦,任谁都会产生怜悯之心。”

“怜悯?”洛辞懒洋洋地吸了口烟,“不,我不怜悯他,我只是觉得他很有挑战性。”

汉森一怔:“挑战性?”

“把毁坏的零件重新拼装成机器,把牲畜重新驯养成一个人,不是很有趣吗?”洛辞笑了笑,“特别是像他这样碎了一地的人。”

汉森作势在听,但其实早就被迷得昏了头,因为洛辞第一次对着他笑——虽然只有嘴角微微翘起,那黑瞳依旧是清凌凌的毫无情绪,好像连笑都只肯花别人一半的力气。他暗地里觉得洛辞还是面无表情最好,他那副样貌,但凡再附加上一点灵魂,就漂亮得有些打扰人了。

他掩饰性地喝了口水,依然感到腿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总觉得再待下去,浑身都要不对了。他决定速战速决,拿起手中的文件递过去,“洛先生,大致情况在电话里已经和您说明过了,这是本次任务的详细资料。”

洛辞接过文件,随意翻了翻,一眼就看到了“毕业旅行”几个大字,任务时间在一个月后。

哨兵学院每年都会组织一场毕业旅行,只有每一届的前五名才有资格参加,每一年都会邀请一位高阶向导作为临时导师。

说是旅行,其实更像是一次实战演练,这群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精英学生,将有机会在前辈的带领下深入蛮荒之地,学习如何生存与作战。

一个向导导师,要带五个哨兵小崽子,就好像一架雪橇上绑了五只哈士奇,十分考验驾驭者的技巧。平心而论,这是一个简单而又不轻松的任务。

汉森在哨兵学院兼任教师,所以很有发言权:“这一届学生不简单,我敢说,这是百年来学院里出过的最优秀的一批哨兵,不过也许天才总是富有个性,他们同样也是最难搞的一批。”

洛辞一页一页地翻着学生资料,“我看出来了,这个戎北辰的备注栏里,还写着‘重点观察’。”

汉森点了点头:“戎北辰,天才A级哨兵,从他入学以来就垄断了第一名的位置。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S级,除了缺乏实战经验外,并不逊色于其他任何一位S级。”

“哦?这么优秀?”洛辞很熟悉汉森谈起这个天才的口吻,因为过去人们就是这么谈论他自己的。但是天才又如何,人的命运本就是不定数,天才也有被丢去前线五年的风险。

“但是他身上有一个巨大的缺陷,”汉森说,“他和向导的匹配度很差,没有任何向导和他的匹配度能超过20%,现在他还年轻,所以可以硬抗,但是能抗几年呢?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向导,他早晚有一天会发疯,或者——成为黑暗哨兵。”

然而洛辞听到这几个字,却表现得非常感兴趣,“我还没见过黑暗哨兵呢。”

“您会期待与他见面的。还有这一位学生,他的智力发育缓慢,但是感知力非常敏锐;这一位呢,是万年老二,态度非常消极散漫,需要时时鞭策……”汉森一一介绍了几位奇葩的学生,“还有这个米娅,就是个财迷,眼睛里只有钱,你要她干什么,非得给钱她才肯动。”

介绍完学生后,汉森的教师瘾上来了,又详细地介绍了任务的方方面面,直到坐在窗边的考文斯中士,发出了一声混合着不耐烦的咆哮。

十五分钟还没到,考文斯就用头哐哐地撞眼前的玻璃,叽里咕噜地叫嚷了一大通。忽然,他仿佛是再也忍受不了了,一骨碌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就向沙发冲去。他的精神体——一只杂毛鬣狗——也飞快地闪现了一瞬。

汉森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做出了应战的准备。

洛辞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说:“还有两分钟。”

考文斯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四肢散架一样地落了地,开始满地打滚,扯自己的头发,掐自己的脖子,用牙齿撕咬地毯。他肆意地疯了个够,唯独不敢靠近沙发上的那个人,尽管那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向导。

静室是低等哨兵的最终归宿,他们会一直被关着发疯到死。然而那一天,洛辞出现了,带他回到了人世间。他成了他的全部神魂、全部命运。考文斯宁可撞死在地板上,也不愿意伤害他分毫。

他痛苦到快要无法忍受了,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双腿,考文斯立刻安分了,扭身抱住了那双腿,“天上飞过了四十二只鸟,其中二十只是鸽子。”

“是吗?”洛辞弯下了腰,笑吟吟地看着他。

“是的。”考文斯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洛辞把指间夹着的小半截烟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奖励,薄荷味的。”

考文斯发出一声惊喜的大笑,小心翼翼地接过烟,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住了滤嘴,双唇蠕动着,陶醉地吸了一口,口水把滤嘴都浸湿了。

汉森又受到了惊吓,一方面觉得这一幕真是猥琐,一方面竟然也很好奇那支烟的滋味。这个想法让他十分惊恐,连忙站起来向洛辞告别,他总觉得这人有点说不上来的邪性,一靠近人就会变得不正常。

“任务已经传达给您了,一个月后见。”汉森鞠了一躬,已经退到了门口。

“再见。”洛辞夹着他留下的文件,朝他挥了挥手,他脚边是狗一样钻来扭去的大块头男人。

“再见,洛先生。”汉森飞也似地退了出去,才发现手心都是冷汗。

“怎么不道别?礼貌呢?”目送着人离开后,洛辞才轻轻地教训了一句,“坏狗狗。”

“天上飞过了四十二只鸟,其中二十只是鸽子,”考文斯正沉浸在快乐里,摇头晃脑地又吸了一口烟,他如同一个癫狂的信徒,在烟雾中飘飘然地微笑着,“不对,考文斯是好狗狗。是吗?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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