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跟你们说了,他道貌岸然,如今亲眼见了,可信了?”赵齐讥讽一声,他如今已没了修为,只能在一旁看着。
有弟子还是不肯相信:“怎会如此?神君一向光明磊落,心怀仁善,我等一直将他视为典范,只盼来日能同他一般,将来能得道成仙。”
“光明磊落?心怀仁善?你怕不是在做梦!他早不知背地包庇了那妖女多少回,也就是我们天真,还以为他还是原先那个大仁大义的神君!”
“师兄,莫说了,我们亲眼见过了,也信了,只是神君他绝不是师兄所说的这般,神君大概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你们身为灵雾山弟子,怎能说出这样荒谬的话!”赵齐怒骂。
那人道:“可若不是神君为你说好话,我实在想不出阿岫有什么别的理由能放了你……”
“你!”
赵齐正要反驳,几个主事的长老打断:“都不要废话了!快加强封印!”
这回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仅有提前布置好的阵法,长老们画好的符纸,还有不辞辛苦找来的法宝。
据说,此法宝一出,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逃脱不了。
几个修为深一些的弟子上前,齐心驱动法宝,缓缓从白骨楼上落下,打算将楼中的两人就此封印。
可就在法宝即将落下的刹那,昏睡不醒的人却骤然睁眼了。
观尘微惊,皱起的眉头舒展一些,轻声道:“阿岫,你醒了。”
阿岫漆黑的眼中看不出什么神情,她化作一缕黑烟,从观尘怀里溜走,朝楼外闪去。
那些旋转着的符纸似乎对她没有什么作用,只是随手一挥,符纸阵便被破开一个大口。
她大口中缓缓走出去,所到之处黑气满布,修为不高的弟子立即被黑气感染,掉进了怨念之中。
黑气越来越浓,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似乎要将天地吞噬。
“妖女!你妄想逃脱!”掌门低喊一声,带着一股掌风袭击而来。
可她像一团雾,那股掌风穿过她的身体,结结实实打在白骨楼上,楼上的一根柱子瞬间断裂,叠在一起的白骨松散,哗哗啦啦往下掉,她却毫发无损,带着一抹残影闪到掌门跟前,一把掐住他的脖颈。
重重黑气下,裸露出她的白骨。那手指节粗壮,拼接在一段纤细的手腕上,不似小姑娘的手骨,像是从什么成年男人身上折断后拼接在身上的。
“你……”掌门满脸涨红,哪怕是修为高深,此时也无法再呼吸,只是一双眼还不服输地盯着她。
“阿岫!”观尘大喊一声。
声音穿过符阵,依依稀稀传到她耳中,她眼神清明一瞬,手也松开一些,似乎是在辨认什么。
她回眸,朝远处的人看去……师父在对她笑。她眼中的黑气散去,露出一双明亮的染上水汽的眼瞳,弯起嘴角,松了手,朝师父一步步走去。
突然,一柄长剑从她心中穿出,她怔怔低眼,看着心口破开的大洞,头颅瞬间变成了一具骷髅,像生了锈,吱呀吱呀转动,歪着看向身后的人。
掌门临危不乱,一把抽出剑,快速在剑上贴了符纸,又要往她心口刺去。
她五指抓住剑刃,缓缓收起,隔着符纸将剑刃捏成粉末,只是白骨被剑上的的符纸所伤,留下点点红痕。
“快!快保护掌门!”几个弟子醒过神,立即围上来。
可他们还来不及朝阿岫挥剑,阿岫便一掌捅进掌门的心口,掏出一颗正在跳动的心。
弟子们怔住,随后大吼一声:“掌门!!”
阿岫将那颗心举起,左右看了看,嫌弃地扔在地上。
血淋淋的心在地上滚啊滚,沾满了灰尘,很快再也无法跳动了。
“她杀了掌门!众人听令!为掌门报仇!”抱住掌门的弟子,将尸体慢慢放下,举着剑朝她挥来。
她仰头,发出怪异森然的笑声,轻轻一挥手,奔过来的几个弟子立即口吐鲜血,倒在原地。
又一批人冲上来,又一批人倒下,她能感觉得到身后的那束目光,任何刀剑都伤不了她,唯独那双目光,好像要穿过她并不存在的身体,看到她并不存在的心底。
转瞬间,所有的弟子都倒下了,剩下的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漫天的血腥味。
阿岫举着正在淌血的手,转身看向楼中的人。她看到了失望,师父转身走了。她追上几步,小声喊:“师父……”
师父没有停下,向乌黑的楼中走了。
她缓缓垂眼,看着双手上的鲜血,喃喃道:“我没做错,阿岫没做错,我没做错,没做错……”
不知站了多久,她走进楼中,踏入废墟里,沿着破损的楼梯,一层一层往上找,最终,在塔顶,他们原先住的那个房间里,她看见了师父。
师父就坐在床边,见她来,没有抬眼。
她走过去,跪坐在他脚边,伏在他腿上,低声道:“师父,我们走吧,这里塌了,住不了人了。”
观尘眼低垂着,没有回答。
“师父生气了,是不是?”她脸埋在他腿上,眼泪将他腿上的衣裳浸湿,“是他们先要杀我的,师父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我只是在反击,师父不是说……”
她突然抬头,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师父不是说自己没有说谎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只是一个幻阵,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是不是?师父不会因为这个不要我的,是不是?”
观尘缓缓抬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慢慢抚摸:“嗯,这一切都是假的,阿岫没有杀人。”
她眼中盛不下那样多眼泪,不停往外坠落:“那师父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观尘闭了闭眼:“师父只是心里有些乱,让师父独自待几日吧,师父想明白了就好了。”
阿岫抓住他的手腕,放在脸边,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等师父想明白了,是不是还会和阿岫离开这里,过只有师父和阿岫两个人的日子?师父是不是仍旧喜欢阿岫?”
“是。”他眼中多了些柔光,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阿岫看着他的双眸,慢慢松开他的手,将一个黑色小球交给他:“师父想清楚了,捏碎这个小黑球,就能见到阿岫了。”
“好。”他将小黑球握进手中。
阿岫站起身,一挥手,给两个骷髅头灌入黑气,又道:“他们会在这里守着师父,师父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它们说。”
“好。”观尘又答。
阿岫张了张口,不知说什么好了,依依不舍朝外退去,临出门之前,她又回头,将他身上的锁链套回去:“师父不要离开我。”
他无奈笑笑:“好,”
阿岫一步三回头,直到那双眼不再看她,她才踏出门。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从小到大她都跟在师父身旁,师父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家,只有师父。
在坍塌的白骨楼前站了很久,她抬步朝她和师父先前计划好要去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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