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醒了——王大人醒啦!”
远处房间里,传出白子垣高亢浮夸的声音:“哇这太岁果然是好东西,怪不得说长生不死,大人您吃了就醒了!还是萧王叔好啊,替我们侯爷想的周到,专程派人把太岁送了来,可不就救了大人您?”
整座宅子一静。
震惊过后就是后悔,怎么自己没抢到这东西呢,便宜了南朝的人!
聪明人则很快反应过来,好你个萧无咎,这是要玩死你叔叔啊!
还把自己形象营造的相当好——
本侯不但没死,听闻王大人遇刺,还悄悄密行,亲自过来探望了哟,多尽心尽力不是?王大人是真的不好了,你们南朝要不要派人来看看?哦,没来人啊,那死了可不能赖本侯,本侯尽力了哦,太岁都给他吃了呢!
想也能知道南朝那边将如何肉痛,对萧季纶恨得咬牙切齿。
唯有白子垣这样的自己人知道,什么太岁,喂给王良才的只是长的很像的东西,主公早就命人随时给王良才把着脉,知人一定会醒,只是不确定什么时候,反正随时守着,如果时机不对,醒了也把人弄晕就好,需要时,直接扎针掐人中什么的,必定能醒。
别人不用知道真相,反正现在太岁这个东西,就是让王良才给吃了,没啦!以后谁也别想再找,不满意的,冲萧季纶发火去,跟中州侯本人有什么关系?
主公这招借刀杀人牛逼!
祝卿安却觉得,这并不是全部:“还有戏份等着上演,是么?”
萧无咎垂眸看着少年,脸色不好,唇角写着不高兴,眼睛里星星都少了,有种厌世的淡漠感,仿佛谁都抓不住,哪还有抱着被子睡觉时的乖甜依赖。
终究还是被吵醒了。
他把祝卿安按到墙上:“乖乖等着。”
说完拎着长戟出去了。
这夜月光很亮,如霜华倾覆,披在他肩颈,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
“你们也是来找太岁的?”他手中长戟一扫,划出劲风,“可惜,晚了点。”
傲慢的挑衅,睥睨的叫阵,非常挑动人的神经。
“萧无咎啊萧无咎,我等本不想把事情做绝,奈何你这般张扬,实在让我等心痒啊——”
“连点东西都守不住,你这中州侯也别当了,不若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替你好好管。”
“还以为你装病躲懒,原来早有成算——这是连我们都算到了?真让人不甘心。”
一个一个蒙脸刺客,接二连三落在院中,口音不同,手中兵器不同,气场倒是一模一样,都想杀人。
“凉州弯刀煞,蓟州金蛇剑,逍遥十八寨水龙枪……”
萧无咎扬眉:“可惜,死在这里,无人敛骨。”
“你找死!”
所有人一起冲了上来!
这和之前的试探可不一样,是非常凶险的刺杀局,来的都是顶尖刺客,一旦有了行动,就不会顾及其它,不死不休。
萧无咎直接持戟撞了上去——一点不带怕的!
他也是真的厉害,一力降十会,力道猛,杀招猛,气势更猛,别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还迅速被他伤到了一个!
何况他还有帮手。
白子垣跑来了。
小白龙可不是白叫的,他还真有这诨号,银枪一舞,似龙矫游,锋利灵动,杀伤力和观赏力都非常够。
而且他们有配合,常年征战的默契,不用说都知道怎么打,来的这些人就不同了,虽然目的一致,但各有各的路数,各有各的习惯,只要彼此影响一点……可不就被抓住机会猛揍?
“卑鄙萧狗——”
“你早发现我们了是不是!”
“怪不得对孙承祖那么客气耐心,你在试探确定我们的存在是不是!”
“孙承祖那种货色,怎么会有良才投效,为他卖命?”萧无咎恩赐般提点,“你们寻错人了。”
他出招目的很明显——
既然来了,就都别走了,全死在这里吧!
刺客们非常震惊,因为他们发现,除了白子垣,萧无咎还有很多帮手,院子里突然层层叠叠,围过来很多人,步法列阵,兵器成队,这不是普通的护卫,这是中州军!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萧无咎先前装伤重濒死能装的那么像,谁都找不到,就是因为他孤身来去,身边没带任何人,他们也没查到中州军的任何异常调动,所以眼前……怎么可能的呢?
“还真是辛苦你们了,这么看重你爹!”
白子垣那叫一个得意,主公是没带人,可他先潜进来的啊,他可是中州前锋,有自己的兵的!只提调一支精卫,悄无声息,不足百人,提前那么久潜进来,外面根本察觉不到好吧?
他的人一点点浸入,把‘囚犯’换出去,自己易容成囚犯,早些天就一点一点,几乎替换完了它处被掳的人,只有没抢到名额进不来的,没有他们掌控不了的,吕兴想破头都没猜到怎么回事,现在可不就都用上了?
想起这个人,白子垣心情就不怎么美妙,刚好方才好像看到了……
他换了几个招数站位,眼观六路,终于确定,‘咻’一支暗器过去,把人逼了出来——
“吕大人,我们还有交易的,忘了?”
吕兴跌摔在地,满背冷汗:“什,什么……”
“跟你爹装什么傻呢?”白子垣眯眼,“不是说只要你爹想到了,问你要,你就得给?”
吕兴哪里知道,这个承诺竟然还需要兑现。
白子垣:“现在你爹想到了,你的人头暂且留着,你们特遣团库房里,不是有烟花?你爹瞧着还不错,去,拿出来,放到天上给你爹助助兴!”
吕兴:……
那是跟朝廷约好的联络信号!
可对方既然点了这个,就说明用途已然探清,他倒是想搞假手段,但他不敢,万一白子垣是在试他,他之后蔫还有命在!王良才可醒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还想试探谁是细作,结果全他娘是细作,没一个好的!
烟火绚烂,添光加彩,让这夜晚更燃,更热闹。
祝卿安站在窗边,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萧无咎。
星夜之中,烟火之下,月光追逐着男人衣角,勾勒出动线中的身材,腰劲,腿长,肩臂肌肉线条隐约可见,长戟在他手中划出流光,挥,挑,扫,刺,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果断,那么强霸。
在他的气势里,祝卿安看到一种强烈的自信感,他想做的,都可以做到,想要的,都会得到!
血色肃杀中,别人或是沉静应对,或是阴狠算计,或是惊惧退后,所有人都带着紧张感,唯他一人从容不迫,一往无前,仿佛不知道紧张是什么东西,天地间唯他一人,进,搅动风雨,退,掌控所有,这是他的场子,他配得到一切!
不是第一次,祝卿安觉得萧无咎有点疯。
他很喜欢行险,不是兵行险招,爱走险棋,他是喜欢拿自己冒险,比起用兵的险,他更喜欢用自己应险,有效是有效,但想达到目的有各种办法,为什么要以身试险?是觉得有趣么?
他底下的人一定很头疼。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喜欢行险,遇险身亡的几率就比别人大,跟着这样的主公,不操心不可能。
可祝卿安看到了他身侧士兵的状态——
跟随,服从,崇敬,信任,除了保护,更多的是听令,指哪打哪。
操心是操心,但一点都没阻止的意思!
比如白子垣,永远不会离萧无咎太远,保证随时能策应,但并没有贴身保护,步步紧跟,自己还玩的很开心!
祝卿安想了想,又有点理解。
萧无咎此人,拥有太强烈的个人魅力,这样猖狂又自信,随时游走危险边缘,又绝对能回来的能力,真的让人很难不心向往之。
而且他看似漫不经心,玩乐似的,置自己于险境也好,布什么局也好,真的做了很多事,找细作,保证白子垣有后援,坑南朝使团,坑其它诸侯甚至算计叔叔,救被掳百姓好像只是顺便……
但最后一个,似乎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这件事他做的云淡风轻,水过无痕,但祝卿安发现了,至少他看到的死人,不是细作就是别有用心,真正的普通百姓,他没看到有人死。
这男人做事好像不喜欢说,他不需要别人懂,自信又骄傲,以后大约还会如此。
他说他太惊艳,他自己不也是?
祝卿安眸底映着长戟流光的背影,心想自己大概很难忘记这个人了。
“小心——”
白子垣看到了流箭,大声提醒。
院子里人太多,太杂,不知道他在提醒谁,但祝卿安知道,这是在提醒自己。
他在房间里,萧无咎把门口守的密不透风,他哪怕要偷看,只要在窗前找好角度,乖乖躲好,就不会有事,可……谁叫他是个算命先生呢?
指尖快速掐算完,既然自己不会有危机,为什么要躲?
这么大热闹,不得好好看看!
祝卿安顺着门边出来了。
“操——”白子垣脏话骂的字正腔圆。
萧无咎没什么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祝卿安一出来,当即成了众矢之的,立刻有人冲他飞扑而来——
萧无咎竟然没管。
白子垣离的有点远,来不及,嚎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主公!!你不管你的大宝贝了么!!!”
萧无咎非但不管,还放了另一个刺客过去。
白子垣:……
冲向祝卿安的人笑了:“小先生,你都瞧见了,在这混没什么意思,跟我走吧?”
“你什么你,小先生跟我走!天下诸侯里,我家主公是最信命师的,定能把你宠到天上去!”
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一边往祝卿安身上抓,一边互相攻击,手中刀剑互戳对方。
萧无咎这才过来,大手揽住祝卿安腰身,一个巧妙旋身,刚好影响了这两个人的杀招——
众目睽睽之下,凉州的弯刀抹过了蕲州人脖子,蕲州的金蛇剑刺穿了凉州人的心脏。
鲜血飙溅,双双扑街。
而萧无咎环着祝卿安细腰,一个漂亮的旋转,衣角划出完美涟漪,似乎四目相对,又似乎没有,但无可否认的是,场面极其和谐美好。
白子垣愣住:“操?”
所以这才是撩美人的正确玩法?
祝卿安默了一瞬:“侯爷好漂亮的借刀杀人。”
故意叫破这些刺客的名字,来处,把其它诸侯也暴露在视线之下,今夜后,外界就会知道,太岁消失的这个晚上,大家都有参与,谁都脱不了身,谁都没法洗干净,而且你们还互相杀了对方的人哦。
事越大,越压不下,牵连在内的人越想粉饰太平,想操作自己无辜,那就局里所有的人都无辜。
损卦,用损之道,注意损益转化——趁他们有麻烦的时候,让他们遭受损失,越快越好,利用多方矛盾,保留自己的力量……
“小先生谬赞,”萧无咎云淡风轻,“心诚,没有错失,合于正道,便可一切如意。”
这一幕……
白子垣回过味来了,宝贝这是掐算着帮忙了?
“操!”又是一句字正腔圆的脏话,他眼睛睁大,“你竟懂兵法!这么多人还冲出来,你怕不是疯了,跟主公一模一样!”
祝卿安已经重新站好,微微一笑:“多有趣不是?”
白子垣:……
祝卿安还冲他吹了声口哨:“喂,儿子。”
白子垣头疼:“叫你爹干嘛!”
祝卿安:“注意点,别分心,西南侧,一息后有险。”
“我——操?”
白子垣狼狈躲闪,差点被流箭戳到脚丫子:“你倒是提前点说啊!”
提前一息,你个没良心的到底有没有想救我!
“啧,”祝卿安抄着袖子浅叹,“小白将军心理素质不行啊,你看看你家主公,多稳。”
白子垣:……
这倒是,他家主公一直都是,疯的很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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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不管你的大宝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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