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你知道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颜霜轻轻接过苏璃手中的鱼串，继续认真细致地烤着。但她的话语，却似乎越来越接近苏璃既希冀又害怕的问题核心。但此时，苏璃也不知何来的勇气，却也不想再逃避这样的问题，就这样吧，来一份确定的结果，管他甜苦何如，都接受便是。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对我而言，已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苏璃平淡地说着，仿佛话里涉及的二人，并非她与她。

颜霜却仿佛对她这一番话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回避了她的话，顺着自己先前的思绪继续说了下去：“阿璃，你是我这一路上一个很重要的转折契机。不知你是否有觉，这一个月以来，我的变化多少。

“起初我自己都是没有觉察的，变化的幅度小而细微，一时间必定是发觉不了的。可随着此般影响的日积月累，逐渐发展到我自己也能明白自己的变化之时，这样的改变，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我也说不清这究竟算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阿璃，我很确定，你是我发生这一切改变的根源。

“这么些年，我的性子沉淀了下来，原本以为已经很难再发生什么改变了。直到，我由南陵北上，一路来到了蓝晶城，入了苏府，在那后院、在那红木栈桥的湖心亭中遇见了那时的你。那日，你一身粉白如那湖中芙蕖之盛，笑容之柔又娇似菡萏含羞，言辞温意恳切，仪态端庄贤淑，怎得叫人不心中泛喜？”

“可我记得，霜儿你那会儿明明可高冷了！”

“学会掩饰，并非太难之事。”

“那你现在……”

“对你，我无需掩饰。”

苏璃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慢慢爬上了绯色，火光的映照里显得分外可爱。颜霜眼里的故事的走向，似乎正向着她所期待的路线行进着。

颜霜自然也发现了苏璃脸上的变化，对此，她只是温柔地笑笑，转动着手上的烤鱼串，继续说道：“苏公子既有我所记挂着的《奏魂》后半卷，那回返南陵之事，倒便不急了。恰巧你需要剑法指导，恰巧我悦于你的率真可爱，所以我留下叨扰些时日。可不曾想，这一留，便是把你留在了心底。”

苏璃一惊，这话说的，霜儿莫不是……咦惹，霜儿好会！我好欢喜！

“不知你为何会通晓那么多古老诗词之意，亦不明你为何会唱起那些旧曲的词句，不过这些也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所涉猎的，你恰好都懂；我所心喜的，你恰好都会。或许并非精通，但你能与我相谈甚欢，那已足够。可惜如你这般恰与我所喜重合之人，终归是渺音难觅。

“有人说，寻伴侣一事需慎之又慎，不可贪钱财，不可慕权荣，不可好人色。若是能寻得一人，与己观念不悖、性子不左，彼此之间相敬如宾，又可闻弦音而知雅意，闲共赏庭前黄花开落，漫同随天外流云舒卷，那便是上天赐予的伴侣，值得付予一腔的孤勇与热忱。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

颜霜的话淡淡的，但落在苏璃耳中，无异于石破天惊的力量，极具震撼人心。伴侣，极其简单的两个字，但其分量又显得拿满沉重。霜儿她，对自己竟是这样的看法吗？双向奔赴了属于是？

颜霜还在继续温声说着：“这是后来我才悟到的。先前，我只觉那是对你各方面才情的赞赏与肯定，可随着我们交集的加深，尤其是南下南陵的旅途里，我才发现，我对你的心思，可能并非那么单纯。可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从前觉得我是懂的，可后来我发现，我并不懂，我其实对世间男欢女爱一窍不通，所以如今我也依然不明白，你之于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所以，其实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我想慢慢找这个答案，阿璃，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一时间，苏璃竟有一种她在问自己，是否愿意嫁给她的错觉。毕竟“我愿意”这三个字，往往出现在影视剧里西式婚礼中女方对于接受婚姻的回答。

而今，颜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眼中流淌着的，苏璃也看不明白到底是些什么情愫。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因为她——

“我愿意。”

颜霜笑了，如芙蕖之盛，如菡萏含羞，如……她眼中苏璃的巧笑嫣然。

“阿璃。”

“嗯？”

“我不确定，我对你究竟是何种感情。按书上说，那或许能被称之为爱，可……我们终归都是女子，如锦书月楼那般憾事，还是不可重演的好。”

“我知道，霜儿，我知道你心中的迷茫与困惑，这世道便就是如此。女子多感性，对亲密之人、尤其恰也是女子，往往都不太设防，亲密些向来也被认作稀松平常。可一旦逾越了情爱这般界限，便化作了洪水猛兽，被世人所憎所厌。故而，在没太大能力保护我们自己之前，我们如此便好，也算是共同寻你真实的心绪。”

“阿璃，那你……对我又是何种感觉？我们……我们之间，可否还如从前那般纯粹？”

“我对你……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是很早就垂涎霜儿你的美貌了。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我对你的情感，可能……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强烈一些。”

“阿璃……我……阿璃，请给我些时间好吗？”

“我会的，我会一直等你。”

“好。”

月隐浓云，星夜灿烂。

翌日。

昨夜的互诉衷肠，好似惊梦一场，只有在苏璃醒来瞧见颜霜恰也看自己之时，她眼中闪过不自然的慌乱与娇颜上泛起的可疑绯色，才能勉强佐证昨夜轻歌曼语的真实性。

苏璃甚至都想不太起来，这话题是如何开始的，为何莫名其妙霜儿就表了白，自己也稀里糊涂把心里话抖落了个痛快。而今，却又是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与霜儿如履薄冰地保持着好友的关系，唔……或许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正是如此霜儿才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绪，确定她心中到底认为这究竟算不算爱。

不过，也并非是全无进展，昨夜品着霜儿的烤鱼，说了好久好久的话，说到双月破云、说到星空寥落，霜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己也得知了霜儿的想法。起码，她是不反感与女子相爱的，只是一时还不能确定她自己的情感究竟是否算爱。虽说不知道霜儿要多久才能想明白，但如今的局面，总好过先前太多太多。

但如今想来，苏璃总觉得，要保持先前那样纯粹——只是说看起来纯粹的友人关系，可能会有些困难。她知道霜儿心里有她，霜儿也明了自己对她存有心意，两个各怀鬼胎……啊呸，两个各怀情思的人，相互之间如何还能泰然处之？

然而，苏璃很快发现她错了。

颜霜在这方面言出必行，除了才方醒来在她脸上瞧见一抹可疑的绯色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任何比昨日逾越的举止。洗漱、早膳、赶路与路中交谈，都如往日一般无二，若非那记忆如此明晰，苏璃都要自我怀疑昨夜那会否根本就是一场如烟云般的幻梦。

苏璃自我委屈地扁了扁嘴，加紧速度在树枝间蹬点跃进。

她紧跟在颜霜身后，自然是瞧不见颜霜脸上那轻轻勾起的唇角，是那般绝美迷人。

赶路间话少，苏璃脑中过完了各种版本花里胡哨的小剧场，才有闲情想想正事。比如昨夜的修行，她修行的速度是先前的一倍有余！

在拥有了笄礼上鸿元商会所赠的珍珠后，她的修行速度已经超越未佩戴前的百分之十了，可她天赋上佳，原本的修行速度就已经很快了！如今食用了刘家赔偿的花叶赤菱、霜儿赠予的临渊雪莲，修行速度更是直接倍增。如今她虽不清楚自己的修行速度究竟是什么层次，不过能得到霜儿的赞誉，说明这层次在天赋好的修者里也不能算作是慢了。

今日，加紧了些赶路，离那村落也便愈发地近了。

一次次的起落，倒也没有那么纯粹地赶路。颜霜在跃进之余，也会对苏璃的身法姿势进行评价修正，让她前行得更为自然快速，以更少的玄气获取更大的前进效率。

在这种硬核教学方面，苏璃倒也很难得地收起了花花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学着。这个世界可并非什么太良善的处所，稍不留神人就没了，自身的实力绝不能落下。毕竟自己指不定是欠作者君不少银子，主角光环迟迟未能到账，如此之下必须要自己小心谨慎，尽快提高自己的作战能力与技巧。

如此之下，颜霜也不必压太大速以防苏璃跟不上，提速之下，是原本预计昏前才能抵达的村落，在午后便能遥遥瞧见轮廓了。

“霜儿，快到了！”苏璃精神为之一振。

“嗯，快到了。”颜霜轻轻颔首，笑靥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