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了，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纵然二人燃烧神魂，但还没来得及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来一出最后一搏、展现英雄光辉，便被黑羽一刀斩了。

一刀，斩两人！

黑锦握着灰羽，本就带着血的脸上又沾染上了新的血迹，连那流光闪烁的紫黑色半面也印上了血迹，斑驳凌乱。她轻轻扇动着翅膀，俯视着愤怒的李承元，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这模样，不啻是一个阴曹地府的恶鬼！

噗——

二人的尸首坠地，掀起了些许尘土，但在这尘埃漫天的情况下，几乎没什么分别。他们落在这地上的唯一作用，不过是将这失去绿色的单调黄土，沾染上了几许鲜红的色彩——仅此而已。

“生气么？不妨与我战一场？”

她转了转手上纤细的直横刀，上面的血迹竟是缓缓融入了刀中，而那冷黑色的刀，光洁如新，一如她把它刚取出来的模样。

“孽障！”

大长老嘶吼着，一掌轰碎了他自己召起的棱刺，那断裂的巨大石块便朝黑锦飞了过来，而他自己还在加速赶往此处。

黑锦不闪不避，灰羽在她手中轻轻一转，向身后正着挥了一刀，那暗色的刀气向后飞出，而她本人却向前冲去。

大长老心中焦急，可他较于黑锦来说，在速度方面弱太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石块被那刀气贯穿，顿时分崩离析炸裂成了无数的小块，四散而去。

李承元心中的急迫也并不比大长老差多少，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他手里的保命宝贝还是有的，虽然很可能还是扛不住这怪物的狂轰滥炸，但只要能拖住她，哪怕只是拖住短短的一会儿，大长老赶来，便能一起传送离开了。于是，他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横亘在了身前，双目赤红，玄气疯狂涌动窜入了镜子当中，而它便也随即变大，挡在了李承元的身前。

那是一面铜镜，在这已经普及了镜子的诺德尔撒显得过于古朴了。但它能被李承元用在如此场合，那必然不会太简单，先前休憩时恢复的一点玄气，竟是尽数没入了镜子当中。

黑锦见到这面镜子，却是诡异地停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镜子，似乎……她认出了这面镜子？甚至……还忌惮这面镜子？

李承元心中暗喜，但还没来得及喜上眉梢，就听得那怪物悠悠地来了一句——

“啧，这模样还真是狼狈呢！”

见鬼，这恶鬼竟是真的只把它当做了一面镜子！

不过，这说话的时间里，大长老已经赶到了黑锦身后，她却依然那样的傲气，都不屑于去看上一眼，挥刀向前，仅用刀背便劈碎了那面铜镜。

李承元呆滞了片刻，随后便是满心的不可置信。曾经还没当上家主时，游历江湖，在秘境中偶然得到的这面铜镜，已经救了他性命数次。只消一部分玄气催动，便能产生隔绝一切攻击的屏障，持续三息时间。哪怕是高过他几个等阶的修者，这面铜镜都没有失效过，强制三息的防御，足够他做很多事了。可如今，这面铜镜，根本没有被激发，它被压制了！

“我族的物事，被玄气侵蚀，怎就被同化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样！”

黑锦的语气满是不屑，但这也是李承元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了。

原来……她还是认识这面铜镜的。

这是李承元的世界黑掉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没能有时间再拿出一件保命宝贝，黑锦把他一刀劈成了两半，猩红的血液喷溅在了她的身上，脸上却尽是凉薄。她是怪物，是屠夫，是根本什么都不在意的恶鬼！

而这恶鬼，也要面临身后正义的背刺！

大长老这一击，终于是打上了黑锦，攥紧的拳头上流淌着的，也是红色的血液，而非什么蓝色绿色黑色五彩缤纷色总之与红色不搭边的颜色。他在怅然之余，却也有闲情想别的，比如说，这家伙的身体果然还是瑾白的，受伤了也会流血，流的是红色的血。

他原本是濒临盛怒边缘的，可如今却是急剧冷静了下来，两护法身死，家主殒灭，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留在此处和这个恶鬼纠缠了。他已经不想管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状态了，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后续，老剑神会处理的，他的弟子，他不可能不管。

但是，当他摸向怀里的时候，神色剧变。

传送玉，不见了？！

“嘶——打得是真疼啊！老头，你是在找这个嘛？”

黑锦的声音，明明是那样好听，现在在大长老听起来，却像是催命之音。

他看着黑锦振翼飞起转身，笑吟吟地看着他，一手反握灰羽将其背在身后，一手张开握紧的拳，纤细的掌心当中躺着一枚翠色的美玉。

为了便于直接用特殊方法破碎传送玉传送离开，大长老先前就把传送玉从储物戒指中取了出来，毕竟取出也需要时间，面对黑锦这么一个离谱的怪物，他可不敢赌那瞬息。可如今，她是怎么得到传送玉的？

也没时间再犹豫这些了，既然已经是既定事实，再如何想也没有用了，先找到当下的破局之法才是关键。

可，这他妈要怎么破局？！

大长老神色不变，先前沉静下来的心，又逐渐被焦躁与不甘侵占而去。

“这般强者，也会放下身份偷窃了。”

大长老嗤了一声，冷声道。

“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手段不可呢？”

黑锦掩口，似是羞涩地笑了笑，手中的翠色美玉在那苍白的唇边，更显其色泽之美。

大长老握紧了拳，可又实在感觉无能为力，那种很久都没出现过的力不从心的感觉，再度萦绕心头。明明传送玉就在眼前，可却没有能力抢夺回来；明明她的模样是那样的虚弱无力，可她真实的战力留有几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你们想要抓小瑾白，是作何打算呢？”

黑锦悠闲地抚着刀，三翼轻轻拍动，轻声问道。她看起来丝毫都不急，不像先前那样，信手杀人，全然不考虑后果。当然，其实也确实不怎么需要考虑，只要人全死了，那就没有后果了呗！

“现在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

大长老冷声应着，脑中却在疯狂转动。她暂时没有杀自己的打算，那就还有斡旋的余地，和她虚与委蛇先，或许还能等来转机。

黑锦挑了挑眉，握紧了灰羽，反手一刀下去，带起了尖利的罡风。

大长老连忙抬手阻挡，耗散了大量玄气的他，抵挡这一击也颇有些困难，猝不及防之下，当即便是身子一震，鼻下和唇角都渗出了鲜血。而那刀气带起的罡风，直接轰然拍碎在了大地上，本就翻卷而出的泥土被再次斩出了一道深沟。

大长老是真没想到，她根本不似常人的思维，她这般问话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她根本不在意结果到底是什么。只要回答不达预期，她便直接动手，丝毫不考虑任何后果。又或者说，她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自信能处理一切可能的结果。

黑锦看了看天边，摇摇欲坠的大阵，其防范能力，已经下降到了冰点，估计是没太多作用了。

于是，她三翼卷起，护在身前，口中念念有词，但零零碎碎的也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而大长老也无心去听她说什么，而是专心抵御她的再次袭击。不过他要是真的认真听了，恐怕就能知道这根本不是诺德尔撒语。

现而今诺德尔撒各国的官方语言，基本都是诺德尔撒语。这是由东大陆的开拓者，阿尔兰·萨基塔琉斯在一统东大陆之后，采纳了神谕军师夏清潭的建议，统一语言文字与度量衡，使得东大陆整体的文化基本相通，只是因各地方民俗不同而略有差异。而作为最早统一的超级帝国，它的文化便也随之传播了出去，以至于当初盛行于东大陆的语言，也传遍了全诺德尔撒，并在后世正式名为诺德尔撒语。现而今，诺德尔撒各处都有各自的地方语种，但其中有不少都是诺德尔撒语的变种，像是地方方言那样，听着感觉完全是两码事，但若是能看着文字来听，也基本能听明白说的都是些什么。

而黑锦口中的这些零零碎碎的话，根本不是诺德尔撒语，也不属于任何一种变种。如果有一位精通诺德尔撒各语言的学者在此，就会知道，这不属于任何一种人类语言。

那会不会说，这并非人类语言而是别的生物的？又或者，这其实也不是语言，而是单纯的无意义的呢喃低语？

答案，恐怕只有黑锦自己才知道。

随后，漫天的黑羽，悄然成型，扑簌而落。

这一次，却再不像是方才那样简简单单的攻击，大长老只意外有一枚未能防住，被它突破了他的数层岩墙与护身玄气，便中伤他使得他闷哼一声，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随后，万万千千的黑羽，再也没有了阻隔，密密麻麻地把他射了个对穿。

黑锦背着阳光而立，反手把灰羽背在身后，穿过呼呼扇动的三翼透射下来的太阳辉光，斑驳陆离。而她的面容，在暗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