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第193章 旧忆·死犟种

噌——

倏而,一抹带着几许赤色的黑影划过,带着无可匹敌的剑光,狠狠刺入了赤狐的背,甚至连剑格都没入了进去。

符文隐现,血涌如注。

而那黑剑便停留在了赤狐身体里,三大符文依然持续亮着,遏制着赤狐伤势的恢复。

奏看着那赤狐的眼瞳逐渐黯淡,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死,但大抵也行将就木了。

随后,她想起来一个奇怪的点,自己如今已经无力支撑符文的运转了,这家伙是如何能继续使用古法符文的?莫不是这一战突然开了窍,学会用了?可自己还没教呢!

算了,小事而已。她现在只觉得很困,想要休息休息……

在她的身子摇摇欲坠的时候,她迷蒙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很好看,她努力想睁开眼,看清楚是不是自己意料中的那个人,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前黑下去的最后一个意识是,那人怎么是穿着白衣服?

“阁下是何人?”

洛魂站得笔挺,可依然难以掩盖住两条腿的轻微颤抖。赤狐的那一记反扑,对他来说几乎是暂时性的断绝了战斗能力,几道深可见骨的深痕,让他几乎只能待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奏遭劫。所幸目眦欲裂的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剑灵,作为他最后的底牌出手,并且在最恰当的时机一击终结了赤狐。否则,待赤狐挣脱了束缚,再想一击毙命可就难如登天了,届时只会是更大的麻烦。

而当他好不容易借着恢复了些的玄气,强行止住了血站起身来,却见有一白衣人,扶住了倒下的奏。

“无须紧张,我无意与你为敌。”

戴着斗笠白纱的女子轻轻地道,声如北境化春的山泉。她一身白衣如雪,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颜色,便就像那横断山脉的雪线之上,瞧着便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离她远点。”

洛魂召起了插在赤狐体内的断情,一经拔出,那便有着淋漓的血滴落下来,分外可怖。而这把泛着赤色的黑剑,便遥指着那白衣女人,符文隐现,锋芒毕露。

“你这点微末实力,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再耽搁我治疗,这姑娘怕是得落下隐疾。”

女子之声掺了薄怒,她挥挥手,洛魂便应之倒地,而那黑剑也发出隐隐的如呜咽之声,被压在了地上。

圣域!

这女子是圣域!

“阁下到底是谁?”

即使被那滔天的气势压倒在地,洛魂也依然发出了震声的质问。或许是经历使然,他难以相信此人真的是路过不忍而施救,但现下情况却又被压制在地动弹不得,心中的惊与怒,与那似乎从骨子里迸发出的不甘,一瞬间便直冲天灵盖。

浑身所剩无几的玄气疯狂涌动了起来,这素来是中正平和代名词的力量如今也有着暴烈是趋向浮现。每一次玄气的脉动,都像是在血液骨骼中的一次起搏,如有一颗新生的心脏猛烈悸动,往全身各处输送着至刚至强的力量。

站!起!来!

匍匐在地的男人,发出了低吼之声,满是血色的不仅仅是大腿与腰腹,还有他那惯常平静的深邃黑瞳。手臂的肌肉尽数鼓胀而起,甚至崩裂而开血液迸出,但他依然没有放弃,指尖也深深印入了沙土!

那把躺倒在地的剑,也开始大幅震颤了起来,甚至能短暂离地,落入洛魂手中。

洛魂握住剑柄,手作拳状撑在地上,浑身是血。那眼里充斥着气与怒,与那隐藏极深的哀恸。

血落于剑,断情赤光涌现,飞剑而出!

而那女子始终没有抬首。

虽说那个男人的确让她惊讶了些许,但也仅仅只是惊讶罢了。实力层次的不足,不是这点血性和韧性能弥补的。分不清好赖,更是愚蠢至极。

若非感应到此处有赤狐的妖力,以及魔域那独有的符文古法,她断然是不会来此的,好心搭救,偏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生怕自己能害了他们去,啧。

她信手拦下那把剑,但那剑竟刺入屏障三分,破开的缺口甚至不能被聚拢。虽说有那符文的功劳,但剑本真的锐意与锋芒,同样不容忽视。

倒也是有趣。

女子腾出手来,屈指弹了一颗石头,正中洛魂眉心。一股妖力涌现,洛魂忽的便怔住了,眼中顿时变得混沌迷蒙了起来,手臂也陷入了无力,最后轰然坠地。

总算安静了。

女子心中安宁许多,渡了些妖力去往洛魂处,暂且吊住他的性命便不管了。而这姑娘,才是她想要救下的目标。

……

洛魂醒过来的时候,并不是自然清醒的,他是被外力催醒的。一睁眼,便是那白衣斗笠垂纱的女子,正探着腿儿,绣鞋踢着他的肩膀。

“醒了?”

女子的声音不无嗔意。

洛魂没有理会她,他偏头环视了周围一圈,见到奏正躺在稍远处的草地上。他在沉默中艰难起身,甚至是拿了一旁的断情剑才把自己身子支起来的,以剑作杖,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

“我若是对她存有歹念,不论是杀是剐是离魂走术,早已付诸,你现下又能如何?”

女子依倚靠于树边,语意轻淡。

洛魂依然不言,执着地往前走,哪怕腿伤依然灼疼难耐。被那女子打昏过去至今,由天象来看,也不过一个时辰,这等伤势由它自行恢复,那便基本等同于没有恢复。甚至某些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会变得愈发严重。

女子眼瞧着他走了一路血滴了一路,本身叱咤云天的长剑如今也只得与泥土草叶作伴,再想想方才他起身时似乎可瞧见一抹骨色,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她终是心软的,否则这魔域之人同她有何关系,帮与不帮,对她而言几乎都没有影响。反倒可能是她身死道消了还更好些,魔域方面总会和赤狐闹起来的,白狐定趁此机会与魔域联合把赤狐压下去,灵狐为了保证自身利益说不得也会掺和进去。闹吧,闹腾起来最好,反正这狐族,除却不知所踪的灼姐姐,与她又有何关系呢?

但她瞧见那姑娘之后,终还是替她疗了伤。不论如何,灼姐姐也曾承了魔域的情,帮这显然在魔域地位不低的姑娘一把,也不算费多大心力的事。

至于那青年?

死脑筋的犟种而已。

她没给他治疗,但也吊住了他的性命。而今,她却还是调了几许妖力,帮他把最严重的腿伤稳住。若是治疗不及时,落不落得残疾不好说,但必会影响其行动。对这么一个二十来年岁的青年修者而言,那与残疾似乎也没多大两样了。

“谢谢。”

洛魂顿了一步,但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举动了,继续向着近在眼前的奏走去。

“她无事,不过有些透支需要休息。”

女子轻淡说了句。

“总要亲眼见着才安心。”

洛魂道。

如今他终于抵达奏的身边,跪坐于旁,手落下去,却也没能落得下去。

奏的睡颜带着梦似的美,恬静安和如云,仿佛一触即散。她与第一眼见时自是有了许多不同,最起码的,已经不能用小姑娘来称呼了,长高了不少的同时,身形也更为曼妙匀称。她的容颜,褪去了带着婴儿肥的青涩,变为了洛魂如何喂也多不上几两肉的娇媚。

她就是如此,似踏云而来,如携月而去,天与云与山与雪与她,不啻是白纸画上点上生动的淳黑墨彩。而今,这点浓郁的墨,似也有化开褪色的趋势,褪成那圣临峰崖边,独自于寒风中盛放的临渊雪莲。

洛魂长舒了一口气,擦净了自己的手,取了一床被褥盖在她的身上掖好。

随后,他起身,对着那女子行了长礼。只是,那腰弯下去没多久,便就折倒在地。

女子抚额。

这世道,何必做个好人呢?

……

奏是在夜里醒的,睁眼瞧着夜空,便觉分外地高远。南疆北部草原地势低,而她往昔长居的北境圣临山脉那海拔自不必多说,有如此感觉倒也正常。

起身发现有些困难,这才觉察到自己被一床被褥裹了一圈。想来,也便只有洛魂会如此做了。

伴随着轻轻上扬的嘴角,她才注意到还有一人在附近。她迅速从被褥的环绕中脱身,警惕地看着那个白衣女子,退后的同时也顺手抱起了躺倒在旁的只余四弦的瑶琴。

“敢问阁下是何方人物?”

奏看了一眼在她身旁不远处正打坐的洛魂,丝毫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关切,只是沉静地向那女子问了一句。

“我是谁并不重要。赤狐尸身我已收走,既然你醒了,也该是离去之时了。”

女子答了一句,便要折向而去。

奏蹙了蹙眉,记忆回流,也便想起了自己昏倒之前所见的那身白衣。

“多谢前辈搭救。”反应过来的奏当即收回了琴,对其背影行了见礼。

“举手之劳。”女子微微摇头,借着月光,便能见到垂纱里摇曳生姿的针簪挂坠。

“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奏认真道,“还望前辈告知名讳,来日奏定有回报。”

而此,女子突然回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

“你是圣临宗圣女?”

“若是宗门还认,那便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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