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202章 旧忆·夤夜谋

照面不过三两招,奏便一手执剑撑在地上,一手抚胸。眼神虽仍是冰冷不羁,但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是佐证了其状态之差,不得不剧烈喘息来平缓内里的灼痛。

领域对圣域,可不是勉强二字能说明的。再何况,她无力再启秘典,冠名朱雀的瑶琴七弦尽去,虽说存有尚且还不错的剑法傍身,但又如何与老牌的圣域修者争锋?没有死在敌人手下,已经是他看在奏这层圣女身份上的手下留情了。

他上前两步,眼中闪着玩味的笑。“殿下,何必如此呢?”他道,“我本不过碧血堂一寻常队伍的队正,如何能使殿下屈尊要取我性命呢?”

“聒噪。”奏啐了一口血沫,眼中的凛凛赤光俨然神圣不可侵犯。

他则是随手一挥,掐灭了奏正书写的符文,心中已然是安定下来。殿下连式域都没法展开,大抵是彻底没了进攻的能力,制住她交予长老和宗主处置便是。

当下,碧血堂总堂地下,几人方才结束与堂主的通信。堂主遣人往那死去的两位圣域住处察看情况,并决定全宗门戒严,与赤练堂一同揪出这隐匿之人。故而,这第三位圣域还尚未收到宗门已经死去两名圣域的消息。

所以,他并不知晓宗门的这位圣女殿下是已经杀了两名圣域才来与他会战的。在他的视角,殿下固然是天纵之资,但毕竟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不至于随随便便便跨过圣元与圣域之间的鸿沟。

但凡他知道此事,面对奏也能更加警惕,而不至于没有发现藏在暗处的致命一击。

噌——

白刃染血,他的眼瞳兀然放大,封喉之毒,让他一声也没能发出来,便软倒在地。一身的圣域修为,此刻竟是发挥不出半点效用。

死倒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月下阴影,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身形窈窕纤细,显然是个女子。她以黑色面巾掩面,从暗处走出时,便能借着月色瞧见她的眼,像是透着浸润了清水的玉色,比那高悬的月还要更纯粹几分。

她遥遥望着奏,在后者的脸上捕捉了一瞬的困惑之色,用着清澈的声音道:“走狗死不足惜罢了。”

“我好像见过你。”奏皱着眉,惊于她随手杀了一名圣域,也讶于她给自己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这不重要。”她轻轻晃首,沉声道,“我方回山门,正要去禀宗主消息,顺手帮你宰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过,那消息你应当更在意。”

“何事?”奏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出于对这帮助自己了却心愿之人的一点尊重,才问了一句。

“昨夜的消息。洛魂未死,在无尽海域之北,大约是血红赤岛与千亩桃林一带,被碧血堂阻击之后逃窜,目前下落不明。”

奏,当场便怔住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婉然目送星河流。

心扉的无尽深情,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昔日思念化成诗,倾诉岁月无边的离愁。

曾以为故人已入黄泉,今日知晓仍存于世当令人心魂颤。

红尘沉浮岁月长,心意数年不改香。

相逢何时成定局,情归何处无风霜?

当言一声,再见便不再分离。

奏对她深行一礼,正要离开,却被她截住。

她看着奏,似乎有几分怀念之意,手中却是丝毫不慢,往奏手中塞了一把东西,却又撕下她衣袖一角,收下了她郑重的道谢,最后目送她的远去。

以这姑娘的状态,连山门都到不了就要先倒地上起不来了。再加上宗门就在刚刚戒严,她也收到了要阻截外敌的消息,不给那小姑娘丹药和走后门的东西,她同样也出不去山门。

她虽刚从外回返宗门,但很多事,便是一眼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她把从奏衣袖上撕下的一角斩成两段,血迹多的丢在了尸身未凉的第三人身上,符文亮起,他的尸身便在激素燃烧的烈火中化为灰烬。而在此期间,她却又点了几枚符文,往自己肩上一拍,刹那便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靠,疼死老娘了。现下受的苦,日后可都要找宗主讨个说法。”

她低声咒骂了几声,很难想象这般言辞是以她这般清澈的声音发出的。待肩上的血流下来浸染了整条手臂,她这才做好止血,随后向着与奏离去的不同方向疾掠而去。

只是,她才飞了数息时间,便与一队人马迎面撞上。她浅行一礼,随后颇为急迫地道:“见过堂主,方才堂主可见殿下踪迹?”

“殿下,你是指奏?”碧血堂副堂主蹙起了眉,目光也一瞬间便聚焦在了她肩上的血迹——那显然是新伤,“你肩上的伤怎么回事?”

“没有侵入宗门的外敌,是殿下杀了那两人,方才又杀了一人。属下方从山门外回来,见此景欲图上前先将殿下稳定下来,而她突袭了属下并撤离。属下正追,但拍马难及,现而便撞见了堂主。”她沉声道,语气满是懊恼与羞愧。

身为圣域修者却追不上领域,似乎的确该是如此心绪。

副堂主扫了一眼她手中攥着的布条,眼中似有符文流转。而她不闪不避,对副堂主接下来的目光审视也不曾躲闪。顿了片刻,副堂主便道:“不必介怀,殿下的秘典许是更精进了。你尚有任务在身,返堂复命汇报要紧,我们前去追回殿下。”

“是!”她应声答道。

于是,副堂主遣了半队人马前去三位死者的住处查探情况,自己则领了其余人朝着来时的方向追去。

她似乎也放心了许多,只是当她正要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之时,一瞬间的如芒在背令她寒毛皆竖,心中也陡然警兆了起来。

早晚弄死你个坏胚!

她心中又开始怒骂了起来,若是揭开面巾都能看见她牙都咬上了唇。实际上她并不惯常戴面巾,只不过作为直属于碧血堂堂主的高级执事,任务大多是隐秘之事,面巾未卸倒也正常,而那次领队阻截奏也不过是恰巧在外罢了。

那就只能晚些和宗主禀报了。

她在外的表现自是不动声色,一路往碧血堂总堂疾驰,待抵达之后往内走进。约莫过了十分半刻的,她这才出来,回返住所。

夜里静谧无声。

大约是到了黎明破晓前,她等到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一个时辰这才敢探头出来,试探了几轮,随后趁着最后的夜色窜离出去,在外游荡了几圈,便又回到了住所。

如今,她真的确定了环境无碍,才布下符文阵势,佯装成了修行的模样,实则已经神游天外。

本来她是想直接去往圣临峰的,怀中尚有宗主曾给过的令牌,一路禁制于她而言畅通无阻。但方才副堂主对她不放心而遣了人跟着她,便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回到住所,待安定之后以阵势向宗主禀报。阵势尚未联系上宗主之时,有被觉察的风险,故而她先前更愿偷着去圣临峰禀报,但现在时间紧张不容许她如此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所幸,宗主响应她一如既往地迅速。有宗主的阵势加持,除非老怪物级别的长老,否则,普天之下,当是没有其余人能在宗主的阵势中偷听到任何东西。

“何事?”

她听见了宗主的声音,并不如平日里的那般澈静明通,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少有的娇懒。知晓宗主方从睡梦中苏醒的她,心中顿时生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不过,当下还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与宗主禀报。

于是,她把自己此次出行的见闻与奏的出离一并汇报给了宗主。而司无琰也耐心听着,并未打断她简要的叙述,等待她述说完了一切,这才问了一声:“你放她走了?”

司无琰的声音已经归于寻常,又成了那大气威严的圣临宗主,只是语气,还是露了几分迟疑出来。

“洛魂尚且存活一事,我本没有告知她的意思。但观殿下眼中存有死志,事急从权,予她希望或许更为重要。”

另一边沉默了下去,良久无声。

“宗主?”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其实她知道宗主定然还在,只是此时打破沉默,或许要更好些。

“的确是我错了,惯坏了她。”

司无琰的声音再传来时平静无两,可现下只有与之对话的她才能明白那看似平静的语气下蕴藏的复杂心绪。

“要怪也只能怪洛魂那混小子,他何德何能……”

“可他也是奏儿走下去的动力。”

“宗主……”

“我尚未为她重新附纹,只希望,一切顺遂吧。”

“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

“待天明,本宫破阵出关,该和那几个老东西清算清算了。本只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奏儿成长起来再去收拾,如今看来,不把他们伸长的手给截了,还真当本宫没脾气了。”

“宗主圣明。只是,宗主势力单薄了些,也该栽培栽培新的苗子了。”

“别贫嘴,不过是你又想偷闲了罢。竹歌乌叶等新一代人都很不错,我自会考虑。”

“宗主圣明。”

“不过,当前第一要务,还是护好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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