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苏璃深深行了一礼。
花璇郡主眯了眯眼,如同一只被顺毛抚过的猫儿,惬意得能让人一眼瞧见。脸上因酒意未散的晕红,弱了几分她惯常的咄咄逼人,反是添了难言的乖顺。
她这第一时间的表现证明她对这种礼数很受用,却又在下一刻佯装得丝毫不以为意,哪怕是已经过时的属性,真遇上了还是觉得有几分可爱在的。
她挥了挥手免了苏璃的礼,苏璃也便顺势起身,对身边的言儿吩咐了一句。言儿应允了一声,便转身回马车了。而苏璃则是看着花璇郡主,微笑道:“阿璃马车上尚有些蜂蜜,不若给殿下调制一杯蜂蜜水解解酒,可好?”
“你不会下毒吧?”花璇郡主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方到马车边上的言儿,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阿璃若想加害殿下,何须把自己置于惹人怀疑的险境?”苏璃道。
“也不是不可能,你和灵梦都自诩聪明人,故意把自己置于这等位置,事后再以此为借口撇清干系,真是好一出算计。”花璇郡主哼了一声,语气满满的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意味。
“殿下若要这般质疑,阿璃无话可说。只是这蜂蜜水,便只好自饮了。”苏璃叹了一声,似乎真的因为被怀疑而有些黯然神伤。
花璇郡主顿了顿,红唇翕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璃退开一步,双手交握身前,保持了更加礼貌的安全距离。
片刻之后,言儿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水,那股子甜香气顿时在晚膳尚不见着落的赤枫林中弥散开来,勾起了无数人的食欲。
苏家这么一个不差钱儿的家族,其所有的蜂蜜自然也是珍品。哪怕调淡了用以解酒,但那特有的甜香还是迅速扩散了出去,一时之间,把嘴硬的花璇郡主的目光又给勾了回来。
“殿下果真不要么?”苏璃大抵是清楚这般性子之人的别扭,不拉扯上几个回合,这姑娘都不会肯收的。
“我又没醉,何须解酒?”花璇郡主还在嘴硬。
“殿下的确没醉,但饮酒伤身,姑娘家又不比那些男人身子骨耐折腾,饮了这蜂蜜水总归是好些的。”苏璃浅笑道。
花璇郡主心中一动,却还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苏璃,似乎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好像确实不一样了。”
“有么?或许是长大了吧,人总不能一直是小孩子。”苏璃神色不改,依是带着淡淡的笑,她从言儿手中接过那杯蜂蜜水,双手奉上,道,“殿下,不妨一试?”
花璇郡主的手是下意识动了的,但她却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接过。
随着苏璃靠近的,还有她的气息,而这气息给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这的确是苏璃身上惯有的香气,以往偶尔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便能闻到这浓郁气味;而陌生在于,她今日所作所为,和以往似乎大不一样了。她不再那般张狂肆意,不再那般无理取闹、得理愈加不饶人,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温良有理,虽说还是会有讥讽的言辞,但总归是不一样了的。
真的,只是因为她及笄了?还是因为她的江湖历练?她出蓝晶前去游历一番,改变就这般之大吗?
“殿下?”
苏璃的轻唤之声把花璇郡主从思绪的遨游之中拉了回来,她轻咳了两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本郡主并不在意这些的……”
“那只好我自己喝了。”苏璃从善如流,便要抬手端走杯子。
而花璇郡主当时的表现那叫一个眼疾手快,动作之迅捷让苏璃一个见识过圣域修者的都叹为观止。她一把抓住了苏璃的手腕,然后恶狠狠地夺过了杯子,道:“你听人把话讲完好不好。既然你都这么诚心地把这蜂蜜水都端来了,本郡主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你这欺瞒之罪,也一并免了。”
“谢殿下垂怜。”苏璃还像模像样地福身行礼,在调戏这姑娘的路上是越走越远了。
花璇郡主的心境倒是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大气,她此刻只觉得奇怪,那矮个子也不是没与她互掐过,怎得方才一碰便就觉得不一样了呢?
她饮下了这杯蜂蜜水,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咽喉而下,甘甜的滋味依然留于唇齿,令人回味无穷。
花璇郡主交还了这杯子,目送着苏璃同言儿一同离去,稍稍歪了歪脑袋。似乎,心底便有什么感觉不一样了?
……
对苏璃而言,她调戏这嘴硬的小姑娘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意思,一是觉得有趣——这是表面原因:至于其二——
她坚定地相信自己就是苏璃,不是什么洛魂,也不会是二者的结合体。所以,也便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比如说调戏小姑娘,这绝非洛魂那种性子能做出来的事,自己若是做到了,便能与洛魂划清界限。
可是,有些事情,是本就无需证明自然而成立的。当你动了想要证明的念头,那便证明,这件事你多半是无法证明的。
就像苏璃,她内心深处真的有要做这些事的打算吗?真的不是为了证明而刻意去做的吗?
答案,怕是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暂且不论,但行动上还是极其明确的。比如现下,她结束了与花璇郡主的来回拉扯,下一步自然是去寻她最亲最爱的小灵梦。
灵梦公主也好奇她与花璇郡主共处了许久究竟是聊了些什么,平常她们二人可总是看不对眼,没打起来都算是和平相处了,怎得今日从外来看反倒是分外地亲昵?
苏璃则是笑着低声反问她,怎么,小灵梦吃醋了?
灵梦公主顾忌着还在户外,并没有多理会她这一句,只是瞪一眼便了了。若是她们二人独处,灵梦公主大概率是得直接扑上去,一面上下其手,一面哼哼唧唧地说我就是吃醋如何了,你又能如何了之类的。
晚膳倒是比午间还要丰盛些,主要原因大约是年轻人们都玩累了,故而晚膳主要是由各家侍者负责的,食材和烹饪都有专人解决。不像午间,大家子弟们做出来的东西挺一般,还得是靠着糕点与瓜果垫着肚子。
正是夕阳西下,暖橘色的辉光泼洒而下,映照得漫山遍野的金黄。夕日阳光与赤色的枫叶相映成趣,染成了如同火烧云一般的纁色。这等自然之景,充满着自然最本真的美,意境深如绘卷,秋日的困怠倦懒之意也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重九之节,也算是落下了帷幕。散场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有些不太识相的想和苏璃探讨探讨未来的人生大事,可惜苏璃压根没给人机会,早早地上了马车,起航回家。
其实灵梦公主也想同她一起的,只不过现下的时日并不合适,况且也还要把眠月公主给送回去,便只好分道而行。
这一路上也没再有什么意外了,没有人拦截,没有人围杀,不会有莫名其妙升起的黑幕,也不会跳出一个恶魔递给你一枚记忆珠。她坐在马车中,想着自己的心事,摇摇晃晃着向着苏府而去。
抵达苏府后,苏霖弦并不在家中,外出行事去了。她与娘亲贴了片刻,说了说今日的趣闻,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了修行。
其实她曾经也挺刻苦修行的,只不过,恶魔 岛之行以后,她更清楚修为的重要性。如若手中有力量,能做到像司宗主或者老剑神那样强大,便不会发生那么多无力的事了。
洛魂的力量,也同样是力量。不论心底愿不愿意接受,这成为自己的东西已经是既定事实,借用而来,修行之后,便真正属于自己了。
……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了几日,苏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便就是修行与练剑,连苏霖弦也得夸赞几声,现而若是与阿璃打,怕是难易胜得过了。
于是,他们还真的切磋了一场,结果勉强算是苏霖弦胜了,但又胜之不武。他们说好的以同级修为比拼,可苏霖弦接下最后一招的时候,还是动用了超出规定修为的力量,最后胜出,倒是被苏璃鄙视了好一阵子。
期间,老爹倒是去往京城的颜家府邸去拜谢了一番,而苏璃借口染病并未跟去。待老爹回返,带来了颜姑娘尚未归家的消息。苏璃默然,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后来,灵梦公主寻了个机会,找了孙太医再给苏璃看过。孙太医对于苏璃的恢复很是高兴,苏璃便也再对这仁心的医者表达了郑重的感谢。
再往后,日子便平淡了许多。成日里便是修行,练剑,偶尔与灵梦公主玩闹一番,调戏调戏花璇郡主,乐趣自生。
于是,京城传言,苏大小姐与花璇郡主关系有缓和之相,这是不是代表王爷同苏家暗里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看吧,这些闲人,也只会编排谣言。
年岁悠悠,一晃而过。
转眼,过了霜降,便是立冬。落雪之后,天地素白,偶见几只南飞的鸿雁踏雪而行,姿态说不出的优雅与惬意。
而那素色的孤鸿今何在?
苏璃倚在窗边,呵了一口气,看着它缥缈而去,眼中说不出的复杂心绪,最后也化作了一抹散不去的思念与温柔。
我,大概是想你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