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白,或者说二丫,她的故事,还需要再往前推几年开始讲述。
在那时,还没有什么黑锦,她的脸,也自然也不是如今这般奇诡模样。那时的她,还要年幼几分,可那小脸蛋的清丽与惹人怜爱,便已经初见端倪了。
村里人都说啊,二丫这孩子长得可爱,再长几岁肯定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性格又懂事、乖巧。将来啊,若是能寻个好人家嫁了,家中可就发达咯!
这样的话,二丫的爹娘也就一笑置之。
可随着二丫再长大些,面相便更温润了,她爹娘寻常农户,也不知如何便养了个这般水灵的小姑娘出来。
于是,村中便有远亲近邻的动了心思,想要同二丫家结个娃娃亲。以前还能笑着和村中人说以后娃娃和你们谁谁谁家结亲的二丫爹娘,如今也动起了其他的心思。
镇上有几家大户,其中一家姓赵的,有个小少爷,年不及冠,姑娘都娶了几房了。虽然好色风流了些,但人还不坏,被他娶走的小妾娘家,都能得上不菲的银两。
而二丫家近些年来生活困难,三娃娃出生不足月,打娘胎里便带着病,看病吃药都得花钱。尤其是去年的种子有大雨泡过的缘故,收成极差,一年的活计可不仅仅是白忙活,本就无几银钱的老本还得倒贴不少。
且二丫哥哥大壮到了年纪,和邻村一个姑娘好了段日子,已经有了娶过门来的打算。只是对家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嫌二丫家赤贫如洗,他家的姑娘若是嫁过来,还不知得吃多少年的苦哩!
所以,不若就把二丫嫁去镇上的赵家做妾,换些银钱给大壮娶妻。这么一来,家中一儿一女便都有了着落,二老往后也能清闲些过日子,把三娃娃平平安安养大就好。
于是,二丫她爹便找村中先生看黄历,找了个适合姻亲的良辰吉日,便准备那日动身去镇上拜访赵家小少爷。
本来这一趟该是带着二丫一并去的,但先生不建议他如此。主动送上门去,那是讨好,是巴结,不会被赵家重视的。哪怕二丫的确生得跟花骨朵儿似的水灵灵的,但在人家眼中那便是落了下乘。
所以,要吊人胃口,要主动前去,还要找个托儿替你言说你家姑娘有多么多么漂亮,引赵家小少爷亲自来村中见上一面。待他见过,定会有跋山涉水终见奇珍的惊喜之感,一激动,一高兴,这喜事不就成了么!
于是,这桩事儿,从你送闺女上门,变成了赵家小少爷亲自提亲,性质就变了。二丫在夫家地位高了,赵家提亲礼钱丰厚了,咱们村还指不定能和赵家攀上些关系。
所以,你按我教你的去同赵家小少爷讲,把他引来村中一见便好。
这桩事,也果然如先生所料。二丫她爹找了个托儿,俩人按先生提供的说辞,一唱一和,把赵家小少爷引到了村中,甚至还因为哄得了小少爷高兴,一人得了一块儿碎银。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小少爷到了二丫家,一见二丫,当场被吓得亡魂皆冒,甚至还尿了裤子。小少爷连痛骂他俩都顾不上,连忙喊侍卫驾车,头也不回地跑了。
俩人一头雾水,也进屋见二丫,结果,比那落荒而逃的小少爷还要不堪,二丫他爹甚至是被当场吓昏了过去。
这是为啥呢?
事情,又得回到当日早上。
当二丫她爹踏上去往镇上的路时,大哥把三娃娃托付给邻居的大娘,带着二丫去往田里给新栽的秧苗守水,顺便把昨日未抛完的秧苗栽下。等到田里见了娘,娘便让她赶紧回去,说是今日有贵客上门,让她去寻二妞的三嫂的四妹准备准备,娘一会儿和大壮忙完就回来。
二丫不解其意,说是贵客需要她准备什么?自己留在这儿帮忙,做得不是更快么?
二丫她娘不好意思说爹娘已经准备将你嫁出去了,便板起脸来,说叫你去便去,娘已经跟人打过招呼了,听人安排便是。记得,去寻人家的时候,把家里那篮子鸡蛋带上。
二丫也不敢忤逆母亲,便与二人告了别,独自踏上返程。
二妞是村里开杂货铺的,人很开朗很大方,经常请他们小孩子吃糖。但她那个三嫂不太好相与,与二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精明,二妞每送一次东西总要被她数落一番。所幸二妞也不在乎,跟个大孩子似的,嘻嘻哈哈地应付,转头便又和一群小孩子玩在一块儿。
至于二妞的三嫂的四妹?
没听过。
起码二丫是真不认识这一号人,更不清楚她是做什么的,自己寻她又是要作何准备?这和家里要来的贵客,有什么关系?
二丫不明白。
但二丫会照做的。
村子当年因为防洪需要,建在了高处,所以从稻田回到村子,需要爬一段山路。而这条路二丫走过很多回,闭着眼都不会走错。只可惜,今天即将要遇到的事儿,和走不走错没有太大关系,不论她怎么走,都会遇上这事儿——这场奇怪而诡异的恐怖事件。
许是,就真像很久以后黑锦所说的——
“你以为的异变横生,保不齐都是命里注定。”
这都是以后才需要评述的问题,二丫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她在那片山路林间,见到一棵树皮上被剐了两刀的松树,正往下淌着紫黑色的黏稠液体。
松树树皮上被剐两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二丫早已司空见惯了。要说,见到树皮上没被一左一右剐两刀形成一个“v”型的豁口的松树,那才少见。一般到豁口底端,会连着极为绵密的编织袋用来收集松脂,这可是能去镇上卖掉的好东西,亦是农户的一种生计。
可松脂,一般不都是淡黄色的吗?这紫黑色的又是什么东西?
二丫年纪尚轻,自然保有孩童的那份天真与好奇。尤其当下爹娘与大哥皆不在一旁,于她而言更为自由。
于是,她前去了一眼,才发现这棵松树的背面还有一处豁口,但下方没有盛松脂的编织袋。而方才所见的那豁口下方的编织袋,已经小小盛了一点点的紫黑色液体。显然,这棵松树已经被采过一次松脂了,这是有人为了榨干这棵松树的价值,换了个地方开口子,时间可能也就这两天。
二丫好奇地碰了碰那紫黑色的液体,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用手捻了捻,手感很黏腻,大约比家中用的菜油还要黏稠一些。
莫不是这棵松树成精了,所以流出的松脂才是这种颜色?
二丫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转头便想离开。这是人家的松脂,要是被瞧见自己在这儿乱动,怕是要被责备擅动人家财产了,还是尽早回去、完成娘的任务才是。
可下一刻,她的脑中突然一阵刺痛,像针扎似的,顷刻间便让她没了知觉。
无人在意的树林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姑娘,穿着寻常的粗布麻衫,躺在其间不省人事。而她此前所碰过的紫黑色液体,一点一点透过皮肤渗入她的体内,而渗入之后的肌肤,依然光洁水嫩,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更为奇诡的是,编织袋中先前所盛得好好的液体,如今竟也能穿过编织袋的网眼,落到了小姑娘的肌肤上,便像之前一般渗入进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那松树豁口处流出的松脂,却已全然不见紫黑色的痕迹,豁口下尖端储着的一点点,也成了几近无色透明的松脂,仿佛那紫黑色就从未出现过一般。
硬要说的话,倒是像这一小团黏稠的紫黑色液体从这棵松树上转移到她体内,这才出现了这般诡异到无法解释的情况。
二丫像是睡着了般,就这样躺在林间,柳叶儿似的弯眉轻轻蹙起,似乎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眉心也因此拧出了皱纹。就在这拧出的皱纹之中,一抹紫黑色流光,悄然出现……
村中。
二妞的三嫂的四妹已经在二丫家院子里等了一会儿了,不过她不介意再等一会儿。为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做妆造,也并不多见,为此等等也无伤大雅。
四妹是镇上做胭脂水粉生意的,对于给人化妆亦是手到擒来。先前,二丫她娘来寻过她,让她帮忙在今日替她家闺女化个好看的妆,争取在夫家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对于这种事儿,四妹并不认同,太小了,二丫年纪还太小了,现在谈婚论嫁什么的,未免太早了。但这是别人的家事,既然人家这么要求,她照做就是,只是可惜了二丫那么一个小美人胚子。
又过一会儿,四妹总算是等到了二丫的归来。在她眼中,二丫这便是贪玩了才回来晚,瞧这小脸蛋,左半边脸都有黑线似的印记,大概是木炭一类的东西在脸上划过造成的印子。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
二丫问道,小家伙还挺警惕,眼中写满了不信任。
也是,村中人大多认识,自己又很少回村,虽然曾经见过,但现在她对自己大概是没了印象。
“我是杂货铺二妞的三嫂的四妹,受你娘所托,来给你做妆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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