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地派来了使者,在与老龙上次匆忙一战的数年之后。
无光之域消息的传播可谓是慢到令人发指,原因有三——
一是天因,环境的恶劣,诸如罡风、雷暴、迷雾、熔岩灰云等每一项都能轻易置人于死地的天灾,导致在无光之域中穿行的人不多,只有在诸多天灾的窗口期才有较大的人员流动,信息也便随之闭塞。
二是地缘,无光之域乃是兰因斯面积最大的一块地界,消息传递也随之而慢。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兰因斯大部分地区根本不适合生存,而永无天日的无光之域更是其中尤为突出的存在。
三是**,多次强调,生活在无光之域的人,就没有以诺德尔撒标准的真正意义的良善之人,谁人与他人相交,总会充满恶意地欺瞒,这便导致消息在传播过程的进一步混乱与失真,甄别消息的真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过了数年,鲁门领主是堕天使的消息最后也还是传出去了。破晓之地的莱汀一脉,作为全兰因斯唯一拥有堕天使血脉的家族,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
于是,黑锦见到了这位来自莱汀一脉的使者。
使者显然是有备而来,为了弄清楚她在莱汀一脉中的族谱位置,竟拓了一份系谱图来此,试图与她辨明她的亲生父母是谁——是的,莱汀一脉内部也无人清楚她的血脉是源自谁的。
与其说是没人清楚,倒不如说是没人想说。毕竟,自家有没有丢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件很难判断的事?莫非莱汀一脉还有丢孩子的传统,丢的人太多了所以找不着父母?
荒唐,又可笑。
就当使者依照莱汀一脉的要求,还想取走她的十滴血液时,她终是乏了,把使者赶了出去。这场由使者代劳的荒谬认亲环节,也到此为止。
并非是她念旧才不杀使者,她从小至今,从未受到过莱汀一脉的任何恩惠,甚至连一个莱汀一脉的人都不曾见过,自然无旧可念。不杀,只是为了让他能把自己的态度传达给莱汀一脉——
老娘在此落地生根,活得很快活,不需要什么同家族的与我假意嘘寒问暖。当年老娘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尚且能活下来,如今更不需要你们担心。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认亲这种荒唐事,不必了,以后也都免了。
既然使者能全须全尾地来到鲁门盆地,甚至只是独自一人,其人的实力之强、对无光之域的熟悉,也便可见一斑。所以,放他一个人回去,黑锦也是放心地很。
接下来要做的,是全心全意修行,化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努力提升自己。
上一次与奥尔加隆的交锋,差距已经缩小到可见范围之内了。这并不代表奥尔加隆再无寸进,而是黑锦的进步速度太快太快,快到哪怕是寻常人都要卡上一段时间的关隘,对她来说形同虚设,看起来便是敌人每一次都一样,而她却一次比一次强。
她相信,如果奥尔加隆只是上次对战之时的那种水准,击败他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但奥尔加隆上次也未尽全力,胜负之手,暂未可知。
此外,等自己与莱汀一脉决裂的消息被使者带回去,再从破晓之地传回无光之域,中间可还有数年时间。这几年,又够自己将自己拔高到一个新的境界了。
世间之事,大抵总不遂人愿。黑锦猜测,大概是自己强硬的说辞让莱汀一脉感觉到了冒犯,所以这消息的传播存在他们的推波助澜,才那么快又传回了无光之域深处,前后算算,才三两月而已。
不过,也无所谓了,来就来嘛!
黑锦眼中,开始闪起了妖冶而疯狂的光。
这是藏在每个格兰人骨子里的狠厉与疯狂,此刻,将她心中的暴戾与压抑悉数点燃!
奥尔加隆集结部队还没那么快,更何况那多疑的老龙恐怕还会去确认消息真伪,以免被莱汀一脉的人偷袭,形成里应外合的包夹之势。那他苦心经营上千年的多拉贡山脉,可就给别人做嫁衣了。
所以,这便是黑锦的机会。
她要主动潜入多拉贡山脉,先一步刺杀奥尔加隆!
此战,必胜不可!
于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这么形容大概属于废话文学,无光之域本就不见曦月,自然中,只有寥落的残星或暴雨时的雷霆能提供些许光亮。
应该这么说,此战,永夜亦如白昼,冲天是火光由冰霜所掩,但那炫目的魔法光亮,便是这多拉贡山脉的太阳,让所有适应了在阴暗中生存的格兰人双目刺痛,心中的恶念似乎都由此无所遁形。
多拉贡山脉领地的领民本是不太在意的,谁人胆敢在此造次,一会儿就被料理掉了,连尸身与名字都不会留下一鳞片爪。
然而,今日,这剧烈的波动似乎持续得有些长,长久的白昼让一众格兰人甚至分不清时日的流逝。极冷与极热相互交替,酸雾与冻雨接连肆虐,来自深渊的幽冥之力将山头都崩碎无数,而宛如禁咒的龙语魔法更是点燃了整个永夜。
多拉贡山脉领民后知后觉,今日的来者,似乎非同寻常?
这场大震颤一连持续了好几日,将多拉贡山脉一带打造成了永昼的奇迹之地,甚至还有其余领地从未离开过无光之域的格兰人前来一探究竟,看看传说中的白昼到底是什么样的。
欣赏白昼,还有各式各样魔法湮灭时的焰火看,这一趟,只要人没死那可就赚大了——但对战中的二位可不管余波弄死了多少人,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他们无时不刻不想把对手撕烂,挫骨扬灰,但又没有能力速战速决。黄金种族天然的顽强生命力,在此彰显无疑。
可惜的是,这一战因为第三方的到来而被迫终止。
艾德里安,埃罗尔荒原领主,号称最接近传奇的术士,与冰霜巨龙奥尔加隆是同等层次的存在。
黑锦与奥尔加隆都不愿让艾德里安得利,于是终止了这场长久分不出胜负的战斗。
奥尔加隆自然是心惊的,他不曾想,那个在数年前还是实力低得入不了他眼的格兰人,如今竟然已经和他打得难解难分了。这一回他可没有留手,是真正全力以赴的,那个格兰族女人进步的速度,着实让龙忧心。
然而,奥尔加隆因忌惮黑锦而对其多加观察时,竟不曾注意,艾德里安已经绕去了他的身后,将他笼在了术阵当中!
长久的平和,让即便是多疑的他,在战斗中还是少了分谨慎与机敏。
奥尔加隆又惊又怒,竖瞳几乎眯成一线,在术阵的压制下,他甚至没法做到第一时间展开龙躯,更无法发挥全部实力。而黑锦似乎早有预料,在术阵张开的一瞬间,六翼扭曲着舒展而开,魂刀灰羽在息壤之力、真名之威、堕天使之血的三重注入下,亦挥出了时空崩碎、天地寂灭的一击!
艾德里安对这个临时盟友很是满意,果决,狠厉,而且很美丽。
但他不是那条老龙,不会过多注重于此。他在术阵后续的变式中还留有一手,一旦有机会,他不介意把黑锦一同除掉,一连杀死两大领主,他的声望,在无光之域将达到顶峰!
唔,你问声望有什么用?
他们这些生活在荒芜苍凉的无光之域的罪民,还能有什么别的渴求吗?
不巧的是,就如同艾德里安想顺手把黑锦解决了一般,黑锦也正有把他一同宰了的想法。
嚯,你问理由?
无光之域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这是罪恶之地,是息壤最初诞生之地,是创世之种的孕育之所,亦是万古之骸沉没的废墟。这里没有所谓的良善,出卖与背叛更值得推崇备至,如果有利可图,那便更好不过。
不过,于黑锦而言,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把这统治了多拉贡山脉上千年的老龙给宰了,艾德里安并不在她的第一猎杀目标里。
所以,借着艾德里安对奥尔加隆死死的压制以及术式符文对削弱,黑锦的六翼作刀,真名为刺,与从血脉中孕育的命器——魂刀·灰羽,一齐贯穿了老龙的躯体。
最后时刻,奥尔加隆还是挣破了束缚,恢复成了那数十丈身长的冰霜巨龙。可艾德里安也很阴险地准备好了绞线,在他化龙的那一刻,膨胀的身躯也撑不开绞线的弦切——他几乎是自己将自己肢解的。
但黄金种族的生命力之强悍正体现于此,他依然能咆哮着,引发了足以引发天地尽灭的毁灭性龙语魔法。这浩大到能改变无光之域天气的魔法波动,若是按照秩序之地对魔法的划分,属于当之无愧的传奇级别禁咒。
老龙自己的实力水准都没有传奇呢,这只能证明,他是真的即将迎来生命终章,这才召唤了这场永冻之域的暴风雪。
于是,无光之域,往前数上千年,第一次迎来了雪,如刃落下的雪。无数格兰人还来不及惊叹,便被这极寒的风暴冻成冰雕,最后被扑簌落下的雪切成了无数碎块。
多拉贡山脉已是血流漂杵,可战斗,还未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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