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明时,颜霜携着苏璃,悄然离开碧血总堂。不过,在离开之前,颜霜还是留了两个玉盒在房中,具体是什么,颜霜不曾说,苏璃也不曾问。
清晨的碧血总堂,依然人来人往,接取任务的,提交任务的,值班交接的,事务咨询的,忙碌地像小城小镇上的菜市场,却又有着菜市场不曾见过的高度秩序与安静。
虽然执事或弟子大多比较可亲,但不知是不是建筑风格的原因,整体依然显得肃然而森严。
“接下来,我们去何处?”苏璃走在虹桥上,好奇地向下方的云雾张望,顺便问了颜霜一句。
“先回殷乾峰向师父回禀,再往后,便皆随你我。”颜霜道。
“那好啊,我们可以回蓝晶,我把你介绍给我爹娘。”苏璃理所应当地颔首,“正式的,以未婚妻的身份。”
“那我还是觉得你应当先向我师父下聘礼。”颜霜一本正经地道。
“这不是先带你回去看看嘛,聘礼什么的让我爹娘去开,两家一合计,姻缘这可不就成了么!”
“净贫。”
“我认真的。”
颜霜忽的顿住,侧过来看向苏璃,掐了掐她的脸,终是绽开笑颜:“那便再好不过,我可要风批霞帔、十里红妆。”
“不蹬着皇家脸面,要什么都依你。”苏璃自是一口揽下。
或许,洛魂那些未尽之事,苏璃的确能完成呢?
……
待到殷乾峰,山门畅通无阻,司宗主依然着着素衣于竹林中清修。颜霜将藏书阁之行以及与楚厌辞的会话尽数如实禀告,司宗主也未见有多少神色变化,依是安静修行。
直到颜霜回禀完毕,司宗主这才睁开眼,轻声道:“楚堂主乖张惯了,向青烨坐实也便罢了,如今竟还与你们讲故事,约莫还是太闲了。”
“此事是弟子先作询问的。”颜霜还是尝试替她的亲师叔开脱一句。
“依你们二人各自的性子,我自然知道会是什么境况。”司无琰笑了一声,“如何,为师的形象崩塌后,还剩几分如初?”
“师父永远是师父,我只心疼师父忍辱负重过久,无法快意恩仇。”颜霜答道。
“这会是奏儿所想,但不应是霜儿所想。”司无琰摇了摇头,“不过,不论奏儿还是霜儿,皆是我的弟子。”
“那我呢?”苏璃从旁冒出了个头。
“你是拱白菜的猪。”司无琰睨了她一眼,神态表情端的是高贵冷艳。
苏璃:?
不是,怎么到我画风就变了一个样?
“那我也是真真切切拱着了。”苏璃气不过,往颜霜身边蹭了蹭,颇为不服气地道。
司无琰倒没有接着这打岔的话继续下去,而是切回正题:“往南疆之事不必急切,待时机成熟去便好。”
苏璃正襟危坐,问道:“敢问宗主,何谓‘时机成熟’?”
“天时地利人和。”
“如此概念似乎有些宽泛。”
“当诸多事件将你推入不得不往南疆走一趟的时候,便是时机成熟。”
……
行吧,还是谜语人。
最后,二人向司无琰行过至高大礼,而司无琰交予了颜霜一枚玉石,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至于那玉石是什么东西,或者说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在场者皆心照不宣。
苏璃的本次圣临宗之行,差不多算是走到了尾声。寻回了霜儿,得到了千年灵髓,修为剑法皆有长进,还接取了圣临宗主的两项任务,来时的目的基本完成,也有不少额外收获,对这世界的真相,亦是多了几分了解。
如今,大约的确需要回家一趟,报个平安,顺便,把霜儿以娘子的身份介绍给他们。
她才不管什么同性之恋惊世骇俗呢,也不去想他们究竟能否接受。再者,她就是喜欢霜儿,无关性别因素,只是恰巧她的霜儿也是女性而已。
就是这样。
不过,在离开殷乾峰以后,于山道间,她们还偶遇了另一位长期客人——一只长着六条蓬松尾巴、毛茸茸的白色狐狸。
苏璃的确还是第一次见白惊鹊,初次见面,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六条蓬松如云、胜雪无瑕的长尾,正舒缓地摇曳舒展着,每一次摆动都似搅动了周遭的光线与气流,荡开一圈圈无形却令人目眩神迷的涟漪,让此间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起来。
“霜儿你看!”她下意识地扯了扯颜霜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与赞叹,“好漂亮的狐狸,居然还长着六条尾巴,我从未见过这种狐妖。”
苏璃并未压抑声音,那白狐自然听得苏璃所言,梦幻般的粉紫色眼眸轻轻一转,便有潋滟春水荡漾,带着几分审视与打量的意味。
苏璃被那目光一扫,心头莫名一跳,本能地便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
该死,自己方才好像被什么惑了心神,竟未第一时间挣脱,险些落入到迷乱心境,这狐狸很不简单!
她看向颜霜,却见她行过一礼,不咸不淡地向那狐狸问了一句:“白公子好雅兴,竟还能于此山道间观察圣临弟子往来,不知可否看出什么门道?”
“不见门道,白某只是正好路过此处,便于此休憩。”白狐道,声音空灵澄澈,却又隐隐带着股媚气,甚至让人难以分辨出雌雄。
苏璃倒是静下心来,开始着眼于事件变化。显然,从称呼上来看霜儿与那白狐是认识的,从态度上来看霜儿与他似乎并不融洽,这只白狐,又是什么身份?
“数日之前所生之事,乃白某之过,望颜姑娘见谅。”
“我只是小人物,此事,你理应向青烨、向阿裳他们商议,而非是我。”
“白某开罪于四位,诸君并无重要与否的分别,只是白某不曾见颜姑娘而不曾将歉意送达,而今身边这位……”
“这位是苏璃姑娘,乃我结发。”颜霜道。
苏璃在旁,呼吸不免为之一滞。“结发”二字,虽然简单,但也带着宣示主权般的平静而有力,像是多年佳偶,才能将此称谓以和婉道出。
霜儿她……大约也认定了吧。
苏璃含笑,行过见礼:“苏家苏璃,见过阁下。”
白惊鹊垂下狐首:“南疆狐族,鸠水白狐一脉白惊鹊,见过苏璃姑娘。”
再抬首时,那双粉紫色的眼眸中,满是对苏璃的审慎之意。能让颜姑娘这般仙子抛却世俗观念而为之倾倒,此人定也有着过人之处。虽然眼见不可得,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本就不能以自己的主观来臆断他人。
苏璃呢,对这六条尾巴的白狐亦是颇感兴趣。她对于狐族与圣临宗之前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但通过洛魂的片段记忆以及与诸人的交谈,算是知晓了个大概。因此,在圣临宗出现一只上千年修为的六尾白狐,这件事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更关键的是,按照他与霜儿的对话,几人曾在数日前有过会面,且这场交谈的结果并不算好,才会有白惊鹊开罪四人。不过,这白狐的性格也算稳定,能屈能伸,寄人篱下,也会主动致歉。
不过不甚清楚的是,他是真的性格如此,还是有什么其他图谋?
唔,好问题。
“前些日子,我曾与宗主商议过南疆的部分事宜,宗主说她会令人出发前往南疆。如今看来,果然是颜姑娘。”白惊鹊道。
“阿璃才是此行首选,我不过是陪同。”颜霜摇头道。
“不敢当,此行若我一人定是举步维艰,霜儿才是此行中流砥柱。”苏璃笑道,把颜霜给自己戴的高帽子又还了回去。
“二位皆是人中龙凤,皆为不可或缺,何必分个主次?”白惊鹊把高帽子给俩人都戴好,“想必二位对南疆之行已有清晰的筹划,但有些事,恕白某多言几句。”
“能有白公子的赠言,于我们无疑是醍醐灌顶。我已布下屏障,白公子但说无妨。”颜霜做了隔绝声音的布置,对白惊鹊作了请的手势,款款笑容,端的是大气明艳,其语言神态,倒有了几分她师父的影子。
“颜姑娘所修圣临古法,尽量避免在南疆施展,赤狐对其敏感,易起争端。”白惊鹊道。
“此事在宗主处有耳闻,只是为何赤狐偏对我圣临古法有感知能力?”颜霜问道。
“赤狐一脉极其敌视我白狐一脉,与白狐交好的圣临自在敌视之列。据悉,赤狐一脉创下一门心法,便是专精于感应白狐与圣临古法,要求赤狐子弟悉数修习。”白惊鹊答道。
“何必如此,能有创下这种心法的功夫,何不研究更强盛的战斗技法,提升自己永远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苏璃道。
“赤狐偏执,但并非愚昧,若能轻易创造,也便不会剑走偏锋至此。”白惊鹊摇摇头,似是无奈,亦是对同族的惋惜。
“世事无常,谁又能说得清呢?”颜霜亦是叹道,似乎也想起了过往种种。
至于白狐和赤狐掐起来的原因?
颜霜没有问,苏璃也没有问。
这个问题,早就不重要了,双方相互敌视至今,早已发展成了世仇的关系,似乎一方生而便是该厌恶另一方的。至于最早起冲突的原因,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
有时间纠结起因,不如想想该怎么把对方除尽,这才是他们真正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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