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结束后，段钰如蒙大赦般摘下厚重的眼镜，把脸埋在臂弯，趴在桌子上睡觉。

意识刚要模糊，肩膀就被一股大力晃醒了。他皱着眉，抬头一看是薛烬。薛烬憋笑憋得脸红，段钰朝他翻了个白眼。

打扰别人睡觉，还笑的一脸贱样，真够让人讨厌的。

段钰不耐烦地重新把头埋进臂弯，闷声开口：“什么事？”

薛烬好像也听出段钰话里的火药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同桌我刚来，带我去厕所呗。”

段钰叹了口气，摸索着眼镜带上，抬头看了看教室挂着的钟表。

七点五十七

“你下节课下课再去吧，”他指了指钟表，“下节是老杨的课，迟到了会被罚站的。”

薛烬当即就不乐意了，“同桌，我会被憋死的。”

“那你就地解决啊。”

段钰真的无语了，明明教室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找他，居然还打扰他睡觉，果然脑子坏掉了。

薛烬像是被段钰这句话噎住了，愣了两秒，随即垮下脸，可怜巴巴地拽了拽段钰的校服袖子：“小钰钰，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当积德行善……”

段钰被薛烬这声小钰钰弄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为了让他不再烦自己只好带薛烬去了厕所，正好他也有了灵感。

厕所在走廊最尽头，而段钰所在的班级是高二五班，在最尾处，走过去要两分钟多，他怕迟到就拉着薛烬的手，一路跑着。

薛烬的手比段钰的大。他可以感受到薛烬掌心处的温暖。

薛烬低头看着被段钰握住的手，嘴角勾起，紧紧反握住。

段钰没跟他计较这些，一路带他跑进厕所。刚要拉下裤子，就听见薛烬贱兮兮的开口：“小钰钰，要不要比一比？”

段钰先是愣住，随后反应过来。

“比你妈。”

段钰抖了抖小小钰，整理好衣服，打算回教室。转身就看见薛烬在蹲坑。

他在蹲坑，他居然在蹲坑！！！

段钰叹口气，生无可恋的捂着脸，“上大号为什么不早说？”

薛烬有点不知道所措，无助的开口：“啊？你生气了？怪我没给你留？”

留？留什么？

段钰被薛烬气的想笑，对他抱拳表示佩服，阴阳怪气的嘲讽着：“不愧是沪少，思维不是我一个农村人比得上的。这此等美味佳肴还是留沪少您一人品尝吧。我先走了，迟到了自己罚站去吧。”

段钰说完这话，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想往教室走。背后却传来薛烬慌乱的声音：“哎！小钰钰你等等我！”

段钰停下脚步，抬手看了看腕表。

八点零五，哈哈，迟到了。如果他一个人回去肯定去会被老杨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还不如拉着薛烬一起，老杨如果问，就把锅推给薛烬一个人。

段钰不禁被自己的想法笑出声，觉得自己好欠打。此时正在蹲坑的薛烬见段钰背对着自己发呆又叫了他一声。

段钰转身施舍给薛烬一个眼神，大手一挥，“看你是新生的份上，勉为其难等等你。”

说完就靠在厕所门框那闭眼休息，段钰还没变态到要看一个男人拉屎，有点重口了。

下课铃响起，段钰猛然醒来。睁眼就看见薛烬一脸讨打的看着自己。

这个杀千刀的，绝对是故意的。好死不死的，自己居然靠着厕所门框都能睡着，他也真是佩服他自己了。

顿时也不想管薛烬了，一脸生无可恋的走回教室。刚进教室门就被赵馨叫住。

“段钰你干啥去了，大河马的课都敢逃，他现在在办公室等你呢。”

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出门去。

……

“段钰，你还想不想好了？！”

段钰站在老杨办公桌前低头不敢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老杨每次骂他的时候他总想笑。憋也憋不住。

老杨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月考成绩单，示意段钰上前，“你语文考80分，数学考8分。段钰啊，你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数学有意见？”

段钰抿嘴不说话，心想着数学根本就不是给人学的。

老杨拿出他的语文月考卷翻来翻去看了看，气愤的拍在桌子上，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幸好办公室只有段钰和老杨两个人，要不然得尴尬死。

“语文作文为什么空着不写？你就算写几个段落也有分啊，而且这次是写亲情的，这不纯粹是在送分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段钰还是保持沉默，一言不发的把头更低了几分。

老杨看他这个样子无奈的拿起保温杯喝了口媳妇给自己泡的养生枸杞茶，说：“这周五你等我带你回家，我去你家家访一下。我问问你妈你究竟还想不想念了！”说完他摆了摆手让我回去。

段钰撇了撇嘴，暗自腹诽。他本来就考虑着退学，反正父母也不在乎他，他打算退学后就去打工，随便找个班上，攒点钱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段钰回到教室就看到薛烬那家伙趴在桌子上睡觉，一脸怒意快步朝他走过去，猛的将他摇醒。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薛烬被段钰摇醒，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伸手揽住段钰的肩，揉了揉他被冷风吹红的脸蛋，“小钰钰，”尾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又发什么小脾气？”

他在段钰耳边吹了口热气，段钰顿时觉得如芒在背，慌忙挣开他的胳膊。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道：“薛烬，我喜欢女人。”

薛烬的动作僵在半空，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骤然眯起，像被惊扰的猎豹。他沉默了几秒，突然低低笑出声，他往前又靠近段钰几分，语气带着戏谑：“小钰钰，你反应也太大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

段钰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屁股，铿锵有力道：“是男人就不能让自己屁股开花。”

薛烬被段钰逗的哈哈大笑，吵到了窝在自己桌子上补作业的褚则君，他转头茫然的问段钰：“什么开花？”

他同桌漆不言把他身体转了过去，在他脑门上弹了下，“他说再不补完英语作业，一会你屁股就会被打开花。”

褚则君恍然大悟，眨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漆不言，“好同桌帮帮我写点呗，太多了人家写不完。中午回宿舍请你吃饼干，我亲手做的。”

漆不言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拿出模仿着他字迹写出来的英语作业，“给你，就知道你不爱写英语作业。”

褚则君抱着作业对着满脸笑意的用脸颊蹭着漆不言的胳膊。

薛烬看到褚则君这样，眼珠转了转，也开始模仿起他的行为，“同桌~人家也想吃你亲手做的饼干。”

褚则君被震惊到了，眼神示意段钰。

“你说他脑子是不是真有病？”

“你到现在才看出来吗，我都觉得他病的不轻，我想申请换同桌。”

薛烬见段钰不理他，还对着褚则君眉来眼去，随即又捏着嗓子叫了句：“钰钰同桌~”，没等他说完，段钰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一脸嫌弃道：“你家风水指定有点问题。”

说完也不理他，正好上课铃响了，正好这节是语文，正好可以补英语作业了。

这时候薛烬又凑过来跟段钰说话。

“哟，好同桌，中外合作呢。你倒是会雨露均沾。”

段钰刚想开口骂他，转念一想又改了口，“哥，帮我看着点老师呗，求你了。我英语一点没写呢。”

薛烬挑眉点头同意了。

补完英语段钰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一看时间还有十分钟下课，再听语文老师试卷才讲到第四页，他记得语文老师上节课刚讲完第三页吧，也是够墨迹的。

薛烬捏了捏段钰的手指，段钰转头看他，眼神在问他怎么了。

薛烬立着课本挡住自己，探出脑袋扫了扫讲台上的老师，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在安徽上初一，在一个下雨天放学回家的时候给了一个男生10块钱吗？”

“呵呵，下雨天我还骑我妈去医院呢。”

薛烬被段钰噎得一怔，随即低笑出声，“我说真的，你不记得了？”

段钰看他不像是骗人，又重新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个事。

记得那时他在安徽上了一年初中。好像是当时放学，在回家的路上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男生口袋里掉出二十块钱。他走的很快，段钰见他走远了，连忙捡起那二十。

反正捡到就是他的了，他可没打算还。转头去了小摊前买了份煎饼果子。

就在段钰悠哉悠哉的吃着煎饼果子的时候，突然下雨了。他把煎饼果子塞到书包里，打算回家吃，撑着伞快步往家的方向赶。

正好看到失魂落魄的薛烬，他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

可能是刚捡了他的钱，搞得有点心虚。段钰执伞上前问他怎么了。

薛烬闻声低眉看着，眼睛红得像兔子，看见段钰时明显愣了一下，“我打车钱丢了。”

段钰眼皮跳了跳，摸了摸放着十块钱的校服口袋。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于心不忍的拿出自己的备用伞和那十块钱。塞进他怀里，快速离开了。心痛的吃完了剩下的煎饼果子。

薛烬就这样看着段钰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

他看着手中的伞和钱，睫毛阴影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校服是初一的啊。

回忆结束，段钰只觉得那叫一个如鲠在喉。他说薛烬这玩意怎么刚见面就那样，感情是认识自己啊。

段钰笑着打着哈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看薛烬这个样子，因为十块钱赖上自己了？

可那是他自己的钱啊。

所以段钰打算把来龙去脉都告诉薛烬，来换一个安静的课间睡觉时间。

听完后的薛烬一言不发，但段钰感觉他要被气死了。

原以为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回忆，没想到是令人发指的被告。好，好的很啊。

“段钰，你真行。”薛烬咬牙切齿道。

段钰看了看时间，小心翼翼的从书包夹层把纯净和打火机藏在手里用袖子挡住，嘴里嘟嘟囔囔着：“早知道连那十块钱都不给你了，我又想吃煎饼果子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