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来的那一串叫鹿吃了，等他们吃完糖葫芦，热腾腾的馄饨也刚好出锅，三人没让秋婆婆端过来，自觉排着队等秋婆婆盛好端回桌前。

“婆婆您手艺真好，馄饨特别好吃！”鹿大口吹着热气，囫囵吃下一个馄饨。

“慢点吃，小心烫。”秋婆婆擦干手继续包着混沌。

“嗯！”

他们一边看人来人往，一边吃完馄饨。鹤不饿，吃了一半就不吃了，被鹿给包下。

鹿一边吃一边嘟囔。“浪费食物，也就我不嫌弃你。”

鹤喝了晾好的水。“又没让你吃。”

鹿；“你别管。”

叶濯支着头等鹿吃，垂着眼皮发呆。

鹤看他兴致不高，问。“是困了吗，要不我们找客栈休息去。”

叶濯抬眼拒绝了。“不用，还好。”

他看鹿激动了一路，自己也不是很累。

鹿闻言也一脸担心的看着他，虽然真的很想去玩，但如果叶濯困的话，她是一定不会逼着叶濯去的。

“真的吗，要不我们还是休息吧，明天再玩也不迟。”

“真的不用。”叶濯回答，他撑着精神笑了下。“我刚刚看那边河上有船，要去吗？”

鹿犹豫了一下，说。“不去不去。”

她看了眼鹤。“我考了一天的试，浑身没劲，还是先去睡一觉吧。”

鹤点点头。“是啊，我也有点困，平常这时候都该睡了，要是熬夜的话，我的羽毛要全掉完。”

鹿：“哈哈，变成一只秃鸡。”

鹤白他一眼，起身付了钱。“好了，走吧，先去睡一觉。”

叶濯看了眼远处的河岸，那亮着船灯，人影密集，看起来很热闹。

“去河对岸找吧，刚好可以坐船。”

鹿兴奋起来。“嗯！”

三人告别了秋婆婆往人群里钻，鹿被挤掉了支发钗，鹤看见了想帮他捡，刚伸手就被谁踩了脚，实打实的一脚。

“踩着手了踩着手了！”

那人这才察觉到急忙道歉。

鹿笑着接过鹤递来的发钗收好，看他被踩的手已经发红了。

“哈哈哈，这么急做什么，掉了就不要了，被踩了吧。”

“哼。”鹤拿手帕擦了擦手。“也不知道是给谁捡，没点感恩之心。”

鹿吐着舌头灵活的钻过人群抱住叶濯。“又没求着你捡，略略略。”

鹿笑的放肆，动作幅度大，差点撞上旁边小孩的脑袋。叶濯揽着鹿的肩才没让她撞到。

小孩长得清秀，眉眼带笑，视线划过时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再看一眼。

小孩盯着叶濯看了两秒然后继续向前走。

鹤被挤得难受，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化形变成白鹤飞向天空。

“我去前面等你们。”

他这一变闹出不小动静，人群涌动着，不知道谁抱的木头掉了，倾斜着砸下来，直往小孩脑袋上逼。

鹿见状冲上去，堪堪抱住木头才没砸向小孩。

鹿松了口气，问小孩。“你是谁家小孩？父母呢？”

小孩嘴角一弯。“都死了。”

“啊。”鹿面色一僵。“抱歉啊，那谁领你来的？”

这小孩穿的干净整洁，绝对有人照顾。

她想着个主意，拍拍小孩的头。“别怕啊，姐姐把你举起来找。”

鹿用妖力一手举起木头，一手举起小孩，大喊。

“谁的木头掉了，谁家小孩丢了，快来领啊！”

叶濯瞧了眼木头底部的裂痕看向被举起的小孩。

小孩此时根本笑不出来，一脸震惊。

她这一喊，又闹起不小风浪，很快就有人把木头领走了。

鹿两手拖着小孩，自顾自大喊。

“谁家小孩丢了，再不来就要被妖怪抓走啦！”

小孩：……

小孩扭头，正好对上叶濯的眼，他道。“让她把我放下去。”

叶濯没搭理他，扭头继续站着。

小孩：……

“哎！妖怪在哪！？”

人群中伸出一只手，一蹦一跳时不时漏出一双明亮的如同翡翠的杏眼。

“苏兄！？”

青年一手扶着剑避免撞到别人，一边挤过人群。

他一头炸乎乎的短发，笑得明媚，对鹿说。“不好意思啊，这是……这是我家小孩。”

鹿没急着把小孩给他，抬头问。“小孩，认识他吗？”

小孩不想理这个人，伸手去揽青年的脖子。

“抱着。”

青年笑笑，鹿这才把小孩放下，小孩抱着青年就不撒手，头也不扭。

鹿揉揉胳膊说。“人这么多，看好小朋友哦。”

青年点点头，抱着小孩。“真是谢谢啊，麻烦了。”

他一顿，又说。“哪里有妖怪啊？”

叶濯清楚看到小孩背影一僵，然后死死搂住青年。

鹿没注意到，笑着回答。“没有的，我开个玩笑。”

“哦哦。”

青年又谢过两人才包着小孩离开，本来他想把小孩放下来牵手的，但小孩执拗着不肯。说刚刚就是牵手没抓紧才弄丢自己的，青年只好继续抱着。

离去时小孩盯着叶濯，直到叶濯察觉回头看。

“……”

他视线被青年腰间的反光吸引，由于光线昏暗，叶濯没看清佩剑的纹样。

再抬眼时，小孩把青年搂的更紧了，无声对着叶濯说。

“我的。”

叶濯歪歪头没表示。

叶濯揽着鹿终于到了岸边，鹤早已化成人形和船家谈好了价钱。

他坐在船上说。“你们怎么这么慢。”

鹿跳上船，又拍拍身旁的位置让叶濯坐过来。“见着个小孩，帮他找家长了。”

“找着了吗。”鹤问。

“当然，我喊半天呢。”

鹤撑着手抬头说。“那是你喊的啊，我和船家以为谁杀鸡呢。”

鹿气得跺他一脚。“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鹤没躲，笑道。“我是鹤，不是狗。”

“都一样！”

河上的夜景极好，水波荡漾，河上船灯不断，到处是嬉笑，还有琵琶声，清脆入耳的歌声悠长飘荡。

鹿听的开心，赏了许多钱。

“姐姐们唱的真好听，如听仙乐。”

她嘴甜，再加上旁边坐着俩俊俏少年郎，看来时惹得歌女都红了脸，羞答答的。

歌女们笑着跟在他们船后唱了好几曲，直至他们要上岸了才停。

鹿走前站在船上向歌女们招手。

“繁弦进关纽，塞管裂圆芦。送给姐姐们。”

她双手合拢，指尖张开带出无数明亮的萤火。鹤看她一眼，打了个响指，河岸上的船灯尽暗，只剩下鹿手中散发出的亮光。

萤火从鹿手中飞出，围绕在歌女身边，经过处皮肤更显明亮透白。

萤火飞向天穹，轰然四散，变成绚烂的烟火，占满天空。

本无惹惊鸿意，怎奈惊鸿入心

下了船，鹤挥手点亮河上船灯，河上又恢复了热闹，歌女们挽留着行送别礼，歌声随船远去。

鹿的指尖还停一只小萤火，她搓灭后炸成一簇小火花，逗得一旁孩童丫丫乐。

三人溜达着找到间客栈，走进去一看，竟还是熟人。

“老板，一间房就好。”

“两间。”

“你变成个小孩还自己住一间啊，浪费，只要一间就好。”

“……”

青年正在口袋里找银子，站在他身边的小孩听见动静扭头看向他们。

鹿笑着和小孩打招呼。

“小朋友，又见面啦。”

小孩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大娘好。”

鹿：“……”

“没礼貌。”

青年刚搁完钱就敲了小孩的脑袋。

小孩：“……”

林鲲回头见着三人，笑道。“好巧啊诸位。”

鹿决定不跟小孩一般见识，向林鲲打招呼。“是挺巧，你们也住店啊？”

“嗯。”

林鲲应了声，老板收了钱叫小二带林鲲两人上楼。

林鲲拉着小孩对三人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小二身后上楼。

鹤要了三间房，他们刚吃过馄饨，一点都不饿，就各回各房洗漱休息了。

叶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眯了半响他又一惊起来，揉了揉头发去洗漱换衣服。回房时他隐约听见隔壁房有些动静，有股子莫名的腥味，不过他太困了也没怎么注意，转身就回房睡了。

夜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破寂静。

接着是巨大而连续的撞击和呜咽声，而后门被打开，走廊里传来女子的抽泣和求救。

她像是跪在地上挪动，双手拍打房门。

“有人吗？救命啊，有妖怪……”

有些房间灯火亮了，女子就去敲，恳求着对方开门。

无一回应。

“吱呀——”

她身旁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青年，他站在微弱的烛火下打量女子。

紧接着，是第二扇，第三扇门。良久后，是第四扇。

林鲲门开的最早，他注视着女子，而后对房间里说了什么，便提了盏灯走出来，身后跟着的小孩死死攥着他的衣角。

他把灯搁在女子脚边，蹲下身映出了他的脸。而后第二三扇门打开，鹤和鹿相互对视了一眼，快步走来。

“发生什么了？”林鲲问他。

女子抽泣着浑身发抖，她头发凌乱，身上穿着单薄，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穿好。

女子谢过她，安心了一些。

“我夫君被妖怪抓走了。”

鹿把女子扶起来，把她带回自己房间。“屋里说，外面凉。”

鹤和林鲲分头去追，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鹿让女子坐在床上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有无伤口。小孩坐在屏风外等着林鲲回来。

他数着手里的串珠，身上映出一抹影子。

他抬眼笑了笑。

叶濯没理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鹿。”

“在。”鹿在屏风里头应了声。“你先坐外面，我给夫人先检查一下伤口。”

“嗯。”

叶濯乖乖坐在凳子上。

鹿隔着屏风跟他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而后把女子带出来。

鹤和林鲲是前后脚回来的，一无所获，只带进无数凉意。小孩坐到林鲲身上抱着他取暖。

林鲲拍了拍他的背，说。

“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

小孩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真的小孩。”

“那就从我身上下去啊，抱我这么紧做什么。”

“……”

鹿给女子倒了杯水，女子谢了后开口说。

“多谢诸位，我，我要去衙门报案，请六扇门来。”

林鲲从腰间摸了牌放到女子面前。

“夫人别担心，我就是六扇门的，有什么您和我说就行。”

女子瞬间抬头眼中含泪，双手捧起银牌仔细看后还给林鲲。

“太好了，多谢您.……”

林鲲：“林鲲。”

女子点点头擦了眼泪，说。“我和我夫君晚上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半夜他突然咳嗽抽搐起来，拍我去给他倒水......我就迷糊起身去了。然后我下床，好像踩着个软东西……那东西还叫了声。”女子眼神空洞，还沉浸在恐惧中，鹿安慰着拍她叫她慢慢说不要急。

女子勉强笑着，深呼了口气，又说。“我被吓着了，就摔到地上，然后我就怕得去摸灯……好不容易点着一看，发现床空了。我夫君就不见了，我就怕，然后跑出来求救，然后就是林大人您开门……”

鹤沉思片刻，轻声问。“您知道您踩着的是什么吗？”

女子摇摇头仔细回想。“软的，有毛，热的……其他就不知道了……”

“诸位……”她眼中的泪不断，却从未掉下来过。“我夫君他……能回来的吧……”

无人能回答。

林鲲起身，看着女子面色沉重。“我会尽力的。”

鹤也起身。“我们去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鹤和林鲲一起去了女子和他夫君住的房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许多房间的灯都点上了，却没一人开门，就连店中老板和下人都不见踪影。

三人穿过走廊，到最边处的房间里，这间房和叶濯的挨着，叶濯听了女子的话后比他们先一步来。

鹤和林鲲进门后就见他蹲着用筷子挑起一跟棕黄色的毛。

准确来说，是尾巴。

端部还带着干枯的血。

他睡前闻见的腥味应该就是这个尾巴发出来的。

鹤站到他身边俯身看了两眼，问。“这是……尾巴？从哪发现的？”

“床底。”

叶濯把尾巴挑到桌上，让众人看清。

林鲲把小孩抱起来站到凳子上说。“你看看是什么尾巴。”

小孩一脸无奈。“我又没见过，怎么会知道。”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仔细看了看。“黄鼠狼，狐狸，都有可能。”

鹿扶着女子跨进门，鹿嘴里嘟囔着。“什么味道这么腥……”

鹤问她。“夫人，您踩的是这个吗？”

女子看了许久，然后屏息颤抖着手往上摸了摸，点头。“应该是的......”

林鲲打开房间的窗户，外面连着一条河，他支着手看了会儿，手指移动间摸到什么黏糊的东西。

血。

林鲲指着说。“从这里把人带走的。”

小孩拿起手帕拉着林鲲去洗手。

繁弦进关纽，

塞管裂圆芦。

——唐杜牧《张好好诗》

我本无意惹惊鸿，

奈何惊鸿入我心。

——三国魏曹植《洛神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经年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