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房间,叶濯把摊开的书摞在一起堆好。
“冥帝说你要大典时候才来。”
“再不来我可要被偷家了。”茶壶里的水热,单燮就直接就着叶濯的杯子喝了。
他又倒好两杯,把没用过的那只杯子放到叶濯手边。
叶濯不理解他的意思,没多问,继续翻书看。
“昨晚是谁找你啊?”单燮看叶濯又打算看书便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问。他趴在臂弯里,只漏出如狐狸一样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
“合欢树朱景行。”叶濯收回袖子,视线依旧落在书中的文字上。
单燮哦了一声,没再打扰他。
目光里的叶濯如画中仙人一样,即使随意坐着,也透露出不可侵犯靠近的清冷疏离感。仙人垂着睫毛,如小扇子一样落下遮挡了他那双比明月还要动人的双眸。
叶濯的唇色不算淡,但也算不上红润,只是微微透亮着浅粉色的水光。单燮视线继续向下,毫无顾忌的盯着叶濯。
而叶濯只是翻了一页,继续看。
单燮喉结滚动了一下,仰头把两杯水都喝了。
翻到最后,叶濯把书合上放回书架,他还记得拿出来时的位置,依次抱着书把其放回原处。
“你来这做什么?”
“找你啊。”单燮动作不变,依旧趴在桌上看他。
“我没有告诉你我在这里。”叶濯把最后一本书放回去,轻靠在书架上。细窄的腰肢藏在宽大的外衫下,并没有通灵玉佩晃动发出的声音。
“解除掉,如果你在我身上下追踪术的话。”
叶濯讨厌这种感觉,他不清楚单燮提前来冥界的目的,也不想知道。唯一就是单燮为什么能精准的找到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完全暴露在单燮的视野下,潜意识告诉他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所以不论是谁,都不可以。
他已经给单燮很多让步了,但这是底线。
“抱歉……”
单燮坐直了身体,垂着脑袋看他。“我没有在你身上下追踪术……”
他撇了撇嘴,一头卷发没有生机的耸拉下去。
“是我看到凡丁了,他告诉我你在这里的……”
“你不要生气……”
叶濯视线微垂,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但真的会这么巧碰到凡丁吗。
“没有骗我?”
叶濯走到他面前,两手撑在桌上。
“没有,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凡丁。”单燮回道。“我没有想过你这么不信任我,果然,一别几百年,关系再好也会变的……”
单燮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强颜欢笑。
“没关系,我理解的……”
“……”叶濯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单燮一脸无辜的样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明明他也没说什么。
“抱歉……”叶濯坐到他对面,碎金色的瞳孔有些波动。
“我……”
“没关系……”单燮适时拍了一下他的手。“我理解的。”
“是我有些太过担心,昨晚你突然挂了通灵,我以为出事就连夜跑过来,是我多想了……”
“……”叶濯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白齿轻咬下唇,有些处理不了这样的局面。
“抱歉,以后不会了。”
“是我不好,但我真的很害怕再失去你……”单燮拉着叶濯的手,两手包裹住他的手,叶濯的手很凉,但单燮能给他暖热。他一双狐狸眼含情看他。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下次不会突然挂掉了。”叶濯没敢收手,垂头没看他。
“真的吗?”单燮握紧了他的手。
“嗯。”
单燮笑了,起身走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他抱住叶濯,拂过他的长发,一直顺到后腰而后抱紧他。
叶濯很少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浑身僵硬。
单燮抱着他等他适应后放松身体才缓缓松开他。
单燮捧起他的脸。
“我很爱你。”
低头,一吻落在叶濯眉间。
叶濯脑子空白了一瞬,眼皮眨了眨。等到单燮退开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单燮就静静等着,看着他。
“嗯。”叶濯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嗓子有些哑,轻轻回应了一句。
两人听曲听到了快晚上两个小辈才回来。
凡丁见到单燮一点不惊讶,笑着和他们招手。
两人买了一堆稀奇玩意儿,大包小包的背着,吭哧吭哧回了皇宫。
单燮说要去郁参那一趟,就没和他们同路。
叶濯回了房间后洗漱一番,才看到桌上的纸条。
落款是白希白。
问他是否有空,希望能当面一聊。
天色已晚,叶濯便捏了纸条飞出窗外,纸条纷飞出院子,飞往白希白的住所。
回答是明日申时。
在自己房里简单吃过了饭,门就被敲响了。
叶濯打开门,阴影遮盖住他。
叶濯侧身让他进来。
桌上的饭还剩些,单燮就就着叶濯的碗筷把饭吃完。
叶濯本想叫人给他重新准备一份,被单燮拒绝了。
“不用,我不饿,随便垫垫就行。”
“聊完了?”叶濯随口问了一句。
“嗯。”单燮咽下口中食物回答。“就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告诉他这两天住你这,等大典我再出来,免得一堆事情。”
“嗯。”他这有两间卧房,单燮来住也是够的。
“我明天要去冷宫一趟,一起吗?”单燮搁了筷子,看他。
单燮,单姓,是前小皇后的的姓氏。
上任冥帝有大小两个皇后,单燮的母亲单皇后便是小皇后。单皇后凭借大皇后怀有郁参时得了冥帝喜爱,于大皇后诞下郁参的第二年怀了单燮。
可随着单燮长大,单皇后发现单燮毫无灵根,无法吸收灵气于体内,甚至连凡人都不如,单皇后恼怒至极,暗中加害郁参不料被发现。
冥帝便将其二人打入冷宫永世囚禁不得出入。单皇后将一切怪罪于单燮,对其又打又骂,直至后来他逃出冷宫遇到了刚好来皇宫的叶子凌夫妻二人。
白墨心生悲悯,便从冥帝那把他要了去。
这些叶濯本是不知道的,他解除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是那次镜花水月中那块石头的记忆,他母亲的心脏。
也是那之后,他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可不等他多做思考,仙冥大战便爆发了,后是百年昏迷,直至遇到单燮。
“好。”叶濯答应他。
叶濯告诉白希白是下午申时去,所以他们是早上来的冷宫。
自单燮被白墨带走后他就再没见过单皇后,这次来也是有原因。
冷宫偏僻,两人转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这里破旧的和皇宫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面前的门板都是破的,单燮轻轻一推就倒了,他踩了一下地面上的木架,确认结实才拉着叶濯进来。
门板荡起一片尘土,叶濯捂住口鼻进去跟在单燮后面。
单燮也不知道单皇后具体在哪里,便拿出锣鼓敲了两声。
锣鼓声在冷宫中突兀响起,回声不断。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淅淅索索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癫狂的跑来,她眼睛浑浊,嘴唇挂着唾液,四肢并用爬着从角落窜出,速度极快,直扑叶濯。
她的脸极具攻击性的美丽,眉眼和单燮极为相似,叶濯一时没有反应。
她指甲极长,指缝里满是泥土和血块,张着大嘴嚎叫。
单燮抬脚把她踹翻在地,垂眼看着地上的女人。
被囚禁百年,只仅仅发疯,看来郁参还是对她太好了。
单燮讽刺的笑了一声。
“饭,饭呢……”女人趴在地上鼻子耸动,语气强硬的命令两人。她记得她是冥界皇后,唯一的皇后,这些下人敢不给她饭,那就要砍了他们的头。
可她的身体是颤抖的,肚子上的疼痛告诉她如果这样做会被打,会被打很惨。但她又很快告诉自己,她是冥界皇后,没人敢打她。
“快,把饭给本宫……”
叶濯是掂了食盒来的,走上前把食盒放到女人面前,盖子刚打开,女人就飞快的蹿到面前,也不觉得肚子被踢的疼。
叶濯退的快,不然女人个指甲就要划破他的皮肤。
叶濯垂眼看了一会儿。
女人的头几乎都埋进了食盒里,双手抓着滚烫的食物一边吃一边警惕叶濯会抢他的食物。
“出去等你。”
叶濯看了眼单燮,准备出门。
谁料单燮拉住他的手腕,视线自进来时看了女人一眼就没再看过了,他说。
“走吧。”
叶濯点点头,任他拉着。
“等等!”女人速度很快,满手米粒要去抓两人的衣服,单燮脸上的嫌恶再也藏不住,一阵巨大的灵力波动如潮水扩散。四周房屋轰然倒塌,女人也被迎面来的威慑力震飞,吐出鲜血。
她被嵌在废墟下,口中咳嗽着带出血沫,即使这样,也依旧年轻漂亮。
一双美目死死盯着两人。“本,本宫的儿子……是皇帝吗……”
“不是。”单燮早从郁参那里知道每次下人送饭,她都要问这句话,但无人敢回答。
“不是!?怎么可能!”女人大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怎么能不是呢!我已经把她生的畜生给杀了!他怎么能不是皇帝呢!”只两个字就把她逼向极点,她扯着自己的头发发狂。
“不,我是皇后,他怎样与我无关,我只要是皇后就够了……”
叶濯看着女人疯狂的样子,余光里是单燮平静的目光,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女人。
“回去吧。”
叶濯扯一下他的袖子,单燮看他时面带着浅笑。
“我想回去了。”
叶濯看着他说。
“好。”
女人叫喊着让他们停下,可她被嵌在废墟下移动不了分毫,只能不断谩骂。
叶濯和单燮头也没有回,出了冷宫。
回去的路上叶濯才发现,白雪已经化完了,土中甚至新长出了嫩芽。
他指了指让单燮看,单燮依旧如平常一样笑着和他说话,并没有因为冷宫中的人而伤心失落哪怕一点。
单燮逃出冷宫的那一刻就已经对单皇后失望了,那是他为了活下去而不得已的做法。
“你知道吗?”单燮看着路边的嫩芽说。“我当时偷听到冷宫里送饭的人说过两日你母亲要到幽都。”
“我是故意撞上她的。”单燮视线落在叶濯身上,手还牵着他。
“那很好。”叶濯回应,单燮背后是阳光,光照在他身上像镀了层光,叶濯多看了一会儿才继续说。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不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
回去时小院里站着一个人。
走近了才看清是彼岸。
彼岸垂眼行了礼,恭敬道。
“冥帝请二位一同用饭。”
“不去。”单燮拉着叶濯就进屋了。
“砰”的一声关上门当做回应。
透过窗,叶濯看到彼岸还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处,保持着身体微弓的姿势。
过了会儿他才扭身站直身体,说。
“冥帝请的是叶仙君,楼主可顺带一同去。冥帝原话。”
“他找我干什么?”叶濯问单燮,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找他,明明他们在此之前是不认识的。
“一个铁公鸡找你能干什么。”单燮撇嘴回答。
“那算了。”叶濯果断道,他是一点没钱。
他透过窗跟彼岸说。“我有约了,下次吧。”
“是。”彼岸略微点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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