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比肖屹想象中多，透过玻璃窗看见十多个人坐在店里，大都是以前一个班的，班干部居多，平时经常接触，但关系其实谈不上多好，他刚离开的时候有几个人问过，后来几乎都没联系了。
严斌顶着一头自然卷毛在外面帮他老妈摆桌椅，看见肖屹笑着打招呼：“来了。”
严斌以前坐他前面，堰中每个班人数不超过四十，每个座位之间都是隔开的，不像一中两或三个人挨在一起，所以上课也没什么联络感情的机会。
“嗯，忙着呢。”
“忙什么啊，他们人都到了。”严斌看着宋雨时说，“这你朋友？先进去坐。”
“嗯，那我们先进去了。”
看见肖屹进门，所有人都站起来七嘴八舌地打招呼，到底谁说了些什么根本听不清。
不知道谁把肖屹拉到了人群中间，宋雨时独自站在一边。
场面混乱，吴小谦大声说：“行了行了，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别吵到人家吃饭，都坐下。”
他们这么多人确实闹腾，还有其他客人在，严彬家里又没有隔间，陈奇说干脆到外面去，刚好严斌支了两张桌子在外面。
“那我们出去坐，外面空间大。”吴小谦和陈奇带头往外走。
肖屹被人推着走在前面，他回头看见宋雨时一个人在最后，他让其他人先出去，他停下来等。
“站这里干嘛？”宋雨时走上前问。
“跟紧一点，是不是非要我拿根绳把你拴我身上？”
“这才几米的距离，我又不会丢。”
他蛮不讲理地说：“不管，就要脚跟脚。”
“好，我一定跟紧。”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宋雨时感觉被忽略，无论在什么时候。
他们出去坐下，吴小谦旁边的四眼是以前班上的学习委员，是这里成绩最好的一个，年级前十，他对肖屹说：“旁边这位朋友你不介绍大家认识一下？”
“宋雨时。”介绍完毕。
吴小谦把在座各位的名字都给宋雨时报了一遍，但他没记明白，只注意到了坐在对面那个女生，因为那个女生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肖屹身上。
之前吴小谦说的那个人莫非就是她？
酒菜上来，倒酒的时候肖屹在宋雨时耳边小声说：“看半天了，好看吗？”
“还不错。”宋雨时认真回答道。
“喜欢？”
宋雨时微微摇头说：“不喜欢。”哪敢说喜欢。
吴小谦拍拍桌子，端起酒杯说：“你们俩别说悄悄话了，来来来，好不容易聚一次，大家一起走一个。”
“走一个！”所有人跟着举起酒杯。
副班长说：“肖屹，你不讲两句？”
“没什么好说的，就喝吧。”
喝下第一杯酒，学习委员对肖屹说：“那你今天晚上不喝醉怕是跑不了。”
他笑了一下，重新倒酒：“那就奉陪到底了。”
“今天晚上要喝尽兴，还要先感谢我们小严老板。”坐在另一桌的体育委员说。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都别和我客气。”
“你就不怕这些饿死鬼把你家店吃空？”吴小谦说。
马上有人反问：“你说谁是饿死鬼？我看就你最像。”
“哎，你说话可得摸着良心啊，我哪里像饿死鬼了？”
“好了好了，不至于，再来十几个人店里的东西也吃不完，再说还有这么多酒。”
“来，我们先敬严老板一杯。”
菜陆续上桌，吴小谦还点了两份小龙虾。
“听说你现在在老家上学，怎么好好的突然跑回老家去了？”副班长问肖屹。
他戴上一次性手套一边剥小龙虾一边说：“就想换个新环境。”
“那也不用跑那么远吧，听说坐动车都要三个小时，还要坐汽车。”
“这你就不懂了吧。”吴小谦喝了口酒，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头不做凤尾，他就是凤尾当腻了，想做**头。”
学习委员说：“他什么时候做过凤尾？”在这里除了陈奇他们几个文科班的，肖屹的成绩仅次于他。
“哎呀，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他在这里不是年级第一，回老家做年级第一去了。”
众人表示不信，对于成绩肖屹一向挺佛系的，怎么会单单为了个年级第一的名号转学，大家都看向肖屹，他把剥好的虾放在宋雨时面前的空碗里，点头说：“没错。”
副班长说：“只要他保持以前的水平，到哪里上学都没问题。”
大家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肖屹又剥了些小龙虾，最后连碗一起给了宋雨时。
桌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尤其是学习委员，一开始就发现不对劲，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儿，看见肖屹把碗放在宋雨时面前，他笑着问：“你剥这么半天不是自己吃？”他认识的肖屹绝对不是个会帮人剥虾的人。
所有人都看着宋雨时面前的碗，里面装的全是剥好的虾肉。
“我看你们……”
“哎，说起小龙虾我想起上次那事。”吴小谦出声打断，一把揽住学习委员的肩膀表情夸张地说，“你还记得吧？”
聪明的人不需要点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学习委员点头装作刚想起来：“噢，你说那个啊。”
“对啊，哎呀，算了，还是别提了，喝酒喝酒。”
吴小谦本想蒙混过关，偏偏有不识相的要问细节，吴小谦用眼神向学习委员求救，对方装没看见。
“呃……就是上次一起吃小龙虾，那家店老板的女儿看上我了，让我做上门女婿，简直是开玩笑！”说到这里他突然激动起来，搞得好像真的一样，拍桌子说，“虽然他们家有钱，女儿长得也漂亮，但我怎么可能轻易屈服！”
“所以你最后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未成年，还没到法定年龄。”
大家一阵哄笑，体育委员说：“我真当你那么有种呢。”
话题转移成功，吴小谦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一脸轻松的肖屹，眼神示意肖屹应该感谢他，多亏他反应快才把这柜门堵住了。
十几个人叽叽喳喳很热闹，问到肖屹了他才说话，没问到他就和宋雨时在一边咬耳朵，吴小谦看不下去，在桌子下踢肖屹的腿，让他收敛一点，好不容易才堵住的门。
“你们要说回去说！”
“喝你的酒。”
吴小谦翻了个白眼，真是狗咬吕洞宾！
中途肖屹去上厕所，出来看见学习委员叼着一根烟等在洗手池边。
“这么快？”
“撒个尿要多久。”他打开水龙头洗手，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学习委员说，“不进去？”
学习委员把烟掐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插进口袋里，随意地靠在门边说：“你们？”
“嗯。”他关掉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转身看着学习委员说，“有什么问题？”
“没有。”意料之中的答案，学习委员笑着耸耸肩，进了厕所，他只是有点好奇，想确认一下而已。
趁肖屹去上厕所的间隙，吴小谦脑子喝昏了又开始搞事，硬要拉宋雨时和对面那个女生喝酒。
来这十多个人里只有两个女生，一桌一个，那桌的是体育委员的女朋友，这桌的吴小谦和宋雨时介绍说她叫汤盈。
“我知道。”第一次介绍的时候宋雨时就记住了。
“高一她和肖屹坐了一年同桌，关系很好。”
“是吗。”
“是啊，他们是邻居，以前住一个小区，那时候我记得经常一起上学放学。”
“嗯，那挺好的。”
宋雨时和肖屹不同，没什么醋劲，吴小谦说了半天宋雨时也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最后还和汤盈一起喝了一杯。
肖屹出来刚好看见宋雨时和汤盈在喝酒，旁边的吴小谦笑得一脸奸诈，他走过去坐下，盯着吴小谦问：“你又干什么好事了？”
“没有啊，就是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他扭头看宋雨时，宋雨时对他笑笑，示意没关系。
“吃饱了吗？”他问。
“嗯，饱了。”
“那我们先走。”
宋雨时看了看周围聊得正高兴的人说：“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该叙的旧已经叙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再喝明天不一定起得来，他们只有明天一天时间，来之前他说过要带宋雨时出去玩，不能失信。
他拍拍正和学习委员吹牛的吴小谦，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先走了。”
“啊？”
这一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问吴小谦怎么了。
“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肖屹说。
严斌说：“什么事这么着急，这才哪到哪啊，还有菜没上呢！”
“你们慢慢吃。”他拉宋雨时一起站起来，“我们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回来聚一起吃个饭，怎么说走就走，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副班长说。
“没办法，下次有机会再聚。”他重新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宋雨时，两个人举起酒杯一起敬大家，“最后一杯。”
喝完酒有人还想开口挽留，陈奇说：“他们明天早上还要赶车回去，不能再喝了。”
“是啊，这时候很难买到票，错过就回不去了，走吧走吧，他们走了我们继续。”吴小谦站起来给大家倒酒，顺势推了肖屹和宋雨时一把。
学习委员抬头看着宋雨时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留你们了，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宋雨时点头。
“各位，先走了。”肖屹对众人说。
严斌站起来送他们，一起到路边，肖屹对他说：“今天让你破费了。”
“没事，只是看着人多，其实没吃多少。”
“别送了。”
“那下次回来提前打电话。”
“嗯。”
离开严斌家店门前，直到听不见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宋雨时才松了一口气。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早知道这么多人就推了，一顿饭吃得头疼。”
“是不是感冒了？”宋雨时停下脚步，抬手探他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不烫啊。”
他好笑地说：“我是被吵的。”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宋雨时什么都清楚，只是不说而已。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宋雨时以为他们要坐车回去，但肖屹带他穿过两条街，最后到了堰中大门口。
堰中的大门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派，左边是一间门卫室，旁边是几米宽的电动伸缩门，大门两边是围墙，再往两边去是各种小店。
门内靠右有块大石头，上面刻的是学校的名字，往里有三条路通往各栋教学楼。
那么有名的学校，打眼看上去竟然比不上一中，所以看事情都不应该只拘泥于表面。
“这是老校区，新校区应该快建好了。”肖屹说，“说过要带你来转转，不过这时候学校肯定是进不去了。”
“那我们就在附近走走。”走一走他曾经走过的路。
放假期间学校没人，周围也比较冷清，两个人绕着学校转了一圈。
拐角处有家小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卖些饮品和小吃，他家的钵仔糕很好吃，冰冰凉凉，Q弹软糯，路过的时候门还开着，肖屹说去买几个。
宋雨时说没吃过，所以每种口味他都要了一个，老爷爷笑眯眯地问他吃得完吗。
“吃得完。”
“小姑娘胃口不错。”老爷爷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他笑笑没说话。
老婆婆从屋里出来，往路边看了一眼，从老爷爷手里拿过装好的盒子递给肖屹。
“来，小伙子，拿好了。”
他接过来道了谢。
等他付完钱转身走了几步，隐约听见老奶奶叹了口气对老爷爷说：“你不知道就闭嘴，不一定是小姑娘。”
他摇摇头，走过去把盒子递给站在银杏树下等待的宋雨时，笑着说：“喏，尝尝看吧，我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