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鸟羽

将近天明,家家户户又放起了爆竹,余以若便在这样的爆竹声中醒过来。丫鬟老早就端着盆站在她的床边,前几天有四个,现在只有一个丫鬟,只怕也是回家过年了。

余以若掀开被褥,下床趿上鞋,问她,“你为何肯留下来?”

新年伊始要说吉祥话,丫鬟一大早就记着这件事,面对余以若的问题,她倒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绕了个弯,“这里是福气的源头,是福气选择了我。”

余以若晓得问不出什么话,也没了谈话的心思,但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她又开了口,“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风公子把您送回来的。”丫鬟不紧不慢地拿起头梳,细心地替她顺顺利利地疏通,又从匣子里拿出朱红的发带。她记得余以若特地交待过,只用这个不用别的。上好的丝质发带,却是艳红的,活像是像落在雪地的嫣然的血。

大早上想这个不吉利,而且她家小姐怎么可能会用这么晦气的东西。

她摇摇头,使劲把这念头甩脱。

透过铜镜上折射的画面,看到丫鬟奇怪的动作,余以若纳闷不已,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是风信又怎么了吗?还是说他们交待了什么事情?”

“并没有。”丫鬟如实道。

“好吧。”余以若没了追问的念头,便随她去。正好头上的发髻也挽得差不多,套上了衣裙,向着门口走去。

甫一拉开房门,冷风呼地灌满全身,但她丝毫也不冷。即使穿着单薄的纱裙,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冷,只是因为头上的两根别致的红发带。

想到之前冻成冰块的状态,她就对尉迟景的雪中送炭由衷地感激。

就这么想着,不妨一脚踏了个空,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她,担忧问道:“小姐怎么了?”

余以若摇摇头,丫鬟沿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便看到了个镶在地上的大木箱,看起来没什么稀罕的,除了在盖面上镌刻的一朵大花。

刻者的功力看起来很生疏,毛毛躁躁的,要不是余以若首先发现是她的名字,只怕丫鬟想到明年也想不出。

这个既别致,又有特点,又像朵花的图画是字,不禁让她的吐槽出了口,“刻的是什么啊,还是我们小姐眼睛厉害,一下子就瞧了出来。”

话一出,无人留意的隐秘的角落,擦着钢鞭的某人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余以若抱着箱子转身进了屋,丫鬟也跟了上去,心细地关上门,快步走到余以若身边,看她打开木箱,伸手在里面掏了只布老虎。

“难道是苏远他们?这么快就修好了?”余以若既兴奋又激动,连忙把里头剩下的东西拿了出来,然而见到的却是一本本装帧完好的书,有些甚至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孤本。

不是普通的书,而是修道的书,随意翻开看看,字字句句鞭辟入里,直指修仙要害。而且修仙最讲究门派,一派有一派的修法,但这些本子里的,全然没有这些泾渭之分,有的只是实实在在地教他们如何更快速地修习道法。

余以若又翻了几页,突兀地看到一行,目光陡然凝住。

字里行间真真切切地说了如何修复上古神剑,和她之前的手记里头记着的有些许出入,但大致方法却不出寻找圣手之法。更重要的是,这里头可说得清清楚楚如何去找这位圣手。

青羽剑虽然算不得极品灵器,满打满算也够得上神器二字,是以找这位圣手修补配剑,也是绰绰有余,但要找到这位圣手,却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只出现在交界之处,譬如阴阳交界,凡间和下界的交界……这些交界看似容易找,但要想知,交界地都处在变动之中,各种力量混杂,喷薄的地方。

也不知道送东西来的是何人,但余以若可以肯定不是苏家,他们家的历史追溯到上上代都没有修道的。

箱子里的东西除了那只被修复好的布老虎,说是修复也不太准确,几乎是焕然一新。只怕和新做出来的,新的也会自惭形秽,修复好的布老虎实在是太完美,完美得余以若都不舍得让大鸟碰,一不留神就好好地塞进了她的乾坤袋。

余下的就只有手头的几本书,都是修道的。

因而不可能是苏家,但不是苏家又是谁呢?余以若想不明白,谁会有那么好心,专门给她送秘籍的,也不怕她通通学了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担心是不是他们送错了,又翻过盖子看了看上头歪歪扭扭镌刻的花,她这才敢肯定是给她的无疑。

大鸟还在打呼噜,咕嘟咕嘟的,活像谁家烧开了水,就等着翻盖熄火。

余以若不忍直视,收好东西放好木箱,转身就出了房门。

大鸟就在这个时候惊醒,它双臂一展,呆头呆脑地看来看去,显然是把余以若的关门声当作了什么。害得它扑哧起翅膀扑到余以若的床铺上,然而什么也没有,它拍拍胸脯,落下几根毛。

虚惊一场。

打了打哈欠,望着外头冷风阵阵,毛发就像到了换季,凉飕飕的。大鸟不管其他,跳上窝准备睡个回笼觉,不妨脑袋一转,视线一定,瞧见了余以若塞在桌子地下的大木箱子。大鸟明黄的眸子陡然亮出光。

它蹑手蹑脚地又从鸟窝爬下,若无其事地飞到木箱旁边。往里头嗅了嗅,绕着箱子转悠了几圈,它闻到有它的气息,大鸟狐疑地眯着眼睛细细回想,也想不出余以若是什么时候弄进来的箱子,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东西。

看着盖面上的歪七扭八的乱涂乱画,大鸟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可置信道:“余以若?谁把她名字刻得那么丑,简直是惨绝人寰。”

大鸟边吐槽,动作一刻也没停。逆时针又走了几圈,它打心底里想撬开这个木头箱子,看看余以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癖好,要不然里面怎么会有它的味道。而且,它微微扬起头,仔细感受了遭,还挺浓郁的。

莫不是余以若真对它有什么心思。好的不打紧,就怕余以若悄咪咪抓住它什么把柄,往青阳那里一捅。它几年修养的毛都不够青阳老头吓的。

虽然它扪心自问,余以若没干过这么不正派的事。可它的脑袋先一步动作,已经钻进了箱子,闷头扒拉了几下,看到了留有它气息的东西。

竟是它身上掉下来的鸟毛。

大鸟跳出箱子,把鸟毛放到阳光下打量。

金灿灿的光泽在柔和的阳光下打着圈,泛起的层层叠叠的粼粼微光,甫一瞧仿佛亲眼看见皇亲国戚宫殿上的琉璃瓦,荡漾在云海的映衬之内,华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装在大鸟的身上却是别有一番滑稽的味道,大鸟似乎也明白,不自在地摸了摸爪子。

也有别的缘由。

就这么想着,大鸟手头上的鸟毛,突兀地闪了闪,仅在眨眼之间,什么华美的,举世无双的光顷刻间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阴沉。大鸟差点把这奇奇怪怪的鸟毛给丢了出去,奈何是自己的羽毛,它还是本能地刹住了欲图甩出去的翅膀。

它仔细地端详起来,发现这鸟羽不知为何,隐隐约约镀着层极浅极淡的灵力,它凑近鼻子嗅了嗅,又抽出自己的灵力比对,发现都不是。

那又是谁的?

大鸟不明白,但看灵力的流动范围,它约摸可以顾忌刚才它看到的什么光泽,合着都是这上头的灵力整的,只怕是对方不小心窥见了里头的秘密,也就是鸟羽记载的十几年,亦或是更久远的辛秘。发现不小心窥探了,自责心作祟,于是想出了这么个缝缝补补的法子。

不过瞧着上头像极了女红的手艺,大鸟就更加摸不着头脑。

看了便看了吧,也没什么大要紧的,它是只正规的鸟,不会去窥探别人见不得人的事情,更别说什么机密。

谅是给它一千个一万个鸟胆,它也不敢。

因而它可以放心地把没什么作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的鸟毛甩手一丢,轻飘飘地飞了出去,落在枯枝落叶堆里,同那些鸟兽褪下来的毛没什么区别。

要说有,也是它的因着适才的对比,看了美的,再看平平无奇的,它的好像更丑了些。

更让大鸟伤心的是,它一个不值钱的鸟羽非得整得个花里胡哨的模样,害得它白高兴一场,以为自己的鸟毛真是如此光鲜亮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心没肺的。

大鸟都想一爪子拍扁他。

抖擞了几下它得意的鸟毛,回想起了刚才看见的光泽,大鸟不死心地比对了几下。得出的结论就是,没什么区别,什么区别也没有。

自己安慰好自己,大鸟一个跳跃,倒在了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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