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他向来神色疏淡,眉目如覆霜雪,连唇角都似被刀裁过,少有弧度。
可感受到头顶的触碰后,他抬起头,恰见望舒微微牵动了嘴角——极浅,极淡,如寒潭忽映月影,清冷的水面裂开一丝细痕,转瞬又归于沉寂。
林晏华呆愣的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掐入手心,连呼吸都凝滞。
那笑意太薄,薄得像宣纸上晕开的一滴墨,未及看清便消散了。
可偏是这一瞬,却叫他此后每每独坐,总恍惚听见风里传来他翻动书页的轻响,看见那抹恰巧捕捉的笑痕。
如雪上鸿爪,杳然无迹,却烙在心头。
果然啊,师叔他还是在意我的,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林彦华是一个很擅长得意忘形的人,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林晏华隔三差五就往望舒的竹屋跑。
有时是”请教“剑法,有时是”探讨”心法,
甚至还会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来“孝敬”师叔。
他还记得当自己用阁内的厨房制作点心时,大师兄肖飞还在一旁调侃:“哇哦,林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是在做点心吗?该不会是有什么喜欢的女修了吧~”
对此,他只是回以礼貌性的微笑,笑而不语,然后留下一脸懵逼的肖飞,往小师叔的住处赶去。
这日,林晏华正靠在望舒身边看他批注古籍,
一只手不安分地搭上望舒的腰。
望舒专注于手中书卷,见对方没反应,那家伙恬不知耻的往望舒身上又靠了靠。
“望舒师弟,几天未见,有没有想我呀?”
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林晏华迅速缩回手,只见一位身着靛青色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正是望舒的师姐、丹脉首座叶青霓。
叶青霓目光如电,在林晏华身上扫过,又看向望舒:“有事找你。”
望舒放下书卷,对林晏华道:“你先回去。”
林晏华乖巧行礼告退,却在转身时对叶青霓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叶青霓眉头一皱,等他走远后才开口。
“那孩子刚刚搂你腰了,还往你身上靠,好不亲昵。"叶青霓直截了当,“我看那家伙八成是心悦你!”
望舒失笑:“师姐多虑了。晏华只是比较黏人,小孩子心性罢了。”
“小孩子?”叶青霓冷笑,“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呢!而且他都这么大了,长得都跟你一般高了,你跟我说他还是个孩子?!”
望舒手中的茶盏一顿:“师姐,林晏华自小便父母双亡,故乡惨遭毒手,回乡后还惨遭算计,历经磨难,很没有安全感,再加上那段时间刚好是由我来带他,所以对我比较依赖而已。”
"父母双亡……你跟他共情!"叶青霓语气严厉,“请相信你师姐我的直觉,你会搂你师尊的腰吗?那不是一个晚辈对长辈该有的举动。”
望舒沉默片刻,摇头道:“师姐想多了,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亲人而已。那孩子性子单纯。”
“而且我是他师叔,不能相提并论”
不是,这明明差不多的!哪来的不可以相提并论啊?
叶青霓叹了口气,他了解他的小师弟,倔驴一个:“随你吧。还有修为这事不必太过于着急,注意休息。”
望舒点头应下,在叶青霓离开后立刻将刚刚的提醒抛在脑后,继续打坐修行。
叶青霓透过窗户瞥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路不通,那便换一条路走。
“见过叶师叔!”林晏华对着站在他屋子里的叶青霓行了个礼。
叶青霓看着林燕华屋子里挂着的望舒的画像,不禁蹙眉,脸比肖飞师兄的锅底还黑。
“你这画像……谁画的,技术还不错。”叶青霓点点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弟子闲暇时随手所画,师叔见丑了”对方恭敬地回话。
不是你演都不演了,你的意思是说你闲暇时间会画你师叔的画像!?
她忽然想起刚刚林晏华的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能告诉林师叔,你为什么喜欢你小师叔吗?凡事总得有点理由吧!”
“因为师叔实力强大、修为高深、修炼刻苦……”林晏华认真中带着点敷衍。
“你师尊也实力强大、修为高深,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师尊!”叶青霓趁机将话题移向她的好师兄凌绝霄。
想好了,比起小师弟被缠上,还不如让凌绝霄这个万恶之源被徒弟盯上。
于是,她开始不遗余力地向林晏华“推荐”起凌绝霄。
“你想想,你师尊凌绝霄虽然不是先天道胎,但却是极品天灵根,脾气好,很会讲笑话,为人仗义,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感觉不比你小师叔差,要不……你别喜欢你师叔了,移情别恋一下,把你师尊拉下……不不不是让他也体会一下爱情的美妙”叶青霓将她知道的所有夸人的词全部用了出来,在此之前他对自己师兄的正面描述连这些话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与其让这个小师侄祸害自己的小师弟,倒不如让凌绝霄那个混蛋自食恶果。
一想到林俊潇被自己的徒弟表白后,那震惊的表情,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叶师叔是喜欢我师尊吗?”林晏华的回答出乎意料,“我倒不建议师娘是个丹修。”
啊?我和凌绝霄在一起?咦——好晦气啊!
叶青霓的表情瞬间变得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照你的话,我师尊这么好,您真的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怎么夸了这么久啊?”林晏华装作一脸纯良,然后拿起桌上的留音石,“叶师叔,刚刚的话我就可都录下了哦。再过个十几年,师尊就要出关了……”
“守口如瓶,我绝对守口如瓶!”叶青霓仰着脸,闭着眼,无奈地回复。
让凌绝霄听到这些话比让她死了都难受。
小师弟你要原谅师姐,师姐尽力了!不过师姐相信你,这么多年断情绝欲,绝对不会轻易同意那小子的。
待对方走后,林晏华笑容尽数褪去,打开角落的柜子,里面全是他为他的小师叔画的画像——舞剑时的姿态、吃馄饨时被烫着的模样、醉酒后趴在桌子上的样子以及当初的那个惊鸿一瞥。
是我爱的太明显了?那为什么师叔还把我当小孩子啊?我明明已经长大了呀!
究竟单纯的人是谁呀?
捧着那些画像,就像捧着那稀世珍宝一般,手在画像的身上细细抚摸,唇瓣轻轻地印在画中人的眼侧。
“明明是先天道胎,为什么会有瓶颈期呢?”他喃喃自语,“放心,师叔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我会为你解决你的烦恼,但请您多看我一眼,多念着我一会儿……”
他的桌子上摆着那天墨长老扔给他的书,翻开的那一页正好介绍着巫族血液的妙用。
虽然是个混血,但其实也没太大问题。
窗外,一只漆黑的乌鸦静静注视着这一切,随后振翅飞向远方的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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