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点，码头来了一艘中小型船，它只亮一盏灯，船舱乌漆嘛黑。

船刚停好，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朝船走了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大概十多个人，他们没有交流，提的大包小包，但没人带行李箱，像是怕行李箱托在地上会发出声音似惊扰别人似的。

江屿背了个包，戴鸭舌帽，跟在这些人中。

“快点，快点。”有人小声说。

江屿走进了船舱里，船舱乌黑。

“开灯啊，看不见道。”

“小心被发现。”

有人开了手机灯照明。

借着手机的光，江屿能看见船舱不大不小的空间，刚好能容纳他们这群人，大家把行李放了，找了位置坐下，脸上挂着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笑意。

江屿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李园安从另一间船舱走出来，对着他的几个手下说：“你们自己数数自己招来的人，看看齐没有，到齐了就开船。”

胡军拿自己手里的名单喊人，“王大东。”

“到。”

“张秀敏。”

“到。”

……

很快胡军的人数对上了，他对李园安道：“我的人都到齐了。”

另外一个人开始数自己招的人。

那人弄好之后，楚迟从外面走进来，手拿着一张名单喊人名。

江屿注意到，楚迟一共招了五个人，四个男人，一个女人，这几个人江屿都没见过，像是外乡人。

江屿感觉这五个人跟别人不一样。

虽然他们也像别人一样兴奋地聊着未来工作的事，但是总觉得他们有些刻意。

而且他们的体态端正、精神面貌都跟别人不太一样，这五个人不像普通老百姓那样多少沾着点圆肩驼背的特质。

“你怎么在这？”李园安看到了把自己塞在角落的江屿。

江屿没想着躲李园安，“我也去打工，我是楚迟招来的。”

闻言，李园安用欣慰的眼神看了楚迟一眼，“不错啊，楚迟。”

楚迟看着江屿，眉心微蹙，只“嗯”了声。

人数清点完毕，船开了，大概是赶时间，或者在躲着人，所以李园安没在江屿身上花太多时间。

李园安和那几个招聘的人走进了小房间。

楚迟把江屿拉到船头甲板上，“你怎么来了？”

江屿的手腕被他抓着有些疼，“松手。”

楚迟松开了手。

江屿转了转手腕，“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了，还能下船吗？我后悔了。”

他从家冲出来靠的就是一股脑热和毫无根据的猜测。现在看着远去的小城，他确实有些后悔了，但看着楚迟担心他的眼神，他还是很受用的。

江屿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你跟我一起跳海回去吧，会游泳吧？”

楚迟没想到江屿会追上来，看着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都软了，“来都来了，待着吧。放心，我会把你卖到好的地方。”

“我靠！”江屿笑了，一把推楚迟的肩膀，“你可真够意思，那行吧，把我卖给富婆，我不想努力了。”

楚迟问：“你吃得消？”

江屿愣了愣，才知道楚迟在跟他开黄腔，笑得合不拢嘴，他握拳挤出肌肉，“屿哥可是一夜十次的真男人，别小瞧！”

江屿斜眼看他当下，“你才吃不消吧？”

楚迟侧身挡过，“别乱看，比你大，你看过了！”

江屿：“……”脑子浮现上次在厕所偷看楚迟嘘嘘的画面。

脸都红了。

“你怎么知道比我大？”江屿不服。

楚迟：“你自己说的。”

江屿：“……”

“靠！”江屿掐楚迟脖子，“学霸你不要脸，偷听别人说话。”

两人打闹了一会，有人出来叫他们安静点，两人急忙闭嘴，各自把脸别向一边，没多久又回头对视。

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江屿直接捂着肚子蹲下来低声发笑，“你果然是离骚，够骚。”

楚迟扶着栏杆，望着漆黑的海水，“江屿。”

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江屿抬头，“干嘛？”

楚迟回头看着他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你不该来的，很危险。”

江屿站起来，和他并肩望着黑水，“既然危险，你为什么要做呢？别说你缺钱这个烂借口，我也缺。”

“你不是说你有钱吗？”楚迟笑道。

江屿闭嘴，瞪他，“……你好烦。”

江屿这个样子像个生气的河豚，楚迟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被海风吹乱的短发。

真可爱。

他的手很暖，指尖修长，穿梭在头发之间挠得头皮很舒服，江屿微微仰着脸，“用力，脑壳疼。”

楚迟笑了，“服了你。”

船离小城越来越远，灯塔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海平面风平浪静，船舱里的人抱着包打瞌睡。

楚迟在船舱最后面的地上铺了毯子，江屿挨着他坐着，后背靠着墙，脑袋直接搭在他肩膀上，沉沉睡了。

黑暗的船舱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许久，船停了，船舱内的小房间被打开，李园安走了出来。

楚迟只是假寐，他听见有人上了船，那人正在甲板上和李园安说话。

江屿总感觉今晚有事发生，睡得不安稳，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那五个人’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

江屿回头和楚迟对视，楚迟在他耳边小声道：“没事。”

“嗯。”江屿站起来，朝外面看，只见外面有一架游艇。

游艇上亮着灯，有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在喝酒？

不远处还有一艘更大的船靠近。

江屿回头想跟楚迟说话。

但楚迟已经不在身后了，而是在和那五个人小声说话。

五人对视，用冷峻的目光做无声的交流。

男人点头小声道：“你也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们。”

楚迟走到江屿身边，轻声道：“没事，睡吧。”

江屿不知所以，但总心有不安，不过怕自己冲动坏了事，他选择和楚迟待在一块。

五个人各自散了，其中一人偷偷进了刚才李园安待的小屋。

江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而且手机没了信号。

楚迟小声道：“到边界了，你害怕吗？”

江屿往他身边蹭了蹭，两人腿贴在一块，“很刺激。”他伸手捞楚迟肩膀，压低声音，“要不你告诉我待会会发生什么事吧？我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靠得很紧，楚迟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的声音，“警察马上来了。”

江屿瞪大眼睛，竖起大拇指，“牛批。那五个人也是……”警察吗？

“警察”二字他用口型的。

楚迟点头。

江屿一激动，双臂抱住了楚迟，“我就知道，还好你没犯罪……太危险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迟正要回话，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灯被打开了，光线刺眼，江屿把脸埋进楚迟脖颈之中。

“起来了，起来了。”李园安大喊，他看向江屿，嘴角扯出讥笑，“哟，小两口呢，挺恩爱。”

江屿懒得搭理他，因为他感觉到那艘大船已经和他们的船碰头了，有纷踏的脚步声踩在甲板之上。

接着三个陌生的男人进了船舱，“李园安。”

李园安谄笑，“哎哟，这不是勇哥嘛，原来是你来送货呀。”

被叫做勇哥的男人个子很高，魁梧得很，小平头，脖子有白虎的纹身。

勇哥扫了眼船舱的人，嘲讽道：“才这么点人。”

众人还没从昏睡之中回过神，眼睛迷迷瞪瞪的。

李园安笑道：“不少了，我们那边是小地方，不像勇哥你们大城市。”

勇哥吸了口烟，“少废话，叫他们上船吧。”

“去哪啊？”有人站起来问，但已经把包背上了。

为了让这些人顺利上船，李园安还不打算撕破脸，他笑着，“乡亲们，我们要换大船了，那船里都是跟咱们一样的海外打工人，你们见面了可以交流交流。”

反正都是坐船，大家伙都没什么意见，只是问李园安，“那边有床睡觉不？”

李园安：“大船有上下铺，你们快去吧，占个好位置。”

闻言，大家一窝蜂往外挤。

甲板有人大喊，“别急，李园安清点人数。”

江屿和楚迟背着书包慢悠悠排在最后。

李园安喊道：“楚迟去点人数。”

楚迟从后往前把人数了个遍，到李园安身边说：“园哥，人数够了。”

李园安对前方的勇哥大喊，“勇哥人够了，可以上船了。”

勇哥站在通往大船的通道旁，他拧着眉心，“够个屁，才20个人，李园安你他妈跟老子说有23个人，还有3个人去哪了？”

李园安从人流中挤到甲板上，“我数数。”

江屿抬头看了看前方的人，五人伙中，少了三个人，怕是他们也没猜到还会清点人数。

江屿站在队尾，还处在船舱内，他看见有三个人从窗户外跨了进船舱，动作矫捷，一看就是练家子。

江屿和那三人交换了眼神，给他们让道，让他们站在自己前面。

李园安自己点了一遍人数，“勇哥，你再数数，人数是23个啊。”

勇哥又数了数，“好了，上船吧。”

楚迟回来跟江屿站在一块。

第一次面对这种黑势力，还是海外团伙，刺激和恐慌交织在一块，江屿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他忍不住抓住楚迟的手，紧紧握着。

“别紧张，放松。”楚迟在他耳边小声道。

江屿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抓人手挺没面子的，他松开了手，却被楚迟反抓在手里。

他迷茫地抬头看楚迟，只见楚迟笑着说：“我也害怕。”

江屿轻拍他手，“别怕，屿哥保护你。”

楚迟对他露出了笑。

离骚真好看。江屿心想。

忽地勇哥一声大喊，“妈的，有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