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梨提着药箱从马车里钻出，眯着眼看着正在僵持的两人。
“梨梨！”宋红亲热的凑上前去，“郡主怎么样了？”
黄梨笑了笑，慢悠悠道：“已无大碍，再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那我进去跟她说会儿话！”说着就提脚往马车上跨。
等郡主把工钱一结，她就开溜，花完了再回镖局，原渡明那个病秧子跑两步都喘，能奈她何？
黄梨及时制止她骚扰伤患的行为，“郡主服了药，在车里睡下了。”
“啊？那什么时候才能醒？”宋红停下脚步，倚在黄梨身上问。
“处理伤口很痛的，我给郡主吃了点麻木知觉的药，大概会昏睡个一两天吧。”黄梨淡淡的回答，仿佛给一个皇家郡主喂能昏睡一两天的药，是很正常的事情。
宋红笑眯眯挽着她的手问：“你这次跟二爷一伙了？”
“我就只是个拿诊金的大夫而已，什么一伙不一伙的。”黄梨一脸正色，无半点心虚。
在旁边听着几人对话的高清游，脸上一阵青青白白。
本想让大夫也看看自己周身的伤口，但这大夫的医治手段听起来未免有些太吓人了。
他可不想昏睡一两天。
但黄梨看见一脸纠结的他，率先开口道：“道长的伤口需要包扎吗？在下诊金公道，童叟无欺。”
“啊。”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宋红见工钱今天是没戏了，朝原渡明和黄梨生气地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
手里还有点余钱，上酒楼搓一顿吧。
谁知她还没走出几步，一股火烧般的炙热突然从五脏六腑处涌出，脑袋瞬间被烧得晕头转向，一个踉跄，整个人就倒在了雪地里。
“阿红！”晕倒前，耳边传来黄梨着急的声音，随后意识便彻底陷入黑暗。
.
金武镖局内，宋红躺在床上，包扎好伤口的高清游正在查看她的状况。
她无呼无吸，没有心跳，之前被黑鸟啄出的伤口也尽数复原，此时一动不动的躺着，跟一具刚死的尸体没两样。
高清游将一根细如毫毛的金针刺入宋红的颈部，闭目运力，金针瞬间遁入她的皮肉之下。
旁边的黄梨等了半刻钟，见高清游终于睁开眼睛，将金针取下，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就是……”高清游有点不知该怎么开口，“你们知道她原本是什么吗？”
“僵尸？”原渡明坐在木椅上，端着杯热茶，慢慢地喝着，好整以暇地看着高清游。
“……不是。”原来这伙人知道这姑娘不是人啊，昨天还派她来当护卫，真是的！
“她更像一具尸体，但是七魂六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随着死亡消散，依旧留在自己的尸体里。”高清游补充道。
“那现在是怎么了？”原渡明垂眸看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敛下神色，“七魂六魄消散了？彻底死了？”
“应该没有，刚我用金针探查了一下她的体内，她昨晚吞下的邪祟血肉还在她腹中堆积。”高清游神色复杂，“应该是一次性吃太多，没消化的了吧。”
“邪祟？她还吃这玩意？”黄梨愣了一下，“还真是不挑食啊。”
“那等她消化了就会醒？”原渡明问道。
“不一定，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既能吞吃邪祟血肉，又如同一具尸体——简直像个灵异新物种。
“现在只能再继续观察观察。”高清游打个哈欠，“贫道得先去睡一觉了，等醒了再过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新变化。”
一晚上又是斗群鸟，又是设阵的，可把他累坏了。
黄梨对他的金针很感兴趣，抛下还在昏迷中的朋友宋红，跟着高清游走了。
原渡明慢慢喝完手里的茶，站起身，双眸紧盯着宋红的脸。
刀，确实是把好刀，凌厉凶狠。
希望别这么容易就坏了。
他往门口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响动，他转身看去。
只见宋红直起上身，眼睛如萤石般微微闪着光，目不转晴的看着他。
他没过脑子就露出一个灿若春李的笑容，“醒了？”
宋红不答，只幽幽的继续看着他。
“怎么了？”原渡明走近，想仔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宋红如鬼魅般从床上翻起，身形一闪，便将毫无防备的原渡明压在身下。
她猛地张开嘴，森白的牙齿嵌入原渡明的颈侧。
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小兽，她大力撕咬着原渡明颈侧的皮肉，贪婪地吸吮着汩汩涌出的鲜血。
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拆吃入腹。
原渡明挣扎着从袖中摸出一柄淬了麻沸散的短刃，将其狠狠刺入宋红的肩膀。
然而，宋红对此却仿若未觉，依旧在疯狂地撕咬吸吮。
麻沸散没起效？
啊，对了——他总是会经常忘记她是一具尸体。
原渡明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这下可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好在上天可能还是偏心美人，被黄梨烦得没法睡觉的高清游这时又回来了。
他见宋红这发狂咬人的模样，连忙驱动金虫上前帮忙。
但宋红头也没抬，抬手将金虫捏住，一用力，金虫瞬间变成一滩肉泥。
“啊！我的绒绒！”高清游痛心疾首地唤着这只金虫的名字。
意识逐渐模糊，原渡明被宋红一顿吸血，直接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神志时，是被宋红和高清游的吵架声闹醒的。
“我这不就成他名副其实的奴隶了吗！”
“之前就一直被剥削，现在直接成奴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宋红阵阵冷笑。
“快给我解开这该死的束灵契约啊死道士！”
被骂的高清游心中忿忿不平，明明自己这个大好人忙上忙下，救完这个救那个。
不说把他当恩人供起来吧，怎么还骂他死道士。
“当时那个情况要救原掌柜和你，只能让他跟你定下契约啊！”
“你难道想当个天天发疯的怪物，到处乱咬人吗？”
宋红哼了一声，抱着双手：“当个怪物和当个奴隶，哪个更自在还说不定呢。”
醒来的原渡明不明所以，摸了一下脖颈上被包扎好的伤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黄梨乐呵呵地在旁边看戏，闻言回应道：“呦，二爷醒了？”她抬首，指了下宋红，“恭喜二爷，新得一个奴隶。”
奴隶？什么意思？
他看向宋红，这人一脸的不高兴，头上的双螺髻上系着几缕飘带，在她烦躁的踱步中晃来晃去。
换了身衣服，也不知道肩上的伤怎么样了。
“就是说……”高清游解释道，“原掌柜你跟宋红定了个束灵契约。”
“束灵契约？”
“宋红的体内有一只妖灵，她之所以死了还能活蹦乱跳的，就是因为和妖灵融合了。”
“这次的发狂也是因为这个妖灵，群鸟的血肉给它带来了太多滋养，妖灵食欲大增，控制宋红发狂咬你。”
“要想让妖灵平静下来，只能利用束灵契约的压制。”
“正好宋红当时在啃食你的血肉，算是具备的供奉祭品的条件。”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定下的，当时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高清游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又补充道：“反正就是，额，宋红在得到你的供奉后，需要执行同供奉价值相等的命令。”
“其实如果你永远也不给出供奉，永远也不命令她，那这契约完全可以当不存在一样啊！”
高清游想不通，这原掌柜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应该也不会命令宋红做什么事吧，她怎么这么生气。
原渡明听完，一脸笑意地说道：“多谢道长相救，要不是道长你，我大概已经是阿红的嘴下冤魂了。”
随后又看向宋红，“阿红，我以后不会随便命令你的，你放心好了。”
不会随便命令？那不随便呢，就能命令了？
宋红嘴角抽抽，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道士，契约的约束是得到供奉后要执行命令。”
“要是我不要供奉呢？”
“供奉一般都是饲主的血肉，对定下束灵契约的妖灵邪祟来说，饲主的血肉是这个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了。”高清游看着这个连腐鸟都啃得下去嘴的女人，“我并不觉得你能拒绝的了。”
宋红噎住，看向原渡明颈上渗出点点血迹的纱布，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其实想开一点，自己没有定下契约前，不也天天被原渡明命令着去干各种事吗？现在定下这个契约，还有据说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吃，感觉也不是很坏呀。
宋红自己给自己调理好了，也不再来回踱步，去桌旁倒了杯茶，坐在原渡明的床边，给他递去。
“二爷，喝茶喝茶，以后能命令我的事千万别客气，我可喜欢遵从您的命令做事了。”她笑嘻嘻地说。
其实被妖灵控制发狂时，她还留有些许意识，迷迷糊糊的品尝到了几分原渡明血肉的滋味，但这只能称作舌尖上的一点余韵，更加激起了她大快朵颐的贪欲。
“这么贴心呀，谢谢阿红。”原渡明接过茶碗，微笑着说。
“我昏迷多久了？郡主醒了吗？”他紧接着又问道。
“郡主醒了，在府衙里住着养伤呢。”高清游回答道。
“府衙里的黑鸟处理干净了？”宋红没个正形，倚靠着木床门柱，好奇的问。
高清游眼神飘忽，“嗯……我把它们困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了，暂时伤害不了郡主。”
宋红愣住，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让付自己钱的雇主住在一群邪祟的隔壁。
这雇主还是皇亲国戚，出了事他要怎么交代？
大概是宋红看弱智一样的眼神太露骨，高清游脸上泛红，辩解道：“像群鸟这种邪祟只能用两种方法彻底消灭，一种是直接吞吃，一种是找到核心灭杀。”
“我的金银虫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其中一只还被你捏烂了，要重塑身体，根本没办法去吞吃那群黑鸟。”
“现在就只能先困住，之后等我的金银虫恢复后再行打算。”
“不过阿红你要是肯帮忙去吞吃一下黑鸟，或者一起去找到核心灭杀，倒是能省下很多时间。”高清游自来熟地凑近宋红，一脸希翼地眨了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