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种队列填满了整个山谷,烈阳驱云,旌旗呼展。底下声势浩大,阵阵威呵声震荡着回音,冲的人血脉翻涌,浑身热血沸腾。
李堂风一袭绕金纹五爪兽的黑衣锦袍静静站在上首,仿若一个厉兵秣马、将战将攻的当世枭雄。身侧的李盛阳背着手检阅着他的上一世的部下。
两个时辰前,李堂风主动找到李盛阳,他当时正在门前台阶上坐着,眼中无聊透顶。
许是赵惊鸿两次冷待让他没了脾气,这几日李盛阳都没再去找过赵惊鸿。
李堂风屏退侍从,撩起衣袍随意往台阶上一坐,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突然怅然。
李盛阳看他一眼没有动作。短短几日被擒制在宫楼,他昔日的部下不认识他,而疼爱他的师尊,也对他恨意斐然,喊打喊杀。
“你不在师尊面前讨巧卖乖,来我这里做什么?”
李堂风疑惑,“讨巧卖乖?”
“不是吗?哄得我师尊一心向着你,连专属于我的长寿面都给你做了。”
“那面不好吃。”李堂风平静叙述道。
李盛阳沉默片刻,悄声点了点头,“确实,清汤寡水的。”
赵惊鸿养弟子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李盛阳看着前方,神色怀念:“他初次带我回淮武,我浑身脏兮兮的。他让我洗了澡,又下了一碗面。那日十一月初七,我吃了长寿面,穿了新衣裳,行了拜师礼”。
“后送月华,旭丰铃,乾久伞…”。
“人人都说羡慕我”。
“……”
李堂风听他细碎念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李盛阳说的这些事他都知道。春雨过后的那一丁点潮寒,也曾润泽过他干涸的心,他全力汲取,茁壮成长。
那些令人艳羡的经历他未曾有过,他有的只是心口和颈脖的伤,莫名其妙的怨恨,磋磨的手段。自我怀疑、自我厌弃。
第一碗长寿面是在冬日的新年里吃到的,之后不久,赵惊鸿就剖了他的丹,取消了他的拜师礼。
‘月华’他见也未见过,早已被送给了唐钰。
回顾前半生,好似一场荒凉潦草的恶梦。
李盛阳受尽宠爱呵护,却敢屠杀淮武上下,逼得赵惊鸿绝望自爆。而他被赵惊鸿欺辱凌虐,却在最后心不由己的喜欢上了他。
造化弄人。
李盛阳说起过往很是开心,他感叹道:“师尊待我是真的好”。
李堂风突然开口:“那你为何带领魔族众人,杀他淮武满门上下。”
李盛阳顿了顿,有些麻烦的抿了抿嘴角,“狮子与羚羊,并无善恶之分,只是立场不同。”
李堂风有些意外他能有这样的觉悟。
李盛阳:“这是佑刖曾经告诉我的。”
李堂风:“……”
“仙门一直追杀清缴魔族,而魔族也同样想颠覆各宗,重造繁荣鼎盛的修魔一界。”
“两方论输赢,不论对错。他日魔族鼎盛之际,现在的仙门,又何尝不会与被清缴的魔种一般,抱头窜鼠,四处躲藏。”
“我与我师尊立场不同,但我也尽我之力最大限度的保全了他。”
李堂风看着他:“保全?”
李堂风点点头,“佑刖已向我保证,他日功成,魔族可为我师尊留一尊者之位。届时我为尊主,与我师尊共治天下。到时候修真一界虽然式微,但有我师尊在其中翰旋,何愁造不得一个仙魔共存的理想世界。”
李盛阳神情认真严肃,脸上无限向往。
李堂风突然嗤笑出声,狠狠抹了一把脸,对着满面疑惑的李盛阳,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扯了一把。
“你知不知道如果赵惊鸿当时不自爆,按照你的想法来,会是什么下场吗?”
李盛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魔族吸食人灵修为,赵惊鸿体内灵力浩瀚磅礴,一次性吃不干净。”
李堂风声音轻微,“届时他会沦为真正的炉鼎”。
魔族狂放外浪,赵惊鸿那副模样,扔进魔种堆中会遭受怎样的屈辱想都不敢想。
“我会护着他。”
“你这个蠢货连你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他?”
“我是魔界尊主”。
“你算个屁!”
“废物!”
“你屠尽淮武满门上下,杀了他朝夕与共的师兄妹,还想他能像你一样狼心狗肺的做那高高在上的尊者”。
“蠢货!”
李堂风情绪不稳,越想越气:“而我居然还因为你这么个东西受尽百年苦楚。”
李盛阳僵在那里没有出声。
良久,他突然说了一句:“你嫉妒我”。
李堂风愣了一下,突然被戳中,像扯掉了什么遮羞布,他有些恼羞成怒。
袖口中的手紧紧攥住,他努力压抑着怒火。
李盛阳眼中狭狡,他倒是希望李堂风能和他动起手来,这样师尊过来就会看到这个人平日如何装模作样骗他。
可结果让他很失望,李堂风只是深深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同他道:“你有一句话没说错,你与你师尊,立场不同!”
当天下午,有人来通传消息,说尊主让他去前方检阅魔军。
现在烈日高照,李盛阳站在黑压压一片队列前享受到了久违的,势不可挡的气势。前方滚车拖着粗壮的锁链,一头头嘶吼挣扎的兽拉上前来。
李盛阳问一旁的魔将佰柯:“这是什么兽?”
佰柯没有出声,看向一旁的李堂风。这两人虽说脸面一致,但瞳眼颜色不一。
李堂风开口:“何物?”
佰柯拱手道:“回尊主,这不是兽,是乡间育种失败的劣品。我等改造一番,成了我魔军攻打仙门的前锋。”
李盛阳见他不回自己话,心有不满,但也没机会说什么。
李堂风看他一眼道:“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处理。”
李盛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见他转身离开,整个山谷间,只剩自己来检视这偌大的魔兵方阵。
李堂风在琼海以北之地放了些阳环的消息,昆象年已经过去了。仙魔之间终会有再一次大战。但这次、这一世已经争不出什么输赢了。两方心照不宣,都在努力争取有用的消息,来为下一次的正面交锋多备些胜算。
夜间凉爽,李堂风推开殿门。赵惊鸿看见他有了片刻的惊慌,稍纵即逝。
李堂风前走两步靠近他,酒气淡淡钻进鼻尖,赵惊鸿微皱眉头,“你喝酒了?”
李堂风简洁开口:“一杯”。
赵惊鸿思索些许:“这么晚,可有事?”
李堂风望着他:“我们好几日没见了,你为何不来找我?”
说到这话,赵惊鸿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上次那春情梦,惹得他内心羞耻难耐。清心诀念了许多次,反而之后一连几日夜夜涟漪荒唐。搞得他现在不敢入睡,生怕沾了枕头,李堂风便入了梦。
这几日更是不敢去见他。
屋子里烛光暗,李堂风侧了身坐在床上。
赵惊鸿忍不住道:“你有事吗?”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李堂风确实被李盛阳刺激到了,那已经结痂的伤疤骤然被撕开,鲜血淋漓。他内心又烦又燥,一杯冷酒下肚,却像拱了火一样。
“你之前说,要偿我?”
“什么?”
李堂风面色阴下来,“你忘了?”
赵惊鸿这才想起符文山口那些说要补偿他的话。
“没忘。”
李堂风仰头看着他,烛火隐晦照出他柔和的轮廓,李堂风被吞在黑暗里,猛地起身站在他面前。
赵惊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站稳,“怎么了?”
李堂风钳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前拉了拉,脸贴的极近,四目相对,呼吸缠绕。
“赵惊鸿,你对不住我。”
事实如此!
赵惊鸿舔了舔嘴唇,声音沉沉:“是!”
“你要偿我。”
“好”
李堂风喉头动了动,“你亲我。”
赵惊鸿明显懵了一下,“嗯?”
李堂风身子往前凑了凑,“我们亲过,在淮武。”
赵惊鸿要杀他那次。
脸上越来越燥,赵惊鸿手脚发麻,不知所措。“那算什么亲,那是你快要入魔…”。
“无所谓”,李堂风烦躁的打断他,又重复道:“你亲我”。
赵惊鸿憋了许久,开口:“你是我弟子!”
“可曾行过拜师礼?”
良久,赵惊鸿道:“不曾”
李堂风背靠着烛火,整张脸隐在阴影中。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面,静静等着。赵惊鸿觉得耳尖要烧起来,袖口中的手越攥越紧,上前轻轻唇对唇点了一下。
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李堂风掐住他的颈脖吻上去,软舌挤开唇齿,细细搜刮独属于赵惊鸿的气息。像要将人吃拆入腹,赵惊鸿被亲的闭上眼,眼角尽是璀璨烟火。
将人扑到在床上,李堂风捧着他的脸细细看了看。喘息声响在耳边,李堂风用鼻尖左右摩挲赵惊鸿的面颊,又轻轻闻了闻。
他翻身起来三两下脱去鞋子,又扯去了赵惊鸿的靴子。赵惊鸿心惊肉跳,有些慌乱。
一道掌风去,室内唯一的烛火也灭了。
黑暗中李堂风扯着赵惊鸿将人按在自己怀里,埋首在他颈脖间细细咬着嫩肉。赵惊鸿又吓又痒,抬手去推他的头。
腰间一松,衣带被扯去,后背凉飕飕的暴露在空气中。李堂风挪了位置向后钳住他的腰,趴在他肩头细细碎碎的用虎牙一点点咬他亲他的脊背。
赵惊鸿快要被折磨疯了。
一只手掌从他腰间覆上他的胸膛,背后声声喘息,已经亲到下腰处。手指覆上裤带,赵惊鸿一把攥住,“停手,你先停手!”
后背的痒意没停,但裤边的手倒是抽了回去。
天旋地转,李堂风喘着气在他下颌处,伸手让赵惊鸿面对面坐他腿上。胸前一片湿润,赵惊鸿呼吸也愈加沉重。他慢慢抬手抚上李堂风的肩膀,又抱住他的头。
荒谬至极。赵惊鸿睁大眼睛,沉在黑暗里。胸口酥痒扣押着他不多的理智。他缓缓抬手拔去手下李堂风头上的发簪。
柔顺的墨发凌乱张扬散落,李堂风有所感知,抬起头来顺手扯去了赵惊鸿的发带。
唇角绯红,两人在床间忘情拥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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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来偿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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