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晴空冤枉啊。
我是唯一一个说了真话的,那俩都是敷衍你,你没听出来?两个能跳出洞的高手告诉你,我进入幻境没有感觉是手生了?
等四个人站在洞外面的时候,刚刚站稳的宋雁与又想起了刚才的问题。
“哦,对了。所以你们是能直接出去的?”
古晴空一把捂住宋雁与的嘴,把他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转向早上高堂的那个方向。看到眼前的画面,宋雁与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囍”字的红色在短短半天内已经由红转白,部分还未褪尽的红色在风中飞扬着,像是有了意识,想要努力挣脱旧色,换上一身新衣。这里分明还和白天一样,摆着分毫未动的鸡鸭鱼肉,只是少了冒出的热气,有了冷落的样子。
鱼的白眼翻得让人恶心,在夜色中冷眼旁观。鸡的眼睛不知道被谁撑开了,和桌上鸭面对面地,比着眼睛的大小。高堂上的两位老者已然消失,留下桌子上摆的一盘枣子。
枣子?宋雁与愣了愣,“早生贵子?”
“我想起来了!”古晴空传音进三个人的脑中,“刚才那堆白骨砌成的形状,难道不像隆起的腹部吗?”
“圆形的东西这么多,你怎么联想到这个?”宋雁与嘴还被古晴空捂着,却忍不住问出了声。
“不是吧?雁啊,这个法诀你都不知道?传音入耳啊!不过这东西对法术要求比较高,消耗也比较快,联考会不会考我还真不知道。”
“高阶法术,联考不考。”优等生宴厌回答。
晏归和看了两个一唱一和的人一眼,“不难,阿与,你跟着我念一遍法诀,多试几次就会了。”
现在的重点是他会不会这个法诀吗?突然被所有人关心怎么还有点受宠若惊呢?
“你知道这件事?”宴厌使了个眼色给古晴空,“不必担心,我开了一个新频道,他们听不见。”
“当年就因为这件事,修仙界风风雨雨,人界也不得安宁,晏归和不知道给那帮老和尚擦屁股擦了多久才把惶惶的人心安抚下去,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样重要的事情肯定是不能错过的。况且,多少给雁傻子一点提示吧。要不然照他大哥这个放任自流的考察办法,不知道这种事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截止。”
宴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对,当时我们都外出历练,这件事牵涉的人数之多,波及范围之广,此处不过是冰山一角,遇上了也不奇怪。只是当时没有遇上你,有些可惜。不过看来我们还是很有缘分的,想到一起去了,晴空宝贝儿。”
古晴空一哆嗦,选择了退出聊天,“啊,那什么,这不是‘早生贵子’吗?这里的机关这么多,人数这么多,主人家自然不可能一点不知情。既然和结婚有关的,那就往这方面想就可以了。”
还在摆弄传音入耳的宋雁与看了一眼古晴空,“我虽然不会说,但是我能听见的。怎么,把我的嘴捂住的是你,现在开口大声嚷嚷的也是你,晴晴啊,你这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失误、失误。几天没见,雁啊,你的文化水平倒是上升不少,我竟然要说不过你了。”古晴空拱手就要告辞。
“但是你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继续说说?”宋雁与摸着下巴道。
古晴空和宴厌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晏归和,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所有人的脑海中又传来晏归和的声音。
“古晴空说得有道理。如果把白骨城堡看做子宫,通道看成脐带,里面的血和人看成孕育的生命,也许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晏帮主说得是。《西洋玄奇录》中记载过一种邪术,据说在这样的仪式下,人以身献祭,就可以为家族添丁增嗣。相传就算家中主母已经过了生育年龄,都可以再次怀上嫡子。对了,这样的术法只针对父亲的正妻适用。但是依据常理,这样的术法并不常用,而且一命换一命,未免过于残忍,也不划算。这样的术法被禁止,销声匿迹了很多年了。”
“宴小公子的意思是,这些人心甘情愿地死去,是因为甘愿为了家族付出?”晏归和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得真切。
“非也。但此类邪术并未要求献祭之人心甘情愿。因此我们所遇到的厉鬼,部分也可能是他们所化。这些人……也许是被以各种理由欺骗来的,并不知道此处就是他们的埋骨之地吧。”
“那么幻境呢?”晏归和再次发问。
“厉鬼轻易不会离开所在地,多半是上面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都引了出来。但一物降一物,幻境也许是另一批人做的。厉鬼只存在对于执念的记忆,把厉鬼困进幻境,也算是万全之策了。”
“哦,怪不得!我们在通道的时候,总觉得阴风阵阵,遍体生寒。我最初还以为是洞通往外处,因此吹进来的是外面的风,没想到是百鬼夜行!”古晴空惊讶道。
“等等,等等,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厉鬼?”宋雁与终于抓住机会提出问题。
其他三人却并未理睬他,晏归和笑道:“看来,宴小公子这一本《西洋玄奇录》倒是无所不包。可惜我孤陋寡闻,这样令人受益匪浅的书竟然未曾读过,下次若是得了闲,还劳请借我一阅。”
“……一定。”
“小公子这一番分析实在是巧妙,这几处关联逻辑跳跃,我竟然没有看出分毫。惭愧,惭愧,看来天机观后继有人。若不是我与你同行,恐怕都要以为这是小公子设的局了。”
宴厌转过身,“呵呵,晏帮主开玩笑了。”
毕竟,照本宣科罢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古晴空偷偷开了个频道,悄悄问宴厌,“宴宝贝儿,这书听着怪有意思的,你别借晏归和,什么时候先给我看看。”
宴厌脚步一顿,抬眼看向古晴空,“没有,没书。”
“啊?”
“我编的。照晏归和那种走一步抛一粒米引导的办法,不知道宋雁与什么时候才能分析出真相。不如把事实告诉他,让他直接采取行动。兹事体大,不容轻慢,枉死的无辜之人已经太多了。”
“那你这也太容易被戳穿了吧?我还暗示铺垫了半天,最后还找了个‘早生贵子’的契机才说出来的!但是其实,我当初并不在觉悟寺的地界,这些也只是听说而已,具体细节可能没有你这么了解。事急从权,有道理,我们家宴宝贝儿就是聪明!”
“……你这番良苦用心,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看,学学我,晏归和压根都不怀疑我。”
是,人家已经在明面上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不需要试探。
“厉鬼在哪里……算了,那现在怎么办?这院子静悄悄的,我们不会又进入什么幻境了吧?”宋雁与放弃疏通逻辑,打不过就转移话题。
“当然没有。不是,雁啊,都这么久了,我们进没进入幻境你没有感觉?”古晴空忍不住拍了拍看起来缺心眼的宋雁与的脑袋,想听听里面海浪的声音。
“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区别的吧?重点不是这个。我能问出这个问题,只能说明我为人谨慎,不懂就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没背过?”宋雁与拍开古晴空的手。
“没有,放心。”晏归和不动声色地把宋雁与往自己的身边拉过一点,“不如我们走动走动,兴许能遇到一两个幸存者。村落偏僻,早间那样盛大的场面,必然不会走得一人不剩的。”
宴厌和古晴空点了点头,四人便在不小的院落中走动起来。
“哈秋!哈秋!什么东西?”宋雁与刚迈出几步,冷不丁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什么味道?你们俩玩意下次能不能不要喷这么重的香水了?这风一刮,味道更明显了,铺天盖地地往我鼻子里钻!”
“什么香水?谁这么骚包,出来游历还要喷香水?宴宝贝儿,不是我说你,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其实也不用这么隆重,虽然我有点不解风情没闻出来,还要多亏了狗鼻子。还有晏归和……帮主……那个啥,你自便。别人家的家事我不好掺和,你们内部解决就好,我就不评价了。”
这么自恋而且欠揍的口吻,一听就是古晴空。
走在前面的宋雁与却疑惑地转回头,“不是,肯定不是我大哥。我每日和大哥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同枕而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喷没喷香水?哎,话说到这,宴厌喷没喷你不知道?你们难道……”
……还不如我和我大哥??
糟糕,小情侣的关系都没这么牢固,那他和大哥这一辈子的关系是不是还是太密切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情趣你不懂,再说了也要给对方留下足够的空间啊哈哈哈哈哈哈……”两辈子只是亲亲抱抱没有什么实际性进展的古晴空打断了陷入自我怀疑的宋雁与,“啊,你们看,前面有灯光,都别说话了。”
欲盖弥彰。
剩下的两位对视了一眼,没有拆穿他们使用了法诀,交流不会被寻常人发现的事实。
四人皆是耳清目明的修仙之人,丝毫不知道在他们眼中明晃晃的灯光,在普通人看来是极难察觉。
靠近了看,一灯如豆,在堂前的桌子上颤动着、摇曳着,点点火光凝结出一片昏黄的温暖。这是人界的习俗,名曰“长明灯”。结婚之日燃烧油灯整夜,便可保新婚夫妇子嗣繁茂、福寿绵延。
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祈福办法,只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何其多,能装个表面样子已是不错,像这种细枝末节,连即将失传的习俗都点点做尽的,可是少了。
“这家的规矩倒是多。”宋雁与忍不住开口道,“这是‘长明灯’,是为了……”
“新婚夫妇子嗣繁茂、福寿绵延。”晏归和开口接道。
“通常要燃整夜,起源于……”古晴空说了半句,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宴厌。
“约公元前200年。最初以灶房柴火的形式出现,意在保护新婚夫妇洞房平安,驱除邪祟也警告别有用心之人。”
宋雁与看了眼身边的三人,闭上了打算炫耀的嘴。
有这三个人在,哪里需要他解释什么呢。
“宴宝贝儿就是博古通今!”古晴空笑道,“不过,这东西现在放在这里做什么?长明灯的用处不是早都更改了吗?”
“是。”晏归和接过古晴空的话头,“现在多用于陵墓陪葬。”
“咦!”宋雁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那我们还过去吗?这里怎么看怎么奇怪,要不我们先悄悄退出去,等明天天亮了再来。”
“当然要过去!天亮再来?来干什么?恭祝人家‘早生贵子’?雁啊,”古晴空压低了声音,“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宋雁与感到一阵阴风吹过耳边,顿时毛骨悚然,面上还强装着镇定,只是突然一下紧紧捏住了晏归和的手,也不回答。
晏归和看了眼宋雁与,“别怕。”
“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怕啊!”宋雁与忘了法诀,这一下直接喊出了声。远处的长明灯像是感受到了人气,火焰往上窜了窜,照出了半分堂内的情景。
虽然只是瞬息,四人也看清了堂内方方正正的东西。
无他,棺材耳。
宋雁与露出半个头,后知后觉地在四人脑内发言,“邪了门了,你们说这灯,不会还是感应的吧?”
“应该不是,说不定是声控的。”宴厌答道。
“我们四人站在此处并未屏息,应当不是感应的。”晏归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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