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轻巧！”沈小姐冷哼一声，也站了起来，“现在觉悟寺上下蛇鼠一窝，你们去不就是送死？连明灭方丈都栽在里头了，除非你是晏归和，否则这龙潭虎穴，我劝你还是不要闯吧！”

“……”沈小姐感觉宋雁与旁边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又什么都没说地转回了头，“你什么意思？我是好心，管好你的道侣，不要去送死！”

宋雁与不知道是该先放开握着晏归和的手，吐槽这个“道侣”，还是告诉沈小姐她一直瞪着的这个人就是晏归和了。

大哥啊，你的威名真是远播江湖，连这种满嘴“垃圾”和“垃圾堆”的奇女子都折服在你的赫赫名声之下！我一时候真不知道是该感叹，还是感叹了！

“你方才是怎么醒的？”宴厌突然开口问道。

“我？”沈小姐愣了愣，认真思考起来，“其实，说来也奇怪，本来我昏昏沉沉地睡着，突然眼前一亮，就醒过来了。”

“那你是如何被他们抓住的？”宴厌追问道。

“我在棺材上闭着眼睛，他们以为我睡熟了，就都走了。之后……我自有妙计，就把那些厉鬼全都引了上来，我本来以为厉鬼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该死了。不是有一种说法，厉鬼会吸食人的精气吗？但是我推门出去，还没找到路线溜出这宅子，就又被打晕了。”

“我挣扎着想醒，但整个人就像陷入梦魇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无边的黑暗，直到我看到了一束光。顺着光的方向走，我很快就醒了。喏，就是这样。我是个半吊子，也看不出什么门路。散修们，说说呗？”

“《西洋玄奇录》有没有记载？”晏归和突然转向宴厌问道。

宴厌沉默地回望晏归和，“……并无。”

他上辈子并未遇到这位沈小姐，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的起源和由来，事后只是感叹，明灭方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为了蝇头小利放弃了一生道节，自甘为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沈小姐说的这些事是真的，恐怕当初一切尘埃落定的东西，都要翻个底朝天才能窥见真相了。

那个上辈子从未出现的阿红，又是何方人物？

与此同时，宋雁与正在狂戳小人。

“小人小人小人人，你说的娃娃是不是阿红？阿红想要和他一样以同一种方式出生的娃娃，所以叫‘娃娃过家家’？就是娃娃有了一个家？阿红有了兄弟姐妹？”

“小少，请自己思考哦~小人不会告诉你答案的，自己想出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哟~哈欠，这么晚了小少怎么还没有睡觉，小人都睡了一觉了~咦，竟然都在，大哥在说话哎~”

“这么一本未卜先知的书，可惜了。”晏归和摇了摇头，“虽然书上没有，但我却见过类似的装置，而且不出我所料，这还是幻影司出产的东西。我前些年办过一桩案子，死者的眼睛上就有这种东西。这东西薄如蝉翼，将其覆盖在人眼上就能隔绝光亮，使人陷入昏迷状态。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可以在有鬼气的地方使用而不被鬼气激荡，因为人陷入了昏迷状态同时也能隔绝人气，让人不被鬼发觉。不过前几年生产之后，因为用处不大，难以获利，已经停产许久了。”

“算你聪明！”沈小姐打了个响指，“没错，这就是明灭方丈给我的。看来我的武功还是有目共睹、显而易见的，这位小兄弟竟然看出来我不是被打晕的。没错，我本来就是晕的。可能是在哪里被他们不知不觉地捡到，又抬到了这口棺材上面。”

……晏归和看着沈小姐神采风扬的脸，一句“非也”卡在喉咙里。

“你先前不是说你和明灭方丈的谈话被人偷听了吗？你如果到这里就有所察觉，对那几位侍从都如此警惕，为什么还会按照计划用明灭方丈给你的东西？”宴厌开口问道。

“……呃”沈小姐的脸色灰白下来，“你这样显得我不太聪明。”

宴厌愣了一瞬，像是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他的本意是抓住漏洞，从这位喜欢试探人说话真真假假的沈小姐的嘴里再套出一些内情。

没想到。

你怎么承认自己傻呢？

“我还有一个问题。”古晴空举手，也不等沈小姐允许就开口道，“按照先前的故事，明灭方丈在寺庙里吃不饱饭的情况下尚能悲天悯人，把阿红带回去。为什么现在又出尔反尔，反而纵容你放恶鬼伤人？”

沈小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古晴空，“谢谢你安慰我，让我知道其实我还算是挺聪明的。”

“我之前不是说了，厉鬼是我自己放出来的，为了制造混乱？本来还因为刚清醒不小心没过脑子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还有点后悔，哎你们多向他学习学习，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我好歹也是新娘，虽然是假扮的，但该走的仪式还要走，这几天不知道在这个院子进进出出多少回了，要是什么都没发现，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

就会在棺材上面等死，在散发着血腥味、掩埋了数不清白骨的大地上怀上鬼胎，做一个生育的机器。事情完毕，魂归黄泥。

“明灭方丈是怎么告诉你阿红的身世的？”晏归和开口问道。

沈小姐倒也大方，“就像我上面说的那样啊。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自己贪生怕死，总要给事情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我就是要说，其实我就是不想死。”

“她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沈家，应当是人界当前的相国府。”晏归和突然在四人的频道中点破了沈小姐的身份。

沈小姐浑然未觉，继续说道，“反正我在觉悟寺人生地不熟，被各种高手看着，我也走不出去。听闻明灭方丈以慈悲为怀，想来不愿看到我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香消玉殒，所以就玩了一出空手套白狼。就我的观察吧，这人虽然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烂好人，但好在脑子还不坏。唔，这也许也是烂好人的一个好处，反正他是允诺了我要大义灭亲的。”

“……此话当真？！”明灭手里的佛珠散了一地，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惊疑不定地盯着眼前的突然来访的女子。

这位沈小姐他当然认识，前几日相国府的仪仗那是好大的威风，不出一日，这位沈小姐在觉悟寺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近些日子官宦人家确实来得频繁了一些，也因为频繁，倒也显得这位相国府的女儿的入住并未如此突兀。他作为方丈见了一面后，依旧回后院去念他的经，参悟他的禅意。

“当然是真的，难道方丈觉得我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吗？”沈小姐挑了挑眉，不拘小节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是媚眼如丝，“我在觉悟寺处处被盯着，只有方丈的屋子……他们不知在忌惮什么，不愿也不敢进来。不过策划此事的人倒是对方丈了如指掌，知道方丈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性子，自然而然就习惯了，做事滴水不漏。”

她还说天下怎么会有这般好的事，平白无故捡了一条完完整整的命还能在修仙界好吃好喝地供着。相国府那一家子对外恭俭让对内张牙舞爪的东西会放过她？不填了枯井至少也应该割了她的舌头，将家丑继续埋藏在深宅大院里，直到她的尸骨上，覆上另一人的血液。

原来，也不过是想榨干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让当家主母成功产下资质优良的嫡子，让相国府的香火长长久久、无穷无尽地绵延下去。

连同这不能见天日的罪恶。

明灭方丈听到此话，无言地看了她一眼，无意识地做出捻佛珠的动作，“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要再伤及无辜了。”明灭方丈像是对她说，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透过他们俩，在对第三个人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就这些？”宋雁与惊讶道，“姓名、籍贯、年龄、样貌、家庭情况，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除了知道阿红家里很穷，阿红怎么天降异象离奇地出生，阿红刚出生的时候没有家人疼，阿红小时候没人管，什么都不知道？”

从数以万计的人口中找一个名字里带“红”的，那不是一抓一大把？

“咳，目前来说应该是这样的，毕竟我也没有见过阿红。”沈小姐有些恍惚，迷迷蒙蒙中脑子里又呈现出那个过于顺利的下午。

香火萦绕，明灭方丈在寺庙的木鱼声中，仔仔细细地交代了整个计划。等到木鱼声停，他恰好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末了，他转过身，突然冷冷地说道：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把事情处理好。”

“……明灭说完就直接离开了，不留给我半点反应的时间。我晕晕乎乎地离开了方丈的住所，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觉得他最后的那句话不像是对我说的，但在场的确实只有我一人。但这点最后的微妙其实也微不足道，毕竟整场谈话中，他都显得很奇怪。”

“一开始说话慢慢悠悠，讲几句就要念一句佛号，我本来还想委婉一点的，但实在是忍了半晌没忍住，最后就直接切入正题了。他本来一脸淡然，无论我说什么都一副飘然世外，得道仙人的过来人姿态，结果听我切入正题后就开始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先前的全神贯注。等到木鱼声响起和我说解决的办法的时候，又语速极快，仿佛催命似的。等到木鱼声结束了，他又变了了另一副神色作态。”

“木鱼声？”宴厌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其实沈小姐的解释有一些漏洞：

1、上一章提到沈小姐说“你们用蜡烛把我唤醒”，说明她是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是在假装不知道，顺着古晴空的话说下去而已，但后来被晏归和揭穿用了幻影司的道具，她才承认了；

2、沈小姐说自己是新娘，几天以来在院子进进出出，对院子里的情况熟悉到知道了桌子下的银丝，但又说自己找不到路线溜出宅子——

因此，沈小姐真的很喜欢真假参半地瞎说。

PS：沈小姐能感受到鬼气，但她没有经过系统的修仙，无法辨认。同时，因为修为不足，她无法看见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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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出门在外别蹦跶，要不有钱没命花（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