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珍时常在石子堆砌的小路上奔跑,道旁的绿浪一波接着一波,她的情绪被渲染起来,她止不住得大声唱起她最擅长的歌曲。
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
这里有红花呀,
这里有绿草,
……
后面台词有点想不起来,她只能嘀哩哩嘀哩嘀哩哩,来来回回嘀咕了几十次。
在小香不在的以前,她时常跑着跑着就停下来,然后张开两只小腿肚,头抵在硬邦邦的石头上从裤缝中间向后面看。
倒立的视野里没有什么不同,仍旧只有炊烟,秸秆,农舍,牛羊……
现在她再重复同样动作的时候,一切又都不一样了,那个倒立的三角形天地里多了一个陪伴自己的小香。
“小香,小蝌蚪长大需要多久?”她盯着顶着大大脑袋的小蝌蚪,它们正甩着长长灰黑色的身子在水草里灵动得游荡着。
小香凝神思考:“王老师好像说过要半年。”
芮珍抱膝坐在河床边上,她的下巴颏抵在膝盖上:“原来比人短那么多呀!”她折起旁边的狗尾巴草在河水里搅来搅去,小蝌蚪受到惊吓很快逃窜。
芮珍期盼快快长大,她希望可以吃到更多更美味的食物。
芮珍又带小香去逛集市了,芮珍还是和她约好在赶集快结束的时候在桥头的书摊子前碰面。
芮珍漫无目的的溜达,哪里有新鲜的事物她就奔哪里去,有一个卖货老爷子佝偻着脊背挑着担子在街道上吆喝,芮珍捡起一枝柳条学着他的样子跟在他身后也佝偻着背慢吞吞往前走。老爷子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芮珍跑上前去,丢掉木条,挥起自己的小短手:“爷爷,我帮你扇扇风。”老人边呼气边抬头看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你是谁?”
“我叫芮珍,草字头的芮。”芮珍怕他不明白,还在半空中细致地比划起来。
老头实际上根本不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只是随口一说想反问她跟着自己干什么。
芮珍小手有点酸疼,脸蛋也有点泛红热腾,她想起脖颈挂着的吊坠,立马从衣领里翻出来,然后大喇喇地用它磨脸降温。每次她感觉热的时候都这样做,这个吊坠质地可太神奇了,天气热得时候它却像冰棍一样凉爽爽,滑溜溜的。
“丫头,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老头眼神微眯起来。
芮珍忍不住炫耀起来,音色极为欢快:“玉石!”
“能给我看看吗?”
芮珍献宝似的呈给老爷子看,芮珍炫耀归炫耀,但是只敢套着脖子给他看,生怕对方抢了去。
老人贴近了些,在手上捏了捏,然后又扣指敲了敲它,还拿高它放在太阳下又扫视了好几眼,芮珍也跟着踮起脚抬高小身板。
“丫头,这东西哪来的?”
芮珍刚想脱口说捡得,但她怕真遇到玉石的主人,她可舍不得还给别人,她撒了个慌。
“这是和田玉,可是个值钱的稀罕物呀!”
“真得!”芮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里盛满了无数多的小星星,她当时捡到的时候就感觉它是一块大宝贝。
“嗯。”这和他年轻时看过得和田玉如出一辙:“这可是上等的玉石。”
“爷爷,它值多少钱呐?”
“嗯,估计在大城市要卖到上千块了。”
芮珍的心快要融化了:天呐,上千块是多少钱,是多少个一毛钱,她只见到最大的面额50元。她是不是成富翁了,她是不是可以买到铺满大床的香芋奶糖和小圆饼干了,她是不是可以去买大房子以及和芭比娃娃身上穿得一样的新衣服了。
她要赶紧找到小香,赶紧到市里去卖宝玉。
芮珍转身就要走,老头喊住她,只见他从竹条框里拿起五块年花糕。
芮珍又是高兴极了:今天天上的仙子肯定想起她来了。
“爷爷,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老头看着小孩蹦蹦跳跳的往反方向走去,她辫梢上有一个通红老旧的蝴蝶结。
芮珍边啃着年糕,边哼着小曲,她时不时看向胸口的玉石,醇厚的玉石在阳光的沐浴下像是精灵在飞舞。
只是跳着跳着,她欢快的步伐渐渐慢下来:这玉石是捡来的,她要拿去卖,主人会不会找上来,然后报警抓她。
嘴里满是年糕的芮珍顿时没了胃口。她赶紧把吊坠揣在衣服最里层:玉石的边口刻了一个小字,她一直搞不懂上面写着的是什么,可是主人很容易认出来的。
再次见到芮珍的时候,小香看到的就是一脸愁云的她。明明分开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怎么现在就是乌云密布了。
小香问她,芮珍只是不住得叹气。
芮珍很想告诉小香,她是一个富婆,但是是一个未知去路的富婆。她得等想好了再告诉小香。
不仅是芮珍的小脸晴转多云,就连天空也是晴转多云,而且不多时,雨滴就如石头啪嗒砸下来。
小贩赶紧打开白色塑料袋盖在书上面,然后三下五除二利落收拾好推起三轮车就要走。
集市里面的人也四处逃窜。
“啪嗒”一声,一本书从三轮车上坠落下来。芮珍捡起那本书,水滴在书上顺出一条小道,正好从那人的右眼往下淌,冷冽又透亮的眼睛好似在流泪。
这人连流泪都是极好看的。
小香跑到屋檐下避雨,她看到芮珍在追赶三轮车。她跑到豁口青年面前:“大哥哥,你的书掉了。”
豁口青年看了一眼那本残破湿透的旧杂志,然后说道:“不要了。”
芮珍揣着那本杂志回头寻小香。
大雨滂沱,好像誓死要在人间作乱一场。
芮珍拿起袖子揩了揩封面上的水渍,他的眼泪不见了。
他的眼睫毛好长。
芮珍用指肚摸了摸他的眼睫毛,有湿湿凉凉的感觉。芮珍把杂志捧在胸口。
她和小香两个人站在廊檐下分完不多的年糕,过了半小时忍着饥饿观看了两个小时雨的喧嚣狂欢。
等雨停了,她们两人拖着疲惫的小腿往家走。
等到到家的时候,竟然出了大太阳。小香赶紧回卧室换衣服,而芮珍则扔下手里的书连衣服也不换就奔到厨房里面去了。
灶台上还有剩下的馍馍。
芮珍啃着馍馍找小香,她把手中的另一个馍馍给小香,给完之后她坐到床牙上。刚一坐下,屁股一凉,她回头一望,是那本落汤鸡的书。
芮珍咬了一口馍馍然后把它放在被子上,之后拿起那本杂志和一个破旧的小板凳往门外走。
“芮珍,你去哪里?”
“我去把书晾干。”
门前的梧桐树遮住了大片的阳光。芮珍比了比好几个地盘,终于找到一个不被人叨扰的小地方放好。
她蹲在小凳子前,手捧着脸颊,嘴里嘟囔着:“给你晒晒阳光,就不会哭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即回屋去取那大半只馍馍,她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指指旁边的花。
“你好,我叫芮珍。”说话得时候,饼碎有溅到书上:“它叫香雪兰,是我昨天从小溪边挖来的。”
“它可香了,你闻闻。”芮珍用小手扇来扇去。
有风吹来,拂过花草,抵达芮珍的心根。
在寰宇星罗中,个体之间邂逅的机遇仅有十万分之四。
伯牙和子期为何能相遇,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三尺瑶琴这样的磁石在吸引对方,所以他们相遇的概率放在现在应该远远高于十万分之四,所以很多缘聚看似意外,实则是人为的有意制造。
在渺小如硝衿鱼这样的村落,那些荧屏里的光鲜人物出现的概率大抵是远远小于十万分之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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