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猛地刺向了她怀中的皇帝，皇帝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他死不瞑目。

大量的记忆涌入林与脑中。

先帝薨世，本该传位给太子，但却死前更改诏书，废了太子，将皇位给了不学无术的二皇子，并下令诛杀太子，前太子带着几位心腹逃离，一路辗转来到了凉城，紧随而来的，还有那场凉城惨案。

新帝根基不稳，邻国来犯，首先便是攻入凉城，杀尽凉城百姓，新帝对此不闻不问，彼时萧闻率兵平乱，敌国大败，遣使求和，并送了一位并不受宠的公主来和亲。

林与看到自己的故乡凉城沦陷，战火连连，凉城几乎覆灭，她的家人全被坑杀，而自己重病流亡于皇荒城之外，直到战事平息，她被萧闻与前太子所救。

那时的她满眼都是仇恨，并没有去想为什么城外流民数以万计，那前太子耗费药材无数，单单只救自己一个。

“邻国来的和亲公主死了，你去代替她，做我们的眼线，我们合谋杀了新帝和丞相，为凉城二十余万百姓报仇雪恨。”

于是，她代替和亲公主进了皇城，她第一次见到萧闻口中的暴君，他不过十七岁的年纪，比她还小两岁。

往后的六年里，她处心积虑联络前朝太子余党，送出布防图，皇帝也不避讳她，御书房中的机密她也尽数看过。

即使大臣联合谏言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帝对此并不在意，林与觉得，他并不适合当一个帝王，她这样拙略的计量，换个人当皇帝，早该察觉了，他有些傻。

直到林与从一封密信中发现了当年凉城惨案的真相，皇帝身体健朗，前太子想尽早登基，于是给皇帝下毒，皇帝直到病重时才察觉，一怒之下废太子，传位给二皇子。

前太子不服，联合敌国诛杀新帝，凉城位于边疆，天高皇帝远，于是就成了个缺口。

萧闻称凉城百姓联通外敌，用假虎符调动边疆五万大军，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下手，坑杀二十万人，自此坐拥军队独占凉城。

那假虎符，也就是后来的飞仙令。

可她发现的太晚了，彼时萧闻已经掌握大量机密，攻入皇城，皇帝治国无方，国力衰微，周遭邻国虎视眈眈，似乎，灭国是个必然的走向。

半月前，前太子带着萧闻轻而易举杀入皇城，挟持太后与丞相，邻国也已兵至凉，魏二城，内忧外患，国将不国。

皇帝不知道他的阿姒为什么最近总是心事重重，他甚至不知道阿姒的真名，直到死，他都觉得自己愧对阿姒。

林与看着眼前的萧闻身着一身铠甲，目不斜视地走向她，他收回那把取了皇帝性命的剑，随意便下令将殿内的官宦杀了个干净，杂乱的哭喊声弥漫着这座繁华的宫殿。

时隔六年，林与终于见到了这个罪魁祸首，萧闻的面貌几乎和六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他抚上林与的脸颊，为她擦拭掉被溅到的血珠：“干的不错。”

“萧闻。”林与不知道说什么，她的喉咙有些沙哑，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萧闻未作回应，揽着林与走出了宫殿，这场战事已经停歇，士兵们排列整齐驻足在殿前，林与看见了被围困的太后与丞相，以及一旁得意洋洋的前太子张典。

太后和丞相被捆上手脚被押到了萧闻跟前，林与跟丞相对视上，丞相微不可查地冲林与点了点头，用手指点了点腰间的令牌，林与瞬间会意，她看着乌泱泱的士兵们，这里一定有丞相的势力。

但是如今败局已定，丞相自己都被活捉了，他的势力若是混在萧闻的军队里，大概率会临阵倒戈。

林与摸了摸身上的兵符，是从代王妃身上扯下来的，她看着漫漫长夜，以及隐藏于黑夜的军队，只能去赌一赌。

“罪臣萧闻假冒兵符，谋权篡位，来人，给本宫拿下！”林与高举着那块兵符命令黑夜中的将士，不出意料，没有人回应她，反而引来嗤笑。

萧闻笑地上气不接下气，“本来还想留着你，现在看来，你也没用了。”说着就一把将林与推下了长阶。

林与没有反抗，重重摔倒在地，一抬眼，那柄杀了皇帝的剑再次指向了她，抵在她的喉咙上，利剑泛着浓重的杀气，一滴血从剑锋滑落到林与的脖颈上。

“今日我便斩杀妖妃，扶储君张典登基。”他的语气很得意，原本清俊的面貌在林与看来甚至有些扭曲。

那把剑刺入林与的皮肤渗出血来，林与看着萧闻闭上了眼睛。

霎时，无数的利箭划破黑夜！

萧闻面色一变。

“杀——”

宫门外，一支黑甲卫冲进来，原本已经放松休整的士兵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黑甲卫极快便冲了进来!

萧闻此时还不以为然，“你有兵符又怎样，败局已定……”

林与再次举起那枚虎符一声令下：“现在归降者，可以杀敌数量谋军功，本宫对你们以往归顺萧闻之事既往不咎。”

很快，厮杀的阵营就出现了变化，黑甲卫的加入冲击了叛军，叛军中本就有丞相的人，形势迅速变化，士兵们开始自相残杀

“咻！”一支箭从后方高空袭来，深深刺入萧闻的后颈！血从他脖颈涌出，他僵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回头，紧接着数十只剑接连朝他射去！

“谁说败局已定？”林与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又扶起身边的太后与丞相，而此时，她身后，越来越多的黑甲卫涌入，叛军已死伤大半。

疼痛让萧闻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身中十几箭，颤抖着吐出一口鲜血，勉强用剑支撑着自己站在高台之上。

一个黑甲卫从后方赶来，一脚踢上强撑着的身体，萧闻倒地，像一块乱石一样从台阶上滚落，他怀中的假虎符也掉落了出来。

水蓝色的虎符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混乱中并没有人注意林与捡起了那块虎符。

“萧闻，你以为我给你的消息都是真的吗？你就没有怀疑过吗？”林与笑了。

“殿内你杀的那些大臣，你真的看清了吗？那些可都是支持你和张典的乱臣贼子，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就全杀了呢？”

萧闻瞪着眼，身体渐渐僵硬失去了气息。

“抓住他！”林与朝着准备逃跑的张典喊道，瞬间张典被按在原地捆上了铁链，今日，他们算是彻底失败。

林与似乎看见萧闻的尸体上有一道光闪过，紧接着那道光朝天边飞去，林与蹙眉，她大抵猜测到，萧闻飞升了。

林与一节一节迈上长阶，走到了原本萧闻站的地方，将此时还没有仙力的假虎符和自己从代王妃那里取下的飞仙令一起放进袖中，她摩挲着飞仙令回身俯瞰跪地候命的黑甲卫们。

“抓住他！”林与朝着准备逃跑的张典喊道，几乎是瞬间，张典就被按倒在地，今日的混乱终于平息了。

林与当着众人的面下令赐张典凌迟，张典的惨叫声拖了很远很远。

她想起来皇帝临死前的呢喃，他早知道叛贼虎视眈眈，也早就知道自己被张典下毒活不久了，自己没有治国才能，那就等他死了，把皇位交与他人，终结这荒唐的几年。

他说，他不死，萧闻和张典不会放松警惕，那就用他的命为由头，肃清举国上下的叛贼，扶持他的幼弟登基。

尘埃落定，林与站在辉煌如旧的殿前，看着萧闻已经冰冷的尸体，思索自己该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她只知道月神飞升前是邻国的将军，曾未费一兵一卒攻入皇城，扶持民心所向的前太子登基，但如今，似乎已经演变成了另一个故事了。

世人苦寻的飞仙令不过是一个假的兵符，与人们想象的流光溢彩的神器不同，它暗淡无光，因此即使它就明晃晃地挂在代王妃的腰带上，也并没有人把它与神器联想到一起，林与觉得有些可笑。

林与看着天边泛起了水蓝色的光芒，与萧闻死后的那道光芒一样，林与似乎明白了，这里应当是一个幻境，萧闻并没有按原有的轨迹成功篡位，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事迹，但他依旧飞升了，因此这里发生的事情与外界无关。

林与想到这里，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剑，毫不犹豫将剑对准了自己，于殿前自刎！

霎时，幻境如烟沙般涣散开来，嘈杂的人声，慌乱的人群全都消失了，只剩林与站在空荡的殿前。

林与的脖颈还有血迹残留，但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她再一抬眼，一抹水蓝色的衣摆落入她的眼眸，是月神萧闻。

他懒懒的靠在柱前，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林与，表情森然，半晌终于开口：“殿下，她毁了我们的离国幻境，怎么处置她呢？”

林与不知道他说的“殿下”在哪，但她察觉到危险后退，结果竟然直接穿过了一个虚无的身体。

她看到了张典，红衣鹤发，他的身体是一个虚影，并没有实体，他因凌迟而死，并没有完整的身体，张典后来也飞升了……

林与看着他的打扮和漂浮的身体，不太确定地试探了句：“赤神？”

张典笑地阴森森：“一介凡人，居然能抵挡幻境控制，没失去记忆不说，还毁了飞仙令幻境，凡人毁坏仙家法器，好大的胆子！”

说着，就使出赤色的火焰向林与打去！仙家法力，对付□□凡躯，林与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她看着那赤色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是奉天楼神女，你们杀了我，定会惹怒仙尊和陛下！”

张典忽然收回了火焰，他终于正眼看了林与：“本尊怎么从未听闻，自雨神后，奉天楼又有了新的神女呢？”

萧闻像是抓住了把柄，靠近林与反问：“你是说，奉天楼神女，故意破坏月神祭祀，送上了个死了的将军小姐做祭品，还放走了其他活祭，是吗？”

汗水几乎浸透了林与，灼烧感侵袭着她的感知，林与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张典摇摇头嗤笑一声：“既如此，那还是送你上路吧！”

这一次，他下了死手，巨大的神火冲着林与的头顶打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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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