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林氏的身影消失在村头的小路尽头,方才转过身往家走去。
屋里书棋正笑眯眯的望着屋檐上挂的那块肉,对云姝道:“妹妹,咱们又有肉吃啦,真好。”
云姝见他笑得那么开心,心里却有点酸涩,这家,真的很穷。可是早上他明明那么想喝点鸡汤,却忍住了,只为了给妹妹补身子。一点肉都让他高兴成这样,而现代那些这么大年纪的小朋友,大多数都是吃肉吃到厌食的。
这个家很穷,可是爹对她很好,娘对她更好,连这七八岁的小豆丁哥哥对她都那么好。看刚刚那个舅妈的态度,恐怕外祖父一家对她也是好得不得了。毕竟能在农忙时候给一个受伤小女孩送肉来的事情,恐怕在这重男轻女的古代农村是找不出几家来的。既然大家都对她那么好,她一定要好好振作起来,至少利用自己这个未来人长远的眼光和见识,来做些事让这些对她好的人能够过得更好一些。
“娘,晌午吃肉吗?”云姝出神的时候楼氏已经回来了,书棋正缠着她讨肉吃。
“留着晚上给你们弄红烧肉吃,你听话带着妹妹玩,娘做好晌午饭还得给你爹送去。”楼氏拍拍他的小脑袋。
虽然晌午不能吃,但是肉在那里,晚上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红烧肉,书棋也没什么不满,拉着云姝往院子里走。
云姝一边回头望着屋檐上的那块肉,一边被书棋拉走。楼氏不经意看到,以为她也馋肉吃了,想了想,折回身取了肉,准备割点瘦的做个滑肉汤。
被误会的云姝其实是盯着那块肉在想,这五花肥瘦均匀,确实是做红烧肉的好料。前世父亲是开餐饮公司的,母亲手艺也好。或许遗传吧,她对做饭的兴趣也非常高,虽然做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味的菜式。但是家常小菜,烹炒煎炸间自有一份常人难求的美味。
小院不大,但是看样子是规整得很用心的。正对着堂屋大门的石阶下是碎石铺的小路,偶尔有些杂草也清理的很干净。左边是一洼菜地,里面竟然种着白菘菜、莴笋和小油菜。边角上还有绿油油的小葱和蒜苗。
云姝上历史课时曾听老师讲古,白菜和小葱都是中国本土很早就有的原产,但是莴笋却是隋朝才开始出现的,他们的服饰发型瞧着又与唐宋有些相似,难道她穿越到唐宋某个朝代吗?可是书棋端着一个小簸箕走过来,里面是他刚刨出来的小土豆,他笑眯眯的抬起簸箕对云姝道:“妹妹,晚上可以吃土豆烧肉啦。等会让娘送完饭再摘点辣子回来。”
土豆和辣椒应该是明末时期才有的产物,云姝探身瞅着那一小堆圆滚滚的土豆,跟以前奶奶地里的差不多,稍微还要小些。那么,她到底是到了哪个朝代?想了想,云姝又摇摇头,她对历史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就算知道了自己所处的时期,没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作为历史洪流里的一粒细沙,她并不想名留千古,她只想用偷来的这一世同父母还有这个多出来的小哥哥幸福快乐的过下去。
“妹妹,你不想吃土豆吗?”书棋看着她摇头,以为她不喜欢。
“喜欢的,哥哥。”云姝回过神来,笑眯眯的回答。
书棋见她高兴,也就不说什么了,端着小簸箕颠颠儿的往厨房去。云姝继续打量这个小院子,篱笆围成的小院,左边是菜地,右边靠近篱笆的地方却架着一个丝瓜架子。丝瓜架往前种着一簇月月红,如今正开得灿烂。月月红后面是一个不大的鸡笼,如今剩下的三只鸡正在篱笆院外悠闲的啄食地上的砂石小虫。
鸡笼后面是一个用茅草搭建的小房子,云姝走近便闻到一股味儿,心下囧然,是茅厕。茅厕是单独立在院子里的,并没有和其他房间连在一块,中间有一米宽的距离,也种着一排月月红。云姝看着虽然简陋却也错落有致干净整洁的小院,心中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吃过晌午饭,楼氏抱着云姝哄她午睡,云姝并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小孩子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何况她才大病初愈,所以很快便昏昏欲睡了。书棋就躺在她身边,瞪着大眼盯着妹妹不放。楼氏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大郎,睡吧。”
等云姝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沉,倦鸟归家之时。她迷瞪瞪的睁着眼,还有些弄不清方向,却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妹妹你醒啦!”扭过头,一个小萝卜头正双手托腮趴在她身边,笑望着她。是哥哥,这里是新的家,不是以前那个让她恐惧的地方。云姝稳了稳心神,揉着眼冲大郎点头道:“睡醒了,娘呢?”
“娘做饭呢,今天晚上吃肉哦!”书棋说着两眼放光,像是想到了红烧肉的美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红烧肉浓郁醇厚的熟悉酱香味还夹杂着一丝烟火气传来,云姝也忍不住咽了口水,对大郎道:“哥哥,咱们去炤房吧。”
大郎欢呼一声,他早就想去了,就是吃不着看着也挺好呀。无奈妹妹睡得像头小猪,他只好守在旁边。
床有些高,云姝现在的豆丁身材可不能立刻就下床,她在大郎的帮助下踮着脚爬下来,两人手牵手的往厨房走去。
虽然炊烟顺着烟囱往外飘,但炤房里仍然有些烟熏燎人。楼氏正在抽柴火焖红烧肉,旁边的竹菜篮上还搁着一小把没理完的小油菜。大郎自觉坐在篮框前的小板凳上择菜。云姝踮起脚往炤台上的大锅里望了望,厚实的木锅盖把大铁锅盖得严实。她望不到,便想蹲下来帮忙择菜。大郎三两下理完小油菜,并不让妹妹干活,牵着她站在一边,自己又俯下身帮楼氏把干的树枝桠挽成一把柴火,用稻草扎紧,放在一边备用。
晚饭是一大海碗的小土豆红烧肉,炝炒小油菜,杂粮馍馍和中午剩下的丝瓜滑肉汤,两菜一汤不仅量足,味道也好,可见楼氏是个持家好手。云姝照例是一个紧实的白面馍馍。何石头今日回来得较晚,地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他想着去河里捞点小鱼小虾给女儿补补身子。捞河的人不少,他也不敢往深了去,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也就捞着几条两指宽的鲫瓜子,另外还有些个拇指大小的鱼虾。回家已是暮色昏昏,他远远望着自家堂屋的灯光,心中一暖,加快了脚步。
楼氏正倚着堂屋的门往外望,远远见着丈夫熟悉的身影从黑幕里分割出来,松了口气,回头招呼两个孩子拿碗准备吃饭。
红烧肉色泽亮红香气十足,肥而不腻,一口下去嘴里满是肉汁的香味,土豆吸饱了汤汁并不十分的干粉,绵软中透着肉酱香,这是楼氏的拿手菜之一,每次一家四口都能吃得十分尽兴。炝炒的小油菜火候刚好,因着下锅前先放了干辣子和大蒜片,小油菜的清香中又带着些辣蒜香。丝瓜滑肉汤是午饭剩下的,热的时候楼氏又加了些水,味道不如中午时好,但是正好清清淡淡解了红烧肉的些许油腻。
“鲫瓜子留着明日给云云熬汤喝,那小鱼虾你看着也收拾了吧。”何石头一边埋头吃饭,一边说道。
“鲫瓜子倒是好办,那小鱼虾......不如就洗了放在炤头风干,没肉的时节还可以熬点粥。”楼氏思量了一会儿道。
小鱼小虾拾掇干净了,裹上面粉炸出来可好吃了。云姝刚想开口,却又想到家贫恐怕并不是像现代那样有很多油可以浪费的,便又闭了嘴。
“你做便是。”何石头回了一句,顿了一会又道:“地里的活儿也就七八日的时间,过了我便去镇上找些活计。”
楼氏知他已是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开口劝了,只在心中思量着这几日里要为他赶出两双鞋来。
吃完饭,何石头帮着楼氏收了碗筷,倚在炤房门前看她洗涮,昏暗的油灯将女子半边清秀的脸隐入夜色,留下另一半侧面,眉眼温和秀丽。他只觉得自家的媳妇儿怎么看怎么好看,只是看她洗碗的那双手,粗糙得不像样,对比着她刚嫁来时那双柔嫩纤细的手,终究还是自己对不住岳父岳母,没让她过上好日子。
楼氏被他盯着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横他一眼道:“看什么呀,去洗澡么。”
大郎拉着云姝在堂屋里看那几条鱼,她一边漫不经心的应付着大郎,一边留心着炤房的动静,心中想着,看样子父母的感情是十分融洽的,所谓家和万事兴,真是再好不过了。
何石头被自家娘子嗔怒一句,也不好再站在那儿,索性听她的话,拿着她给自己备好的短衫和裤子去院子里冲凉了。水是从河里提来的,正是八月的尾巴末儿,秋老虎的威力十足,所以用清凉的河水冲个澡很能祛祛一天的疲乏和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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