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满月

孩子见风就长,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儿。何家太小了,楼大舅和林氏来的当天就回去了,秦姥姥则留下来伺候女儿坐月子。

眼见快要满月了,小书砚脸蛋已经长开,由红彤彤的无毛猴子变成了白嫩嫩的小包子,只是嘴唇没得多少血色,瞧着孱弱可怜。云姝越看越爱,每天早上都要先瞧过他一回再去做饭。

家里现在已有四个孩子,房屋狭小,住着也不像,何石头原打算买些田地,但听秦姥姥说过一次后改了主意,还是决定先修整扩建房屋。不过也要等到月娘做完月子之后了。

满月这天,何石头请了楼家,曹家,牛婆婆一家,王大夫,里正德叔一家再加上其它左邻右舍走得较近的。黑老三跟秋娘也来了,因为何石头前几次去镇上同黑老三说了要扩建房子的事情,他帮着找了家烧砖瓦的,好容易才托人订了两车,预备着过几天送过来。

这日林氏余氏过来帮忙,炤房里还有李娥,几个女人一边说笑一边做活儿,云姝和二丫被她们赶了出去:“成日家做不完的事情,今天好歹歇一歇,还是孩子呢,自去玩吧。”

云姝无事可做,便和二丫去屋内看书砚。小家伙正扒着月娘吃奶,秦姥姥在外边给他晾尿布。窗户外拉了一根绳子,挂了一溜的尿布。要说云姝现在有什么觉得不好的,那大概就是她这个小弟的每日产出既多又臭吧。大家随了云姝的抱怨倒给小书砚起了个小名儿叫臭蛋。这名字粗俗又不好听,秦姥姥却觉得很好,书砚本来就体弱,名儿贱些才好养活,叫大家都这样叫他。除此之外,他长得可爱,又不爱闹腾人,虽然身子弱不舒服,哼哼唧唧的哭得也不大声,且多是白日里哭闹,晚上是个吃饱睡睡了吃的乖宝宝。

外头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云姝和二丫忙把厨房烧的薄荷茶抬出来供大家自行取用。

忙了一圈,却一直没看见书棋,云姝原以为他跟楼家四个表哥玩去了。等到了屋后却听豹哥儿说他跟曹家二郎去了山上。

二丫想起来早上何石头让他去请春山下来吃饭。

云姝这才恍然记起,自从月娘生产那夜过后,竟再没见过他了。

反正无事,去迎一迎吧。这样想着,云姝跟二丫便出门去了。走到半道上,正遇见一个妇人探头探脑的朝着自家方向张望。二丫脸色一白,拉着云姝就要躲。却见她转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二丫,忙叫道:“死丫头!看见老娘也不叫一声!”云姝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陈氏。

二丫不吭声,抓着云姝就想跑,陈氏两步过来就扯住了她的衣服:“看来何老二是真的挣钱了,居然给你这赔钱货穿这样好的衣裳!也不知道帮衬帮衬他大哥家!”

云姝被气笑了,这陈氏真是个混不吝的,两家都这样的关系了居然还做梦呢。

二丫怕自己今天新上身的衣裳被她拉坏了,也不敢再跑,只低着头不肯跟她说话。这对襟绣彩蝶的浅紫色棉褂子和淡粉色缠枝布裙是月娘给两个女儿亲手做的,云姝跟她穿得一样,只褂子是浅碧色,裙子是月白色。

云姝见二丫还是怕她,便道:“婶子说的什么话,我们跟你家已经分族了!你小心手里别弄脏我姐姐的裙子,这一身可少不得要半两银子,若坏了我爹爹自会亲去你家要钱!”

陈氏仍记得这女娃子拿把刀抵着她脖子的样子,她生了些怯意,退后一步,嘴里咕哝着:“分族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爹妈肚子里出来的。没得冷眼见自己亲兄弟过苦日子的道理。有那半两银子还不如给他大侄儿买些果子吃。”

云姝被她气得柳眉倒竖:“婶子要讲道理,那我便跟你讲讲道理。你害得我家弟弟差点不能出世,闹得两家不得安宁。现在又想无事一般贴上来,世上有没有这个道理?若有,咱们去问问德爷爷,正好他在我家吃酒。”

这事闹到里正那里陈氏怎么会有好果子吃?纵使她认为自家的道理是对的,可恨里正和村里一些人总是偏帮着何石头一家,闹得何大丢了面子,她也逃不了一顿打去。

想清楚这些,她又后退几步,扯扯嘴角一边碎叨叨的说着不跟云姝一般见识,叫她小小年纪莫要这般伶牙俐齿,小心嫁不出去,一边迈着腿儿快速走开。

林致远在旁边瞧了有一会儿了,见她三言两语把那个粗俗的村妇说走,又低着头去安抚身边另一个女孩儿,不由得笑着对阿呆道:“这小女娃真是有趣。”

阿呆木头木脑的看过去,只觉得不过是个长得有几分可爱的小姑娘,还不如少爷房里的翠云和翠荷姐姐好看呢。不过少爷既觉得有趣,那便是有趣,他跟着点点头道:“少爷若是喜欢,跟老太太说一说,叫她家来做丫鬟吧。”

林致远一扇柄敲过去:“你小子懂什么,当谁都想做那奴才秧子的?”他此番过来这边,也不过是想躲两日清净罢了。过了正月十五,他原也是解了禁跟着楼麒一起回了锦县去读书。

因为林致远渐渐大了,也知晓些人事,他的母亲孟夫人开始给他看房里人,谁知道他父亲林景成有一房宠妾文氏,偏仗着有林父的宠爱,也想插一手,绕着弯子把她一家偏远亲戚的女儿塞进了府里,想要进林致远的房,还当别人不知。孟夫人虽不得丈夫宠爱,但也颇受敬重,她此生只这一子,看得如同眼珠子似的,怎容他人觊觎?孟夫人不仅收了那丫头,还把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屋里做些粗活,不着痕迹的磋磨着她。她倒也是个有心眼的,在文氏的帮衬下,纠缠了林致远几次,差点让她得手。

这不,为了儿子的清白,孟夫人不得不将他打发出来孝敬老家的公婆。是以,林致远此番亦是带着一窝子火气过来的,谁知道又正巧碰上了云姝,认出这个见过几次面的小丫头,又看了一出好戏,倒把那火气给消了三分。

另一边云姝见陈氏走远了,便和二丫继续上路,走到山脚下就碰上了书棋三人。书棋见了她两个,忙出声招呼。

云姝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近,发觉春山似乎又长高了,见他面上带着些无奈之色,便问:“春山哥,最近怎么不见你过来?”

书棋接过话头:“他今日也不想过来呢!还是我跟曹二两个连拉带拽的扯出了门外,才不得不跟着下来。”

云姝奇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们哪里做得......”

她话未完,春山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他犹豫半晌,放低了声音道:“我运气不好......身上带着煞气,蛋蛋身体弱,冲撞了就不好了。”

“春山哥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当晚送的人参,说不得我娘会更加艰难呢。你原该是蛋蛋的救命恩人才对,再说,我落水还是你救上来的。这样一想,我家就欠着你两条命呢,你这样救人性命的人,哪里就带着煞气了?”云姝叹气:“你且别听村里那些人嚼的舌根子,我们家常跟你来往,现在弟弟也平安出世,日子更是过得一天好过一天,他们怎么瞧不见?”

“对对对。”曹二跟书棋连连点头。

就连二丫也道:“以前,我,陈婶子老说我短命鬼,丧门星,我原也以为我是呢。可是我后来过了这边,爹娘对我好从不这样说我,云云和大郎待我也好,什么都让着我。我想,定是她讨厌我,所以才那样说,我是不信她的话了。那些村里人也是讨厌你才那样说,既是讨厌你的人,就别去在意他们说的话了。”

云姝赞道:“二丫姐说得对极了!春山哥,你莫不是看我那日没谢你的药,觉得不高兴所以就不来我家了吧?我这儿给你赔个礼,实是那天太忙啦!后头又要照应弟弟,又要忙着家事,也抽不出空闲来。”云姝说着,装模作样的给他拱手弯了弯腰。逗得书棋他们直乐呵。

春山慌得连忙跳到一边:“这怎么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妹子你快起来,是我错了,我想左了,以后再也不了。”

春山把话说开,又得了几个人的安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也带着点笑意,跟他们说着话往何家去了。

到了何家的小院,远远便听见里面说笑声不断,春山心里又有些忐忑起来,脚步也慢了些,把头垂下跟在书棋后头。但无论他再怎样低头,个子始终在那儿。进了院子,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停了,春山更是迈不开步子了。

村里人虽也知道何家跟这孩子走得近,还有听说他过年那段日子在何家住了不短的时间。那段日子瞧着何家的人也没事,大家便开始不太信他克人的话。谁知开了年莫春田家的五只母鸡不知道为何突然一起死了,这下莫家那媳妇儿便嚷嚷开说是因为他在村里住久了,煞气太重,先克了自家人。也有些不信的,到了月娘生产,又说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这下大家心里又敲起了鼓。

何石头见此,忙大声招呼春山进来,又对大家道:“多亏了这孩子,当晚送了一只山参过来,我媳妇儿才撑过了这一口气,平安生下了臭蛋。”又说道:“当初我们家云云落水,也是他救上来的,说起来这孩子还是咱们家的福星呢。”

这事村里人并不知晓,接生的牛婆婆和王大夫却是知道的,他们附和说了两句,又有那知道内情的媳妇子开口道:“莫春田家的鸡是吃了他家药耗子的苞米粒儿才死的吧。我听去他家串门的人说,那理出来的鸡嗉子里头一包红色儿的苞米呢。”

“哟!”又有个住莫家旁边的老妇人一拍大腿:“我说我家那鸡怎么也跟着死了两只呢!掏出来的内脏我也没看全埋土里了,得挖出来看看,叫她陪我的鸡,那可是正下蛋的母鸡!”

大家议论纷纷,书棋拉着春山进了屋,带他去跟楼家表哥和曹家两兄弟玩去了。

秦姥姥在屋里听了外面的事,便问月娘:“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说他克父母兄长的了?”

月娘便把事情说了一遍,只道是他嫂子容不下他,编了话来害他。秦姥姥原还有些不放心,听完这些,又想着何石头说他还救了女儿和外孙,便道:“野山参虽小,价值可却不低,说来还得好好感谢那孩子。”

月娘点头:“我想着出了月子再给他做几身衣裳和鞋子。他平日里穿山过林的,衣服鞋子也不经穿,家里也没个能做这些的。平日里他还常送些山货野味过来,我想着干脆叫他过来搭个伙吃饭,但是二丫和云云也渐大了起来,倒不好了。”

秦姥姥道:“衣服鞋子倒也罢了,女孩儿大了确实不好总叫个外男家来,容易惹闲话。我看你可以叫石头闲了去他家里看看,有什么能帮衬的,便帮一把。”

月娘应了,两人便略过这个话题,又说起了修房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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