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豕肉胡饼

“几个胡饼哪儿值得了这么些银钱。”姚谅立时推拒。

“嗨呀,你问宁兄就是了,我家家大业大,不差钱。”盛闻道,“日后你给宁直做肉饼时给我也捎带一份不就得了?”

“公子,财不露白。”宁直并不答话,只提醒道。

“你认识的人,我自然信得过。”盛闻道,哪里是因为宁直他信任姚谅,他可是看了妖妃在上放肆宠的五十二集电视剧,姚谅是什么性格,他可比宁直清楚多了。

要是姚谅能为了一个一两多点的小银馃子就把他卖了,这故事早就该换女主角了。

宁直沉思了片刻,同姚谅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将银馃子收到了袖子里,“那就多谢公子了。”

“你们先坐下喝喝茶聊聊天,我这就做些东西来垫垫肚子。”

叫小满的小丫头上了茶,盛闻端起来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了,这天气太热,若不是为了仪态,他还想学狗一样吐着舌头散热。

他要是真这么干了,估计明天宁直就要打小报告弹劾太子学狗吐舌头了。

宁直用两根手指头捏着那白瓷的茶杯,一口一口地啜饮着,端得是仪态万千。

孤怎么瞅着他比孤更像太子呢?盛闻一边用袖子扇风,一边在心里吐槽道。

唐朝时,白居易就写过有关胡饼的诗,寄给他的朋友杨万州馋对方,“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最开始的胡饼即烧饼或者馕,张骞出使西域之后,芝麻胡桃等农作物传入中原,胡饼又成了以胡桃仁为馅儿的圆饼。

姚谅做的这种胡饼就是普通的烧饼,一半用冷水和面一边用开水和面,以如今的天气半个时辰就能发起来。

将面剂做成约十公分的粗条擀平,卷成螺纹状压扁,擀成中间薄两边厚的形状放入平底锅中,再发酵个一刻钟。

锅内不放油,直接小火烤熟。

姚谅从锅里捞出一块用棉线系住的豕肉切碎,夹在做好的胡饼里,用纸包了,递给盛闻宁直小满三人各一个。

小满叼着胡饼,蹲在灶前烧火,她显然已是熟练工,没一会儿就烤出一篮子的胡饼。

“慢些,小心烫。”姚谅叮嘱道。

盛闻被烫得嗷嗷叫,一边吹气一边左手倒右手,饶是这样他都没撒手,低头咬了一大口。

就是这个味道。在肉沫进嘴的一瞬间,盛闻几乎落泪,和他记忆中的肉夹馍一个味儿。

豕肉即猪肉,大雍朝的达官贵人多食羊肉,由于阉猪的技术尚不完善,再加上猪长得不太风雅,不符合士大夫阶层的审美,盛闻已经十二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了。

吃货中写诗最好的苏东坡被贬至黄州时说黄州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对此便有所印证。

大雍朝吃耕牛犯法,宫廷的主要肉食是羊肉,偶尔吃一次猪肉,做法也多以蒸为主,呈上来之后蘸酱油吃,吃了两口就让人腻得慌。

猪肉就应该红烧!盛闻又狠狠咬了一大口,囫囵地咽下去,一迭声地道,“好吃,好吃。”

“慢些,锅里还有。”没有什么比做出来的食物饱受欢迎更让厨子高兴的了。

姚谅又从装着卤料的锅里捞出一大堆豆皮和鸡翅鸡脖之类的东西,给盛闻当零嘴儿吃,“够吃吗?”

“够吃了,谢谢阿娘。”

“公子。”宁直在盛闻用手抓着鸡翅膀啃的时候表情已经不太美丽,听到盛闻张嘴就喊姚谅阿娘,他额头上具象化地冒出一个井字。

“给你。”盛闻把一个鸡爪子递给宁直。

“我不吃。”宁直正色道,“公子怎么能随便喊别人阿娘?要是旁人听去了,有损姚姑娘名节。”

“你会说出去吗?”盛闻用鸡爪子执着地对着他。

“自然不会。”宁直道。

“那不就完了。”盛闻啃着鸡翅膀道,“宁兄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玩笑都开不得,无趣无趣。”

再说了,姚谅从前是他爹的妃子,怎么不是他盛闻的小娘?

“盛公子所言甚是。”姚谅一边切着豆腐丝,一边道,“宁公子是天底下最克己复礼的人了,连国子监的学究来了都要自愧不如的。”

“只是我恐怕比盛公子大不了几岁,当不得盛公子的阿娘。”姚谅道,“但盛公子的阿娘听到了,可是会伤心的。”

“我阿娘已经死了。”盛闻背对着两人掰鸡爪子,看不见表情。

“公子…”宁直正要上前安慰。

“对了,我给你们露一手吧。”宁直还伸着手,盛闻转身往厨房跑了。

“谁教得他‘死’字?”姚谅小声问。

“死还用教?”宁直道,“他本就是该死的人了,现在活着才奇怪。”

“那地方不是管死人都叫殁了?”姚谅道,“瞧这做派,比我现在还像市井里养大的。”

“不知。”宁直正要再说,却见盛闻拿着一根粗木柴就要往炉膛里捅,他急跑了过去,“——公子不要动火!”

“公子怎能这样?”小满气得跺脚,“这样岂不是要把炉膛捅穿了吗?”

“小满,不可…”姚谅连忙道,小满跟她见过最富贵的也只是京城小官家的公子,她一错眼珠这丫头竟敢指着太子鼻子骂,她十个九族都不够砍的!

“抱歉抱歉,我错了。”盛闻放下了木柴,“从前没烧过火…”

姚谅和宁直对视一眼,自古以来,皇帝哪有随随便便认错的?就算是遇到了天灾**,也不过是下一封罪己诏,是对老天认错。

如果皇帝跟谁都认错,那他的政策岂不是也要被随便质疑了?

宁直已不想说话,他把这事也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回来再骂他的倒霉太子。

“公子要什么火同我说就好。”小满还不知道自己的九族刚刚逃过一劫,指着不同大小的木头跟盛闻介绍,用哪种木头能烧文火,哪种木头烧旺火。

“想不到烧火也有这么多讲究。”盛闻极捧场,他转身拿起了菜刀…

“公子不要动刀!”宁直刚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夺了盛闻手中的菜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货前世时年纪轻轻就死了,难不成是作的?宁直心中有了个大逆不道的猜想。

十二岁的稚童虽在平民百姓家早早当家,但在达官贵人家里还是孩子。哪有大人看着孩子玩刀玩火的?

“当我是瓷娃娃吗?”盛闻无奈,“切个肉又不会怎样。”

“公子吩咐我就是了。”宁直道,姚谅也跟着点头。

姚谅用来做卤肉的猪肉肥瘦相间,盛闻指使着宁直把它们全切成两寸些许的方正肉块,用棉线系好。

“宁兄刀工真厉害。”盛闻道,“难不成是切人练出来的?”

宁直浑身一僵,姚谅在一旁勾了勾唇角,用另一把菜刀邦邦邦地把姜块拍松。

砂锅锅底刷油,铺满拍松的姜块和香葱,再将焯过水的五花肉肉皮朝下放好。

一两冰糖,半斤黄酒,再加适量清水和豉油,末了再丢进去两个葱节,锅盖用羊皮封死。

“待水开后,文火慢炖半个时辰。”盛闻对小满道,“半个时辰之后,把肉块颠倒过来,煲上一刻钟。”

“撇去浮油,再隔水蒸两刻钟。”

这下她信了。姚谅心说,炖块豕肉都要这样大费周章,的确是宫里的做派。

一边等着盛闻的炖豕肉,姚谅又蒸了些米饭,炒了个快手的青菜,其余几人便开始忙着做今夜要卖的饼子。

大雍朝京都的宵禁到子时,城内更有勾栏瓦舍,夜生活算是很丰富的,姚谅早上卖一回胡饼,晚上再推着小车去热闹的地方卖一回。

到了时辰,小满掀了蒸锅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将豕肉盛在盘子里。

一群人探着头去看,宁直用筷子轻轻地敲了敲豕肉红得透亮的表面,做了句打油诗,“方正形态如玛瑙,红亮色泽惹人怜。”

我果然最讨厌和你们这些文化人说话。盛闻不语,给几人都盛了米饭,“来,吃饭。”

“这菜可有名字?”宁直夹着一块豕肉,问道。

“东…玛瑙肉。”盛闻做的便是那道久负盛名的浙菜,东坡肉。

但话一开口,盛闻便想起这个时空并没有苏东坡这个人,更别提东坡肉了。

思及宁直刚做的诗,他便直接给这道东坡肉换了个名字,叫玛瑙肉。

“不错。”宁直颔首,将肉块夹到了碗里。

肥而不腻,软而不烂,肉酥而不碎。小满的筷子都抡飞了,饶是宁直这样冷静自持的人都忍不住又夹了一块,细细品尝起来。

盛闻把肉捣碎在碗里,和着肉汤拌饭吃,他夹了两筷子青菜,端起碗来直接把米饭往嘴里扒。

红艳艳的汤汁拌着白米饭,看得人食欲大增,小满有样学样,也端着碗猛吃起来。

大雍朝一般一日只吃两餐,除了小孩和老人,基本没有人吃午饭。这顿是实打实的加餐,两人都吃得很快活。

这是饿死鬼投胎?姚谅挑眉,不是刚吃了一个饼子吗?宫里还能饿着他不成。

不知道。宁直全神贯注地嚼着嘴里的食物,只当没看见姚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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