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舒清奕接到一通来自高新技术中心的电话。

电话那头说他是高新技术中心的主任徐渐鸿，专门负责微科市所有智能机器人的售后工作，由于舒清奕购买的家政机器人是瑕疵品，机器人公司决定赠送她一款新产品。

舒清奕如约来到技术中心。

会客室，徐渐鸿和机器人公司的负责人坐在那等她。

“只有我？”她疑惑。新闻上报道过这个批次机器人会故障是因为生产车间偷工减料，导致机器人的反应比上一代还慢。

负责人说：“有的用户选择退货，有的……”他欲言又止，笑了笑，改口说，“新产品和以往的家政机器人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拥有。”

“你是被选中的幸运儿。”负责人认真道。

舒清奕却眉头紧锁。

眼前人鬼话连篇，就是他把家政机器人夸得天花乱坠，忽悠她买下智能机器人，结果又被告知是瑕疵品。

活了二十五年，她才不信有什么幸运能这样轻易落到她头顶。

负责人看出她的疑虑，手肘戳了戳徐渐鸿。

徐渐鸿说：“这款产品的智能芯片是我们技术中心研发的。他是一款陪伴型的机器人，比家政机器人的思维更高阶，更智能，他会学习，有感知，除了需要充电，和我们无异。”

“我们看过你填写的客户资料。你未婚单身。”

“他是你用得上的。”

舒清奕仍是一头雾水，这东西和她未婚单身有什么关系，懵圈地问：“用什么？”

徐渐鸿浅咳：“他还是一款X爱机器人。”

这下红脸的轮到舒清奕了。从耳后红到脚后跟，仿佛浑身上下让人扒个精光，就这么赤-条-条地暴露在空气中，呼吸是灼热的，浑身都烫。

许久，她才骂出一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需要！”

负责人插嘴：“这只是一个功能。你没有需要可以不开启这个功能。就把他当成高阶的家政机器人，他在清扫房间，洗衣做饭方面都提升了，还有情感认知，可以陪你追剧打游戏。”

“他是有工作的。他也是一款工作机器人。可以出门赚钱给你。”

“什么？”舒清奕更懵圈了。一款有那种功能的机器人能做什么工作？该不会是？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竖立。

她厉声呵斥：“让他做这种工作是违法的！我可以去警局举报你们！也可以去科技局投诉你们违反《机器人保障协议》！”

负责人连连摆手：“你理解成什么了呀。他的工作是品酒师。在酒庄工作。”

“好吧。”舒清奕激动的情绪渐缓。

负责人说：“这是我们公司对用户的补偿。你可以试用一段，觉得不好再退回来。”

他拿出平板播放广告宣传：“这是陪伴型机器人的宣传广告。他的正常售价是八百万。目前还没完全推向市场，只有少部分人能有购买资格。”

“什么？八百万！”

“是的。”

“白送给我？”

“是的。”

“为什么？”

“补偿。”

“机会难得。你要么？”

“呃。行吧。我免为其难地试用一下。”

舒清奕像当初购买家政机器人那般拿出签字笔：“在哪里写收货地址？”

徐渐鸿握住她的手：“公司那边有你的地址。不需要在写。”

她收起笔。

徐渐鸿叮嘱：“他不是货。他和我们一样。”

舒清奕不明所以地点头。

—

回到家，一等就是两个月。无论是机器人公司，还是高新技术中心都没再联系她，免费获得高阶机器人这事仿佛一场梦。

不想要的时候无所谓。

被负责人的推销话术勾起兴趣，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变得抓心挠肺。

舒清奕拿出徐渐鸿的名片想问个究竟，输入号码却迟迟没有勇气拨出去，毕竟是个带那种功能的机器人，她如此催促，好像多急不可耐似的。

她删去号码，把这事清出脑袋。

按部就班地上下班。

硬要说不同，那就是最近她认识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

周三，她下班，路过咖啡厅，看到二层露台坐着个很眼熟的人。这个人她不认识，却多次出现在她梦里。是她根据喜欢的多个二次元人物、三次元明星的不同五官部分拼凑出来的一张脸。是她幻想的人。

现实里竟然真的有这样一张脸。

她愣在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那人觉察到炙热的目光，放下杂志，转头看向他。

舒清奕迅速低下头去。

买完咖啡，她不甘心地转身，坐到那人对面。

那人问：“你好？”

“你很眼熟。”她开门见山，“有人说过你像某个明星吗？”

那人没有丝毫惊奇，只是笑：“你是第一个。”

“我像谁？”他问。

舒清奕语塞。

她回答不上来。

他像某些人，又谁也不像。他比梦中人更阳光，更俊美。他是实实在在坐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人。

舒清奕紧张得心快要跳出胸膛。

只有男生搭讪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搭讪。她不知该用什么话题开头，低头抿咖啡，怯生生地望向他，又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他说：“我不喜欢喝美式。太苦。”

舒清奕说：“我刚开始也不喜欢。喝习惯就好了。早上喝一杯提神醒脑。”

“现在是傍晚了。”

“我晚上还要写报告。”

“你在微科大学工作？”

“你怎么知道？！”舒清奕瞪大眼睛。

他指了指她脚边的礼物袋。

这是大学发给教职工的端午礼袋，上面赫然印着‘微科大学’四个字。

她说：“我教生物的。”

她问：“你呢？”

他神秘一笑：“你看我像做什么的？”

舒清奕犯难，小声嘟哝：“这么多职业，我哪猜的出来。”

“你是文职类工作吗？”

“不是。”

“那……”舒清奕挠头，想不到要问什么来缩小范围。

他说：“我的职业和食品有关。”

她脱口而出：“厨师。”

话音刚落，就后悔了。眼前人西装革履，头发涂了发胶，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身上没有一点油烟味，这个时间点是晚餐高峰，若是厨师怎么可能坐在这悠闲地喝咖啡。

她摇头：“你不是。不像。”

他笑了：“我不是。但我做饭还不错。”

舒清奕认输：“我猜不出来。或者……你给点提示？”

“下次吧。”

“嗯？”

“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在哪工作。”

他起身，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走出咖啡厅，消失在视野内。

当晚，舒清奕再次梦见幻想对象，只是今晚的梦更具象，不再是模糊的影子，不再是一会二次元一会三次元地切换，就是傍晚见到的那个人。

次日，还是那个时间，她又鬼使神差地来到那个咖啡厅。

踏入店门的那刻，她却暗笑自己蠢。也许就是对方随口胡诌的一句话，她却当了真，还如此准时，如此殷切地赴约。

“你好。”他在她身后进店。

“今天还是喝美式吗？”

“不。我要点港奶。我今天不用加班写报告。”

“恭喜。”

那人走向点单台：“一杯港奶，一杯红茶。”

他说：“我请你。”

“谢谢。”舒清奕站到他身边。

两人端着冷饮走到昨天的位置。

刚坐下，他遵守约定地说：“我在莲春街工作。”

舒清奕不满地噘嘴：“这算什么！我以为你会告诉我你的工作地点。”

“这就是。”他轻笑。

“是具体地点。”

“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好呀。”

舒清奕两手托着脑袋，对上他那一双如剪春水的的眼眸，整个人仿佛都陷进去了，她好奇他的职业，又不在乎如此着急地知道。

这个猜谜游戏是两人见面的由头，谁也不会尴尬。

她说：“还是让我猜吧。”

“你是医生吗？”

“不是。”

“明天。我会再给你一个提示。”

“嗯。”

“祝你今晚好梦。”

“嗯……”

舒清奕声音很轻，拖着长音。

这两个月的工作日傍晚，两个人颇有默契的总是在那个时间点到店，一前一后地坐在二层露台的位置。舒清奕去过莲春街，记下那条街上的所有公司，逐一问过，他逐一否认。

只剩最后一个。

是街尾的一家酒庄。

她已经猜出他的工作。

他袖子上的袖扣就是那个酒庄标识。

但她没说。

特意避开这件事。

他也没提。

两个人分享着彼此的生活。

—

周五，他比往常来得迟一些，换了身装束，一身的运动装，身后还背着网球拍。

舒清奕问：“你去打网球了？”

“是。”他放下拍子，“今天我休假。”

“真好。酒庄周五休息呀。”

他愣了几秒，旋即笑开：“你猜到我的职业了。”

舒清奕点头：“是。”

“什么时候？”

“有几天了。”

她叹气。

“怎么了？”他拧眉。

她说：“我想起一个事。但我怕说出来，你会笑话我。”

“我不会。”

“我……”舒清奕不知如何开口，停顿很久，斟酌用词，“因为我购买的机器人……”

不对。不对。机器人公司说了，如果接受他们补偿赠送的陪伴型机器人，就不能再向别人提起瑕疵品的事。

她说：“我订购了个机器人。但很久都没送来。”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

“因为是……”

舒清奕只叹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

“没关系。不用！不用！！”

“时间不早了，你打球很累吧，赶紧回家洗漱休息，我也要回家了。”

他却拉住她。

“如果说机器人已经送上门了呢。”

“你什么意思？”

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

‘微科智能仿生人：编号4869’。

“编号4869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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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舒清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