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是人类本性,情报组织围了一圈,连大槐树上的蝉都不叫了,收起翅膀听尾生讲崔五狗家的八卦。
“对,我吃早饭了,咸菜馒头还有粥。啥荤腥啊,没有。”
“你这孩子咋说瞎话?我昨天都看见五狗杀鸡了。”
“奥大婶你说昨天啊,是荤是荤,但那是我买的!我花了四百块钱呢!早饭都给了两块五!”
“嚯——”
此言一出,大妈大娘大爷们全都倒吸一口冷气,也是没人怀疑她说谎,五狗家做事向来是不地道,反倒这姑娘昨天进村提了一堆礼物大家有目共睹。
不过这五狗也太过分了,走地鸡是贵,但人个小姑娘能吃多少鸡肉啊,你们家可六口人呢,咋好意思这么占便宜!
本来站在后头笑呵呵听八卦的村长有点火燎腚,招待客人还要钱,这传出去他们崔家沟成啥了?
“闺女啊,你真给钱了?”村长拄着拐,倒有几分威严,围着的人纷纷让开路,“可是真给了四百块钱?”
“那还有假?但我给的现金,也拿不出证据,估计人家不会认的。”
“可不,五狗家人都一张嘴,肯定不能认的。”
“那你这……”
村长皱着眉,正要说话呢,人群里挤进个大婶,嗓门贼大,嚷嚷着:“爹!你咋还在这扯闲篇!快回家,八娃昏过去了,咋叫都不醒!”
“啥?快回快回!”
村长一听也顾不得村子名声不名声了,赶紧往家跑,其他人看有热闹也呼呼啦啦地跟着,反正暂时走不了,尾生就也一起去。
身边大娘说,来喊人的是村长家的大儿媳,她嘴里那个出事的八娃是老二家的小孩。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是城里人,平时很少回来,这次回来也就住几天。
旁边婶子偷偷告诉尾生,老二媳妇本来就不愿意,结果这才第三天就出事,下回更不带登门的了。
村长家离得近,很快就听到吵嚷声,显然已经乱了有一会了。
不大的房间挤满了人,老太太坐地上哭天抢地,指天发誓自己没给孩子偷着喂东西,二儿子脸色铁青地站一边,二儿媳声嘶力竭:“不可能!我说了多少次他花生过敏,你每次都不听,你一定是偷偷给他吃了!不然不会起这么多红疹子!”
床上的小男孩看着七八岁上下,脸和脖子都是红的,密密麻麻全是印子。
食物过敏严重的话是会死人的,二儿子就说赶紧开车去市里,但市里离这十万八千里,开车过去怎么着也得小半天,等到了人都没了。
“还去什么市里!老二你去镇上请张医生,先开药再说……”村长急得跳脚,他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欸!
“什么赤脚医生!我不同意!”这是二儿媳。
“我没有!你不能冤枉我!小孩觉多,他就是困了,让他睡……你们没良心啊,我个老太婆……”
“就是过敏!你一定瞎给他吃东西了。”
村民们看热闹归看热闹,最多小声嘟囔几句,可没人出主意,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地方又偏僻,啥法子都难整。
屋内,事态已经升级到二儿媳给娘家爹妈打电话,喊人过来了,村长急得跳脚:“哎哟哎哟这这这……”
“不是过敏。”
“什么?”
看热闹的人群中传来字正腔圆的一句,众人纷纷回头,谁啊谁啊?这浑水都敢趟,是不是不要命了?
见是外来的小孩,她还要往前走,旁边大妈皱眉伸手拦,“闺女,可不能瞎说话啊……”
“谢谢大娘,但八娃真不是过敏。”
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尾生走上前,屋内几人都看着她,二儿媳率先发难,叫喊着:“就是过敏,他每次过敏都是这个症状!”
村长媳妇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噌地从地上爬起来,死死钳住尾生的胳膊,“对!肯定不是过敏,我可没给他吃东西!闺女你懂,快给这死脑筋的说。”
村长知道她刚高考完,不可能懂什么医,正要开口呢,尾生一句话就让他咽回去了。
“八娃身上不是过敏的疹子,是窒息而死的尸斑。也就是憋死。”
“什么窒息而死!你少放屁!小涛还是热乎的!”二儿媳愤怒得眼都红了,却没看见村民都往后退了半步,就连村长一家也不说话了。
“他现在当然没死,不过快了。昨天中午之后,他接触过什么水源么?”尾生暂时不能动用神力,看得不太清楚,依稀是一只水鬼。
“水源……”二儿媳迷茫地张张嘴,“他昨晚去水边钓鱼了。”
准确来说是陪他爹去钓鱼,在那喂了半宿蚊子,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包。
尾生轻轻搭了下小孩的额头,不能动用神力就是麻烦,这水鬼怨念很强不好处理。
“准备……”
“就准备后事了?不抢救一下么?”
……
“当然不是。准备一碗水,一碗米,一碗香油,一根蜡烛。在家里最暗的地方放张桌子,然后摆上去。”
二儿媳仍将信将疑,其他人却已经完全信了。村长和媳妇去准备东西,解释的事就交给了同村人,二儿子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啥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还是刚刚的热心大婶解围。
二儿子昨天去钓鱼的那地方,十几年前淹死过一个男娃。
男娃死的时候也差不多十来岁,正是贪玩的时候。他家就就住湖边,夏季涨水,他站墙上想往河边扎猛子,被家里人抓到打了一顿。他倔啊,就半夜趁人都睡了溜出去,也不知道是脚滑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就这么淹死了。
“咱们这片讲究头七要吃向阳饭,结果这孩子的尸体到头七都没找到,家里人半宿半夜睡不好,又哭又嚎的。后来实在没办法,就请人抽干了水。谁知道尸体就在湖边的淤泥里,正对着他家窗户。”
大妈打了个寒颤,继续说道:“浑身红的啊,跟煮熟的虾似的,还弓着腰。”
打那之后多少年,都没人敢夜里湖边过。也就村长家这二愣子,在外面干活把脑子干傻了,夜里还敢去那钓鱼。
听罢这些事,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乌丞有点担心,悄悄问尾生:“你身体还没恢复,能处理么?”
“能,就是麻烦点。”
金身已成,连接地气,多少能滋养她的身体。而且今天这事,就算是会损伤身体,那也得硬管,总不能看着小孩去死吧。
乌丞一想也是,而且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你露一手,让他们信仰你。扬名立万的第一步这不就开始了么!”
“……这边的人太愚昧了。”
“那正好,愚昧是信仰的沃土。”
网上【东山龙王】的粉丝相对而言受教育程度高,本质是弹性迷信,基本上“无事不烧香,急时抱佛脚”,挂在嘴边的是“中华大地不养闲神”,是搞点信仰值还行,真谈到信仰本身,那需要长久的积累。
而这里,才是真正能传播坚实信仰的地方。
当然,直播也不能落下。这叫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就这吧。你不觉得很巧么?这真的是个好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干吧!”
尾生眼神微妙地暼它一眼,长叹口气,妥协了。
别人不知道啥事,二儿子直接被这口气叹懵了,他结结巴巴地问:“你,叹叹啥气?我儿子不会没救了吧?”
“我是觉得你这个当爹的太不合格了。昨夜你让他下水了是不是?”
二儿子张不开嘴了,因为他媳妇已经快准狠一个**斗扇他脸上,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被大师说准了!
尾生当没看见,“那水鬼死前的年纪和八娃差不多,一眼就相中他想拉他做替身。虽然你在身边,水鬼一直没找到机会,但趁着八娃在湖里洗脚的时候,还是上了他的身。”
“你咋连洗脚的事都知道?!”二儿子无比震惊,他怕媳妇骂,这事谁都没告诉,她是咋说出这么多细节的?
有了传名立威的想法,尾生讲的格外仔细,将他昨夜种种一一道来,她越说二儿子脸色越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鬼上身了。
众人不用看就知道这是说中了,附近的山里也有几个神婆,但哪有这么准这么平静高深的啊,根本没见过!
“姑……不是,大师,您是什么人啊?”
尾生轻轻抬手,屋外传来鸟雀扑棱的声音,一只通体玄色,羽毛在阳光下闪着七色炫彩的乌鸦穿过房门,精准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尾生起身,对着众人微笑,道:“我是阳川城隍庙的庙祝,龙尾生。”
众人被这一幕震惊到了,这么有灵气的鸟?!刚刚怎么没看见?难道是传说中的灵兽么?
这个阳川城隍庙,庙祝都这么厉害啊?那城隍本神得啥样啊?!
不等众人想出个子丑寅卯,那边村长夫妻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二儿媳这回也不说不信了,她抱着孩子,紧紧跟在尾生屁股后头,进了最暗的屋子。
村长这边想赶人呢,都是村里人,大部分还沾亲带故,也就没说出口,他又想着不给钱别人不好办事,趁着搬凳子的时候偷偷跟尾生说,崔五狗家那五百块钱就包在他身上了。
乌丞吹了个口哨,“哟,这还能多赚一百。”
尾生也笑,“那可不够,等我讹他五千。”
房间内人很多,却安静到落针可闻。长桌上,米碗摆在最中间,乌丞叼着准备好的香烛插上去。
尾生轻扬下巴,蜡烛亮了。
房门口,崔小莲悄无声息挪动脚步,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站好。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引用自宋玉《风赋》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出自《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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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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