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买了很多东西，尾生还租了一辆电动小三轮，她坐在地上整理东西，跟乌丞讲自己的规划。

既然决定好要在这里打出名气，就不能敷衍了事，必须认真对待。提高阳川城隍的知名度和收集信仰不能单靠解决灵异事件，这玩意儿虽然收效快，但概率相对还是太低，并非长久之计。

想要真正在村人间获得认可，给好处是必不可少的。就像传教士会发吃的一样，得有实实在在的东西。

崔家沟这种地方偏远，村里青壮多数都在外，崔五狗家那样的比较少，村里最多的是上了年纪的老爷老奶。他们腿脚不利索，出门不方便，各种日用品都有短缺。她打算用阳川城隍庙的名义补上这个缺口。

“倒是个好主意，但是免费给么？消耗会不会太大？”

免费给肯定不行，那就不是施恩，是养仇人了。

“分级定价吧，比如你看，”尾生拿起一提纸，“这里面十卷纸，要是整提买，那就收八块钱，如果单买一卷，就一块。”

她买的纸不好不坏，一大提市价25，批发价20，如果是整提售卖，亏损就是12块钱。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有贵有贱，平均下来卖一件东西的亏损基本能控制在12，上下浮动不超过八毛钱。

这次进货花费2000，预计收回成本800，亏损就是1200。假设两千块的货能销售一周，总共干三周的话，总亏损就是3600。

“但你不能只算货款，人工、住宿、咱俩吃饭的钱，还有充电啊什么的，都要归到成本里的。”

“话是这么说，本来也要吃的啊。而且信仰那么珍贵，相比之下我付出的已经很少了。”

她花的是钱，得到是信仰和神力，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便宜了。

那这样乌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它和尾生一起，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明天一早再搬下去。主要那小电驴露天，提前弄下去估计会被偷，只好每天早起了。

尾生用透明胶把零散小玩意儿的袋子口缠好封上，免得明天路上颠簸洒了。

“我主要比较担心另一件事，会不会被抓啊？”

“应该不至于？天高皇帝远，这鬼地方显然三不管，不然你同学能不到十八就被迫嫁人？”

“这么说倒也没错。行吧，反正我也没成年，真出事大不了喊公司来捞我。”

乌丞艰难地翻了个白眼，“……你也是真不怕丢人，等你毕业进公司发现自己的履历上全是事故就老实了。”

“不要紧，反正同事早晚会死。”

乌丞用翅膀点赞，想起她前几天还要死要活的，毛毛脸上笑容藏不住，“你终于活明白了。不过你那同学，你想怎么处理？”

“先看吧，等我先打入敌人内部，然后见机行事。”

其实乌丞不是太能理解她，凡人百年，命运早在投胎之前就书写好了，而且这一生如此短暂，怎么过不是过呢？它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救她干嘛呢？多少凡人碌碌一生，你怎么知道嫁人生子不是好日子？”

“我不知道，但扈女士想让她去上大学，我就会让她去上大学。”

其实好坏还是很鲜明，但真要深论起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眼中的好未必是别人眼中的好。

准确来说不重要，这件事中只有扈女士的遗愿重要，她会完成它。

*

七月份艳阳满天，两边植物泛着翡翠般鲜亮浓郁的绿色，阳光穿过两侧的树光洒在地上，映照出一片斑驳跃动的金光。

尾生的头发有点长长了，她绑了个短短的马尾辫，被鸭舌帽压在后脑勺最下方，戳着脖子，有点痒痒的。

这个点路上没人，把手拧到最低，电动小三轮在乡间路上砰砰飞驰，尾生脸上遮阳口罩哗啦啦飞，她眯着眼哼歌：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嘎！好听！”

乌丞站她头顶，大风之中岿然不动。别问，问就是神鸟不与凡鸟同。

第一个目的地还是崔家沟，万事开头难，挑个熟悉的地方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她十点多进村，把大喇叭的声音调到最大，开放！

“阳川城隍送温暖啦！超大卷纸只需十块，肥皂香皂统统一块，另有精米白面按斤称！棉布毛巾卫生纸，扫帚拖把小凉席！缺啥少啥都来看啊！”

崔家沟不算大，尾生绕着村子喊了几遍，就把三轮停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摆上自己明码标价的纸壳子，所有东西分成四档，最便宜的类似卫生纸肥皂都一块，剩下的分别是十块、二十、三十。每一样都物超所值，比如三十块钱能买到20kg的精米或者白面。

“龙丫头你这是干啥呀！”

村长媳妇率先赶到战场，对尾生这种定价感到不可思议，虽说崔家沟偏点吧，但也没有这种定价的啊！

尾生摘下帽子抹了把汗，这天热得她脑袋着火，她笑眯眯地给村长媳妇塞一把糖，“我说啦，城隍大人送温暖。我给祂办事呢！”

“那那咋选了我们呢？咋选了你呢？你这多累啊！”

“因为祂跟这有缘分，我也跟着有缘分呀。而且我不累，这是积德的事，我巴不得呢。”

说话的功夫小三轮旁边都围不少人了，这两天村里人没有不知道尾生的，这么年纪轻轻又灵验的大师可不少见，看见的人到处吹捧，没看见的就更加遗憾，她俨然成了村里的大明星了。更何况东西便宜，连理由都这么诱人，那哪有不买的道理？

买！大买特买！

尾生头回做生意，产品吃喝用都有，但为了避免麻烦，都是整装单位，卖起来相当方便，她找东西利索，收钱爱抹零，有上了年纪的还答应先记好，一会给送货上门。

周围气氛比三十几度的天还热，有人问她能不能给看看家里的事，也有人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来，还有人问其他东西能不能带。

尾生撑着袋子给装东西，为防晒带的墨镜压着眉眼，看不清具体表情，但语调始终是柔和的。上了年纪的人难免啰嗦，有时候同一句话问好几遍，她也没有忽略，耐心地一遍遍解答。

“有具体的事可以看看，没有的话证明大家身边很干净，就不用看。”

“下次来的时间啊，大后天吧，我还得转转附近的村子。大家记得帮我宣传宣传呀。”

“水果？可以。可以，我去批发点西瓜，但可能带不了太多，大家到时候早点来。你们吃不了可以几人合买一个，行，我给切，再买个秤……”

这边的山上有些野果子，村里偶尔也有货车来卖东西，但夏天么，大家总是想吃新鲜水果，最好是甜头大水分足的。

尾生不知不觉间就答应了不少要求，包括带西瓜啊给某个大爷买个镐啊，某大娘需要个包头巾啊……她都拿手机录着，免得回去之后忘掉，让人白等久不好了。

乌丞看的一个头两个大，翅膀都快扇出残影了，在她脑子里尖叫，“你还真下乡做慈善来了啊！”

“挺幸福的吧？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再扇快点，热。”

乌丞呼呼扇风，大爷大妈疯狂抢购，尾生给人装东西算账收钱忙得像陀螺，她发誓每个小学生都应该去市场巩固一百以内的加减法。

实践出真知啊！！！

“我能买不？”

和谐的氛围被一道尖尖的女声破坏，尾生看过去，是崔小莲的奶奶，拄着拐杖，用浑浊的眼睛盯着她。

“你买啥！你们家还污蔑人家小姑娘想骗钱，咋好意思开口的？”

“我没问你，我问她呢，我能买不？”老太太指着尾生，就看准年轻小姑娘脸皮薄，说不出拒绝的话。

“能买。我是小心眼，但城隍大人仁慈，祂对众生一视同仁，不会跟你计较的。大娘来吧，看看你要啥。”

神爱世人，不跟她计较。

尾生不断给自己洗脑，还是没忍住跟乌丞吐槽，“崔小莲她家真是，各个都会膈应人。她不这样一定是基因突变。”

“你好像被晒糊涂了。”乌丞猛猛扇风。

尾生摇摇头没跟它争，她帮大爷把一大袋洗衣粉扛到肩膀上，又给崔小莲奶奶计算白面和米和一堆零碎东西的价格，老太太很快笑得合不拢嘴。

尾生也笑，跟这种人相处很简单的，给她占便宜就行了。

“别告诉我说你在麻痹敌人。”

“你用法术降个温，别逼我求你。”

……

忙过这阵后，尾生开着小三轮穿梭在村里送货。去到崔小莲家的时候，正好见到她在门口张望。

搬货的时候崔小莲悄悄塞给尾生一张小纸条，打开来里面写着对不起，后面还画了个跪地哭哭的火柴人。

认识三年，同桌两年半，崔小莲给尾生写过无数这样的小纸条。

她叠好纸条塞进装钱兜子的插袋里，开着小三轮突突突地去赶下个村子。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一日看三回，看的花时过~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引用自《兰花草》原作者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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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