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还在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出处。
顷刻间,二人前脚所在的屋中炸开一团灵力。
清欢心中直叫不好,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匆回屋中,在他们迈入门槛的那一刻,只觉得大地像是被什么狠狠的颤动了一下,一下,两下,三下……
入门,根本无人踪影。
二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尤其是西南,猛地一个大跨步,急忙到了书景身边。
手颤抖着探向书景,已然是没了气息。
那一刻,西南慌了,颤抖着把揣在里衣中的药囊扯出,也不管什么药了,抓起一把冠以口诀,便往书景身上撒。
一把,两把,三把,试试鼻息,还是没有。
一种自责感和无力感弥漫心头,突然,灵光一闪,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了望清欢。
“你只管做,我守着你”清欢与之相视,语气坚定道。
只见西南狠狠咬破指头,挤出几滴鲜血,凝神,随即,他从怀中掏出一药囊,掐诀念咒。
“食五谷,生百病,百病破,千药寻”
药囊缓缓升空,霎那间,十几味药材从药囊中窜出,很快,随着血液的接触,一瞬间便碎成了粉末状,随即,药粉被砸揉在一起,变作一条线,顺着书景的手背,慢慢注入到书景的体内。
清欢见到此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很厉害,很神奇。
但是又转念一想,自己先前从未听过此番功法,也从未知晓南夷山这个地方,或者说,没有人知晓这个地方有那么多的天灵地宝。
倘若,倘若,有那么一日,南夷山被公之于众,会不会……
清欢越想越邪乎,急忙否认了这个想法。
应当不会的……
清欢否认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相信使人会有什么光面堂皇的理由去毁掉南夷山。
但是,世人最会编造谎言为自己掩身了。
稍毕,书景竟然真的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活死人?”
而此刻,对门不远处的树梢上,一道黑影闪过,只是一瞬,速度极快,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眼花了。
书景是睁开双眼了,西南却因体力消耗过多,身躯一软,跌倒下去。
清欢一跃,然后微微半蹲,将他稳稳接住。
正在此刻,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传来,清欢忙做戒备,手掌间灵力涌动。
“清玉,剑来。”
随即,一把全身泛着幽幽蓝光的剑缓缓现身。
脚步停滞在屋门前。
清欢抬眼一看。
是一位男子。
由于来者逆着光线,只得看个大致,身形清瘦,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衫,腰间挂有一叶,此叶通体蓝里透绿,四周不断有灵气环绕。
而他怀间好像还抱着一物,一团雪白,看样子还是个活物。
待到此人身形一转,清欢方才看清。
那是一只四尾灵狐。
世间有灵妖兽怪。
而灵,即为灵魂,以魂体状态存于世间的,皆为灵,而修行之人往往认为修行之力来源于灵魂,故称灵力。
妖,便是万物修行化形,须有人形□□,且要有了自己的高阶意识。
兽,即灵兽,不可化形成人的形态的,有自己的意识,诸如,药灵兽粉末。
最后的精怪,只存在于江中十堰密林中,由于此处封闭,且有众多未知的元素,暂且将其中生灵统称为精怪。
见清欢如此戒备,那男子却挂着笑,全然坦荡道;“动手,在下梦孤舟,是自己人。”
梦孤舟?
清欢好生瞧了瞧那男子一会,又见到他腰间所挂的灵器渡舟,仔细思索了片刻,才信了他的身份。
但他还是有些防备,虽身份确定了,但不确定他的目的所在。
但清欢不表现出来,他将西南安置好后,收了清玉,拱手行礼道:“在下西欢。”
梦孤舟笑道:“我知道你,久仰了。”
“知道?”清欢礼过,有些担忧,怕这梦孤舟认出自己来,方才只是召了清玉的虚影,旁人应当是不认识的。
为了证实,清欢留意的观察了下梦孤舟的神情。
此时的梦孤舟正低着头温柔的摸着手中的狐狸,根本没注意到清欢的打量,不过他其实也确实只是路过。
就是此时,许是那小狐狸刚醒来,躺的不舒服,还是怎样,那小狐狸登时一顿挣扎,从他怀中逃出,一跃而下。
清欢见他没动作,暂时放下戒心。
从梦孤舟怀中跳出的灵狐显然是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只见它刚落地,便摔了个踉跄,但还是一瘸一拐的奔向书景身旁。
灵狐到了书景身旁后,转瞬间化形成了个女子的模样。
两人都不明所以,皆双双神情复杂的注视着小狐狸跑过去的方向。
梦孤舟看了看清欢,如实道:“此处有极大的灵力波动,我原本是要来这里瞧瞧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我还没走上二里地呢,在雅安城正城门不远处,再次出现了一次次的波动。”
说罢,神色复杂的向书景白佳处瞥了瞥,又道:“随后,我便见一女子在强行打开结界,未等我出手,那女子便体力不支,变化为原型,筋疲力尽,倒地不起了……
清欢:“如此。”
梦孤舟晃晃悠悠走进来,冲清欢一笑以示回礼,又随口道:“我嘛,就爱毛乎乎的东西,渡了点灵气给这狐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原本人类修习的灵气与妖的妖气是无法互溶的,不同于修仙之人灵从丹田出,梦孤舟修的是梦魇心神之术,此术法源于魂魄,同样,用于灵魂。
但这梦孤舟说来也倒是新奇,无论何门何派盛邀其加入,但是,他偏偏不好这一口,就爱四处游山玩水,天为被,地为席,四海为家,爱求个眼缘,合眼缘的,就帮帮你,不合眼缘的,任你寻遍他万里,理也不理。
而此时,梦孤舟出现在雅安城中,想必是因为其友——莫冰肌蛊虫泄露一事。
梦孤舟幽幽道:“这雅安城莫名爆发了一种蛊毒,而城中唯有莫冰肌炼制的蛊毒又传染的功效,又加上莫冰肌失踪,于是蛊虫泄露一事便到了莫家莫冰肌的头上。”
梦孤舟顿了顿,视线四处奔走,终于,落定在一盏茶壶上,他一边走过去,一边道:“但蛊毒此一事一经传开,闹得城中人心惶惶,本来想找莫家讨交代的百姓,也像无头苍蝇一般,四下奔走,但也都不敢离开此地,一个两个都盼望着冰肌回来。”
梦孤舟又停了停,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下肚,美滋滋道:“这不走还好,城中居民越随意走动,蛊毒传播便越有利,最终使得城中居民基本皆中此蛊毒,更加无法安生,冰肌毕竟是我好友,我自然不能闻讯不管,便前来处理此事。”
梦孤舟言毕,清欢默想:“城中百姓经此一闻,想必便都知晓了梦孤舟要来的消息,估计一个两个早早的蹲在家中听候命令,毕竟,谁也不想丢了小命,所以,自己和西南刚至雅安城时,才没什么人,想必是梦孤舟下达了什么命令。”
清欢照着梦孤舟的话梳理了下前因后果,解了些疑惑,随后,默默走到西南身边守着。
而梦孤舟则是一边握着茶杯,一边注视着书景,不禁蹙了蹙眉,还在思索着什么。
书景的脸极其惨白,冷汗直直在全身涌动,由于没有力气,他只能困难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位俏生生的女子:“佳儿。”
清欢一皱眉。
“佳儿?称呼亲密又是个女子……”
清欢越嚼越觉得这名字耳熟,片刻,清欢的脑袋瓜子突然闪出了一个名字……白佳?”
“书景那未过门的夫人?”
清欢先前未细瞧,一方面自己还扶着西南不方便,另一方面,由于角度原因,清欢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位姑娘的正脸。
书景浑身剧痛,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适,眼中,嘴角,都扯开笑。
清欢看出来了,自己的未婚妻是不是妖,他根本不在乎,能看到她就已经很是高兴。
书景本想,此一重击打在自己身上,他与白佳便是天涯两隔,但此时此刻却仍能相见,便没有什么有所顾虑的了。
白佳则是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的将额头凑到他面前,慢慢抵住,动作之轻柔,好像面前的人稍稍一碰便就会轻而易举的碎掉。
“阿佳”书景缓声道。
“我在的”
话有回应,书景虚弱的扯开一个笑,将手移到腹部,闷声扯下了那个锦囊和玉佩,送到白佳手边,放到掌心,然后又握住了她的手。
白佳看着玉佩,心便如刀绞一般。
从刚开始书景到达雅安城,城中有结界,她进不去,她怕书景出事,便造假央求西南下山去寻。
书景生命垂危,她自有感应,明明以最快的速度来了,但还是因为是妖,被结界挡住去路。
“这是——我为你选的新婚礼物,”
“阿佳——,”
“你看看喜不……”
书景的声音愈来愈小,越来越虚弱,细到如蚊蝇一般,到最后,完全没了声响。
明明声音是一点点变小的,可白佳就是觉得,他的书景,在一瞬间就没了生息。她从未想过,几句话,便就是一生了……
书景握住白佳的手脱力,渐渐松了。
感受不到眼前人手上的力气,白佳惊恐的瞪大了眸子,那时候,她大脑中一片空白。
花了好长时间,她才慢慢的发现书景已经没有了气息。
死了,就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书郎…”
“书郎?”她不相信他真的死了,还在执着的轻声呼唤着。
“书景?”
“书景!”
她紧紧抱着书景不肯撒手,仿佛这样书景的灵魂便永远不会消失,也永远不会离开她。
瞬间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心像是被细针扎得密密麻麻,滴一滴眼泪,是无意识掉下来的,滚滚泪水连珠。
书景死了?清欢猛地一震,他以为西南将书景公子救活了……
待到清欢再一次将视线移到白佳的身上时,发现她的妖力已然不受控制,甚至她本人也不受理智控制,浑厚的妖力此刻正源源不断地往书景的身体里传输。
“呀!”
梦孤舟突然惊叫了两声,他先前打量着西南有些出神,刚分了些心神到小狐狸这边,便看到了此情此景,这还了得?他急冲冲嚷道:“你别灌了,等会这公子尸身要炸了!”
梦孤舟将茶杯随手一扔,紧接着闪身到了她的身后,及时出手打断了白佳的动作。
灵力传送中断,逆向反流,白佳被重击,昏死过去。
梦孤舟看着这棘手的场面,叹了口气,一面给白佳诊治,一面叫道:“唉呀,我就是说嘛,进门来时我就瞧着这位公子不对劲得很,明明已经五脏六腑都震爆了,应当是立马便没了呼吸,刚刚竟然还苏醒过来,竟是回光返照了,想是谁对他干了点什么。”
目光扫视一圈,他的视线落在了西南的身上。
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一下,抬眸,便又对上了清欢警惕的眼神,先前没注意,这一细看,惊觉清欢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
但只看了一会,梦孤舟便移开了视线,专心治狐狸去了。
这还幸亏梦孤舟及时打断,不然,一个得被榨干,一个的被撑炸……
书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躯体哪里能经受得住波涛汹涌的妖力,况且,人已死,再怎么灌都无济于事。
清欢走来,看了看晕在地上的白佳,寻了被褥,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了。
片刻后,梦孤舟确定白佳没什么大问题后,换了各个地方继续蹲着,直直的盯着书景的尸体,凝视着什么……
五脏俱爆者,再无生的可能,纵使西南用尽全力,也只是回光返照了一时。
卯时,晨曦的光芒照彻整个雅安城。
屋中的清欢扫视了一圈,除去自己,西南,梦孤舟,还有一死一昏迷的书景白佳外,床榻之上的老妇人迟迟未醒,似乎,还少了什么……
他神色一顿。
“刀疤脸!”
清欢在心中惊呼。
床榻上的妇人尚未醒来,又结合西南清欢刚见刀疤脸的情形,什么样的人可以同时抓住并拎起两位男子,且其中一位还是剑修,肯定不会是普通人。
西南突然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身旁的动静一瞬打断了清欢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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