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植园归来时，天光已西斜。

苏霓裳跟随杂役弟子队伍一同返回外门膳堂。沿途山路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淡金色光芒，连石阶缝隙中的青苔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柔。

膳堂里饭食简单，一碗灵米、一份灵蔬、半勺灵汤。饭菜带有微薄灵气，入口即化，虽谈不上美味，却胜在清淡温补，不油不腻。

她吃得格外干净，不为节俭，只因本能。

作为一个习惯了“肝任务”的前游戏玩家，她太熟悉这种“任务达成率满格”的满足感——就像今日完成系统发放的杂役任务后跳出的提示：

【玩家今日任务完成度】100%

【经验 45，积分 30】

【灵力稳定度 1%，体能恢复 15%】

【评价等级：优】

“……真是熟悉得令我安心。”

她盯着数据面板喃喃一句，仿佛又回到了穿越前的世界。只是那时要熬夜写论文和做实验、有泡面和手残队友，而现在只有山林灵禽、竹帚清扫和修仙打怪。

饭后她回到了宿舍。

她所在的是外门东侧的一排杂役木屋。屋内已有两位室友，皆为女弟子。一人冷淡寡言，另一人却热情开朗，一见她回来便招呼道：“新来的？我叫丁小瑶！你是今天那个——”

苏霓裳笑容微顿：“我是苏霓裳。”

“嘿，别紧张。”丁小瑶笑着帮她铺好被褥，还顺便指点了水盆位置与明日早饭的流程，“这屋灵气淡了些，但总比睡柴房强多了。”

苏霓裳感激应下，又听她好奇问道：“你看着文气，手也细，以前是不是读书的？”

苏霓裳见她只是单纯好奇，便笑道：“我上山前学过药。”

“哎呀，那你去药圃肯定混得开！”丁小瑶眼睛一亮，“听说药童最容易被内门挑走的！你可要努力呀。”

夜色渐深，室友渐渐沉睡。苏霓裳独自躺在窄小的床榻上，望着头顶那一线斜窗透入的夜光，心中却翻涌得厉害。

她伸手从怀中取出杂役木牌，月光洒落，镜纹映出淡淡寒光。

她指腹轻抚，眼前浮现出前世大学里的实验室、父母微笑着的脸、厨房里热气氤氲的汤盅——

她迟疑片刻，低声开口，语调极轻：“……系统。”

一息，两息，系统的机械女声应声浮现，带着惯有的冰冷克制。

【请问玩家，有何指令？】

苏霓裳沉默了一下，嗓音有些发哑：“我……如果想回家，要怎么做？”

系统静默良久，仿佛在处理无法量化的情绪参数。

随后，它冷静地给出了回应：

【主线目标未明确标记“回归现实世界”指令。】

【镜界系统仅为问镜长天镜界实感投影副本，当前维度归属“独立时域”】

【提示】：玩家当前权限不足，脱离当前维度路径不明。

【建议】：提升权限，探索主线剧情点，系统将随进度逐步开放更多信息。

“也就是说，现在没法回去。”她在心里喃喃道。

系统沉默片刻，忽然弹出一行淡淡的提示：

【监测到玩家情绪波动（低落）】

【温馨提示】镜界虽为异界之境，仍具稳定法则与可控成长途径。请玩家保持心志，适应规则，逐步掌控命运。

她怔了怔，忽然有些想笑。

“听你这意思，搞不好我得在这里活下去了？”

系统没有回答，界面悄然淡去，只留下木牌背后的镜纹在夜色中微微闪动。

苏霓裳轻轻闭上眼。

她不甘心。但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镜界系统”……这个神秘的金手指究竟有何来历？它是否与自己穿越的原因有关？眼下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就在她出神沉思间，脑海中系统轻声响起提示：

【支线任务阶段一】：白焰之契（进行中）

【主线任务更新】：参与灵根测试，获得筑基资格

【镜界系统记录同步中……】

她轻声应了一句：“好。”

如果回去没有捷径，那她就自己踏出一条路来——

她要修炼、要炼药、要登高——不是为成仙，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踏破虚空回到原来的那个家。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

苏霓裳背着木桶，沿着青石小道前往灵兽园。山道一侧是灵泉水渠，泉水汩汩，带着淡淡的灵气波动；另一侧是外门弟子们正列队前往练武场，在晨光中朗声背诵门规与功法要诀。

她路过时，听到那朗诵声中的一段口诀：“欲引气入体，先通六识、净三魂……以息为引，以意为针……”

她脚步微顿，眼神有一瞬的出神。这是她熟悉的“引气入体”——但此刻，没有跳过动画、没有一键升阶，只有一遍一遍地诵读、调息、尝试与失败。

“在游戏里，这是一个5秒钟就能完成的进度条。”她喃喃，“但在这里，是一整个冬天也可能领悟不了的试炼。”

她收回视线，继续朝灵兽园前行。

灵兽园依旧热闹。罗妙晴早已在园中等她，正熟练地往食槽里撒灵谷。

“你来得挺早。”她笑着递过一双干净的防火手套。

“今天状态不错。”苏霓裳也回以笑意，走向她熟悉的那一栏——白焰玉貂的小窝。

帘子依旧垂着，木栏里那只小兽仍旧蜷缩在角落，耳尖微颤，却没有如昨日那样立刻躲闪。

“早啊，小白。”她蹲下身，低声招呼。

白焰玉貂动了动，慢慢抬起头，用那双澄澈的兽瞳望着她。它的眼神依旧警惕，但似乎不再完全排斥。

苏霓裳在木栏外铺了软布，又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块灵果——这些是她昨晚在灵植园里找霍师兄讨要的低阶灵果——“灵息果”，适合疗伤灵兽调养元气。

“过来试试这个，看你喜不喜欢。”

她将灵果轻轻放在石盘中，然后退后半步。片刻后，玉貂终于缓缓挪动身体，试探着凑过去，咬了一口。

系统提示悄然弹出：

【白焰玉貂·亲近值】 3

【疗愈状态】：微弱好转

【信任进度】：3/100

【玩家完成特殊照料行为，奖励经验 5】

苏霓裳呼了口气，轻轻一笑。

——像极了她前世第一次与“小白”在游戏中建立初级契约的过程。但比起那一次，这一次更慢、更真实，也更……柔软。

“别怕，我会陪着你慢慢好起来。”她低声说。

接下来的时辰，她完成了火灵鸡的喂养任务，又跟着系统地图的提示去了灵植园后圃，为灵芝苗和青灵藤清理杂草。

灵植园今日多了不少弟子。苏霓裳在除草时，偶然听见一对弟子在讨论：

“听说沈望夷那家伙快突破引气大圆满了。”

“真的假的？他去年才开始修炼吧！”

“他是变异单灵根，天赋不错，天天去灵池冥想。像咱们这些四灵根、五灵根的，怕是还要熬上几年。”

“别说了，我这两天光是感应灵气就头晕……”

苏霓裳听得心头微动。她虽然已熟悉这个世界的系统规则，但从旁人的口中听来，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在这个世界，每一层境界的跨越，并不是点点“升级”那么简单，而是真刀真枪地修炼得来的。

她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灵池。

那是一方被阵法笼罩的小型灵泉，周围设有禁制，仅对外门弟子及以上开放。而她现在，只是个积分微薄、无法修炼的杂役。

但她并不焦躁。

中午，苏霓裳在膳堂匆匆用膳，下午主动申请再次前往灵植园药圃帮忙。她的动作在师兄师姐们眼中略显生疏，但不失精准。

“你上山前是不是接触过药理？”霍师兄忍不住问。

“我在……原来的地方，学过一些。”她如实道。

“好事啊，药童讲究细致和耐性，你若有兴趣，多来园里走动。”

她点头应下，心里却有另一番波澜— 或许在这个世界，她的“前半生”也并非毫无价值。她学的药理知识、熟悉的实验步骤、提取手法与药性分析……或许都能转化为炼丹之路上的独特优势。

“或许，我该试着走‘药修’的路线。”

系统像是听见了她的念头，适时弹出提示：

【支线标签更新】：职业倾向识别中……

【侦测到玩家对“丹道”产生亲和感，是否建立初级炼丹系统？】

【预计消耗积分】：100（当前不足）

【建议】：积累至100积分后主动解锁

【提示】：炼丹系统将开启“配方识别”“灵材提纯”与“模拟炼制”功能

苏霓裳看着那行文字，嘴角勾起一个坚定的弧度。

“好吧，那我就……攒积分，然后开启它。”

苏霓裳回到自己的木屋时，室友丁小遥正拿着布包在整理衣物。见她进来，便招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嗯，我申请去药圃帮忙，顺便学习了一点药草识别。”苏霓裳将身上的灰袍挂起，坐在床边脱下靴子。

“你真能干。”丁小遥打趣，“以后要是能进丹房，说不定还能捞个药童的差事，比咱们这些扫地的强多了。”

苏霓裳只是轻轻一笑，没说话。

她如今被困在这镜界，没有存档和读档，甚至不知道能否返回的方式。她能做的，只有努力活下去、变强的同时寻找回家的答案。

小木窗外，月光皎洁如水，照进室内那落在她膝上的身份牌上。

系统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悄然弹出提示：

【玩家心志稳定，精神专注度提升】

【主线任务更新】：参与灵根测试，获得筑基修炼资格

【支线任务进行中】：白焰之契（进度：3/100）

【系统记录同步……】

几日后的清晨，雾色未散，渊鸣宗外门西南角的山径上已传来阵阵脚步声。

苏霓裳一早便换上干净的杂役灰袍，系好身份腰牌，手中紧握着那张由杂役堂发下的“灵根测试知悉令”。随着她步入山路深处，脚下青石渐宽，远远便望见一座静立在山腰间的古朴大殿——

那正是渊鸣宗外门弟子启蒙的核心所在，启灵殿。

殿前广场铺着淡青色石板，晨光照在石面上泛出一层淡淡灵光。已有数十位灰衣杂役弟子在此列队，多是近日入宗的新面孔，神情或兴奋、或忐忑、或茫然。

“你说要是测出了五灵根，会不会直接刷掉？”

“我听说有个姓沈的杂役，去年测出变异单灵根，当场就被内门长老带走了！”

苏霓裳默不作声，站在队伍靠后处。她手指微紧，指腹下意识摩挲着腰牌背后的那一道古镜纹样。

她不是紧张灵根结果，也不是怕被人当众宣判为“废灵根”，她只是——太熟悉这个流程了。

灵根测试是游戏《问镜长天》中所有新号激活的第一步。她做过几十次，连灵根判定演算的机制都钻研过。可这一刻，真正站在这修真世界的转折点前，她心中仍泛起一丝无法言喻的紧张。

——她穿越前游戏里的灵根数据是“主火，辅金木”，三灵根构造。不算优秀，但在宗门杂役中已属中等偏上。

若这数据是真实的，那么今天，她就可以踏入真正的修炼之路。

她不是怕失败，而是怕“这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下一位，苏霓裳。”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殿门方向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她抬起头，看向石阶上那位身着墨袍的中年修士。他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便是启灵殿的执事了。他看了眼手中了名册，又看向苏霓裳，微微颔首：“入内吧。”

苏霓裳深吸一口气，稳步迈进殿中。

启灵殿内气息肃穆，光线昏暗，正中摆着一座丈许高的圆形灵台，灵台之上嵌着一块玉色光泽隐动的灵根玉盘。

苏霓裳依照指示站定，将双掌按于玉盘之上，闭眼凝神。

瞬间，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极细微的刺痛，像是灵气逆流。她下意识绷紧了后背，只觉全身灵窍像是被一道无形之力探查，每一寸血脉、每一缕魂念都被剖开——这个过程并不痛苦，反倒像是一种洗涤。

片刻后，玉盘上泛起一道淡淡的红芒，紧接着，又浮现出金色和青色的丝线状灵光。三道灵光互相交错，宛若火金木三色交辉。

“主火，辅金木，三灵根中上品。”中年修士微微扬眉。

他低头在册上写下她的名字，语气淡淡：“倒也不错。你天赋不算拔尖，但若勤勉用功，未尝不能筑基。”

苏霓裳一时怔住，直到系统提示浮现，才猛地反应过来。

【系统提示】：灵根检测完成

【灵根等级】：三灵根?主火（稳定）

【修炼权限已开启】

【奖励发放中——】

【获得初阶功法】：《蕴灵诀》

【当前身份等级】：渊鸣宗外门弟子

【宿舍等级已提升，分配中……

【系统权限提升】：每日可引气修炼三次

苏霓裳朝那修士行礼：“弟子谢过师叔。”

“好生修炼。”中年修士淡淡点头，递给他一张写有灵根测试通过的宣纸：“去右侧领取功法与修炼简册。记得明日起准时前往启灵殿后堂开始引气课程。”

苏霓裳走出启灵殿的那一瞬，只觉阳光洒在她身上，山风轻拂发丝。

她踏下石阶，眼神明亮，唇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离开启灵殿后，苏霓裳顺着系统指引前往执事堂报道。执事堂负责为新晋弟子分配宿舍、每日课程与任务。堂中一名淡眉高鼻的执事师兄接过她的身份指引，确认无误后递来一只封好的布包，道：

“这是你的外门弟子腰牌，入门功法《蕴灵诀》，还有一块净灵石，可用于引气辅助。宿舍的话——”

他扫了眼手中的玉简，“你分到的是暮林小院西厢房，单人间，有灵气引阵。”

苏霓裳接过布包，轻声道谢。

出了执事堂，她望着手中这份沉甸甸的“新生手册”，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淡淡的酸意——不是委屈，而是一种终于在这个世界落脚的实感。

暮林小院坐落在外门西北角，背靠松林，清幽宁静，比起先前拥挤逼仄的杂役木屋，这里显得几分雅致：院落清扫干净，屋前有花树一株，枝上悬着几颗半熟的灵果。

她推门入内，屋子里陈设虽简单，却温润干净，墙角设有灵石凿孔，隐隐有灵气流动，能维持最基本的修炼需求。

她卸下肩上的布包，坐在床边，有一瞬间不敢相信——

比起她在现实世界里的大学宿舍，这环境可要好太多了！

系统弹出提示：

【玩家状态】渊鸣宗外门弟子

【居所等级提升，基础灵气恢复速度 30%】

【日常修炼计划开启，当前任务更新中……】

每日功法修炼：蕴灵诀

可自选课程：炼体/炼识/炼丹（尚未解锁）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走至窗前推开木窗。窗外是半山林地，天色正好，风吹林叶簌簌作响，空气中有淡香浮动。

这安静的一刻让她有些发怔。“我真的在这里生活了啊……”

就在这时，床边忽然跃上一道小小白影。

苏霓裳一惊，低头一看——竟是那只白焰玉貂！

“小白？”她脱口而出。

玉貂蜷缩成团，尾巴环在身前，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眨了眨。

“你怎么会……”她忙打开窗，轻轻将它抱入怀中，“你是偷偷跟过来的？”

白焰玉貂没有挣扎，只是乖乖地趴着，像是在寻找熟悉的气味。苏霓裳心头微热。

系统提示：

【白焰玉貂·亲密度 5】

【进度更新：8/100】

【奖励：经验 3】

“真是跟过来了啊。”她轻声笑道，“那……今晚就让你住下吧。”

她从床下找出一条干净毛巾，叠好放在床边，倒了些灵泉水，又将灵果切碎端到玉貂面前。

“小白”抖了抖耳朵，低头吃得安静，像是将这里视作了自己新家。

苏霓裳看着它，忽然有些感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收到了那么多的善意，竟然包括曾经在游戏里的“契约兽”。

她走回床榻坐下，翻开了那本《蕴灵诀》，尝试预习明日需得修习的内容。白焰玉貂安静地趴在她身侧，微微眯眼，似已入眠。

“心守神台，以息引气。意念沉丹田，不乱神，不散魂……”窗外夜色沉沉，暮林深处一盏灯微亮，像是守着初入修途的灵魂。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