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余冬至跪在正中，两位长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时净站在他身边。
等等，掌门呢？
余冬至这才注意到师尊腰上挂着的掌门令。
掌门……不在了？
“余冬至，重伤同门，当受处罚。”冰冷的声音响起。
余冬至想解释，又被打断了。
“是龚某管教不周，此番当亲自责罚。”
小臂长的戒尺在眼前挥动，余冬至闭上了眼。
时净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戒尺，思考能不能直接用这个把余冬至打死。
事实当然是不能，皮肤显出青紫时，手就开始使不上力了。
站在一边的步生蔓终于挣脱阻拦冲出来挡在二人中间，本就破皮流血的膝盖跪在地上。
他依旧没有开口，但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想替师兄受罚。
“你省省吧，师尊打了这么久手都累了，不如让我来吧？”
夏灼之的声音。
这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衣服都没换，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就出门了，全身只有脑袋上的绷带是崭新且得体的。
四处打听了事情经过后的夏灼之似乎并没有对处理结果产生诧异，反而饶有兴致地选择搅局。
时净听了很多关于人性的小故事，却依旧不太能看懂夏灼之的心思，但此时他确信夏灼之与师兄们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他接过戒尺，径直绕过步生蔓走到余冬至身边。
夏灼之的手劲很大，并且从动作幅度来看完全没有收力，将戒尺挥出了软鞭的气势。
至于攻击部位与其说是毫无章法不如说是雨露均沾，后颈以下至小腿全都被照顾了一遍。
余冬至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声音，被紧紧咬着的小臂已经皮开肉绽。
第一百下，戒尺应声而断，余冬至紧绷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松懈下来，估摸着是昏过去了。
几名弟子把余冬至抬走，大堂的人也就散了。
步生蔓仍然跪在地上，夏灼之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四目对视。
“掌门呢？”
步生蔓没想到夏灼之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他也没有回答，只是移开了眼。
“哦，行吧。”夏灼之没等到回答，转身离开了。
……
丹青阁。
夏灼之打开暗门，走向阴影中的身影。
“干嘛搞得阴嗖嗖的？”
崔念歌回头：“你来了，意思是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这还用说吗？那家伙怪得要死，被她多看一眼我都能难受一天。”
“这么夸张？依据是什么呢？”
“直觉。不过我的直觉倒是没告诉我你还懂这么多禁术。”
“闲来无事就研究着玩玩了，倒是你，能提出这种主意还真是……恶趣味啊。”
夏灼之像是听到了什么夸奖，绽开愉悦的笑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等他上钩咯，这苦肉计也做了，他现在应该很信任我了吧。”
“你真打算这么做？他对你挺好的吧。”
“我又不傻，谁真的对我好我看得出。”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苦肉计还能这么用。不过你刚在大堂上还……”
“害，他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怪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也是。”
“这么大个东西要怎么收进储物戒？”夏灼之摸了摸木制结构，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好多的装置。
“拆开带过去拼起来，我们一人带一半。”
“那我要一个新的储物戒。”
“你这都第几个储物戒了？”崔念歌无语地看着夏灼之脖子上挂着的三枚储物戒。
没有夏灼之的烟雨殿一直都非常安静，深夜更是连鸡在地上跑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树丛中物体拖动的声音。
步生蔓离开大堂后又被肆无忌惮的弟子们以报复的名义打了一顿，崔念歌直到步生蔓快被打晕过去才出现解救了他，送进了病房。
夏灼之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吓得趴在床上的余冬至翻了个身，又疼得跳起来，摔到地上。
“怎么这么大动静？”
“是你下手太重了……”
“我明明很温柔。来后院，我给你看个东西。”
余冬至不明白有什么东西非要晚上看，但还是乖乖跟过去了。
同时他注意到了夏灼之脖子上的第四枚储物戒，却没找到机会开口问。
后院由于树荫覆盖光线更暗了，在两处房屋中间形成的空地格外隐蔽，夏灼之掏出一个带按钮的小木盒，有灵力连接着某处。
“这是什么？”
“你按一下就知道了。”
余冬至拿着小木盒端详了一下，毫无防备地按了下去。
灵力就像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这是……”
“找到了。”夏灼之不知何时又掏出一个按钮按下，余冬至只听见身后墙角处一声巨响，差点把他轰成聋子。
藤蔓生长的声音从同一个地方传来，再然后是藤蔓被锐器撕裂的声音。
余冬至回过头，看见一个临时传送阵在同一处的上空展开。
但这不是重点，而是传送阵的光让余冬至看清了从藤蔓中挣脱而出的人。
师尊？
没有时间给他惊讶，在二人剑锋碰撞的瞬间，本该占据上风的崔念歌却被一下子甩出去撞在一棵树上。
实力的差距摆在面前，他没有赢得可能性，但这一下他完全确定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龚暮春。
没等时净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夏灼之的三枚储物戒同时亮起，空旷的后院被弩炮器械填满，随着夏灼之放出灵力同时开火。
在获得了完整的资料后季临枫又给他算了一次，却发现他身上的命途乱成了线团，由于气运过旺吸引了已经吸走了烟雨殿众人大部分的命途。
所以现在，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身上那条最完整且确定的命途，效果应该还有一项……
崔念歌站起来，身后藤蔓再次发起进攻。
时净视线受阻，却依旧紧握剑柄向着崔念歌的方向准备攻击。
余冬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于是他召出青霜杖，决定先隔开两人。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
恐惧，迷茫，愤怒，余冬至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似乎有谁要夺走他的身体。
不可以。
余冬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确定自己没有收到影响之后，掷出几枚冰环。
好像看到了红线连在每一个冰环都上，却没看到红线的尽头通往何处。
战斗的喧嚣声再次传入耳畔时，师尊正对着他，脚下是碎裂的冰环。
崔念歌乘其不备，一剑准备挑飞对方的武器。
时净动作更快，立刻发现并迎击。
命门反生咒，夏灼之前几天在藏书阁碰运气时找到的禁术，以九成气血为代价记录施咒者当前的状态，五次心跳后记录受到的伤害，自身恢复第一次的记录，使施咒对象受到第二次记录的伤害。
时净的剑法太快了，即使当场昏迷也无法避开夏灼之，于是他胸前出现了三把灵剑，直接插穿了他的身体，可即使这样剑峰依然向着夏灼之去了。
四人的呼吸都停住了。
““咳！”龚暮春吐出一口鲜血，夏灼之只是空咳一声，随即两人同时倒地。
其实夏灼之早就发现了，他的修炼速度、智力、灵根天赋都远超常人，炼体速度却越来越慢，直到完全停下，甚至退步。
尤其是，在步生蔓送他护胸之后，他的力气就连弓都拉不动了。
就好像修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他依然在那个破村子。
那条桃花满天飞的命途包含的另一个效果如他所料：弱小。
